春黛锁明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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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谜影重重的暗号

    张伯走到仆人跟前,示意他退下,然后把众人请到书房。书房里凉浸浸的,窗间挂一雕花笼。书架旁立着古铜瓶,插孔雀尾数茎。

    虽然是傍晚,天光微明,但书房里早已点上萤灯,明公正聚精会神伏案写东西。

    张伯进来,咳嗽一声,明公抬起头,忙招呼三人坐下,并让管家给姜黛送上一杯茶。

    明公道:“人还得服老,在桌前坐久了,浑身筋骨就疼。当初觉得这里安静,就把这里当书房,谁知采光不好,早早就得点灯。”

    明公指着古铜瓶里璀璨斑斓的翎羽,跟姜黛道:“姜姑娘,这几根孔雀翎羽,与你父亲可大大有关系。当年,我们航行到一座孤岛,你父亲和几位大夫下船,到岛上采摘草药。回来的时候,就见你父亲怀里抱着一只病恹恹的鸟,身上羽毛稀疏,身上好几处烂肉,你父亲说在一座小山洞里发现的。”

    此时轩窗若水,浮光跃金,静影沉璧,在这庄严、清静又雅洁的精舍里,明公想起那日光景,追思种种往事。

    他接着道:“我当时想着,无非就是一只野鸟,就让你父亲在他船舱里养着。可后来,发现不对劲。首先这鸟叫的特别难听,跑起来比人快;后来鸟头上长出翠绿羽冠,接着就是腹前长出蓝宝石般的光泽羽毛……”

    他站起,走到古铜瓶旁,抽出一根翎羽欣赏,小声赞道:“这色泽,真是美!当时各周边小国,也有进贡孔雀的,但那些的色泽,都不如你爹捡回来的这只。”

    离京时,他把赏赐全部归还,惟有这吉羽凌光,始终难以放下;如今归京,仍旧带在身上,是暮云春树的情谊。

    “我爹所言不虚,之前,他曾说救过一只孔雀王。”姜黛道,拿起一根细细抚摸,光滑如丝绸。

    “是的,就是这只孔雀王。在船上,这孔雀王见到其他人,不是眯着眼打盹,就是飞到船杆上。可是见到你爹,就哗啦一下,开屏了,光华灿烂,与锦绣般灿烂。那只孔雀王就喜欢跟着你爹身后满船乱逛。在那场火灾的前几天,这只孔雀王不知怎的,整日哀鸣。你爹以为它病了,就给它救治,但它不吃不喝,最后竟然在夜里,竟一头撞死在船板上。后来船靠岸,你爹把那只孔雀葬了,留下这几尾翎羽当念想。这么美丽的羽毛在我这放了快二十三年,如今也该还给主人了。”

    “这……明公,我不能收。除非,我爹让我收下……”姜黛道。

    “哦哦,你看,老夫这榆木脑袋,倒是忘了正事!你呀,这是在敲打我!说吧,今天回去,有什么发现。”明公道,他整理了一下衣领,坐下洗耳恭听。

    “哎呀,那可真有大发现,我们竟然发现两份奇怪的信!”未等姜黛开头,谢遥一把抢过话头,就把今日之事一一道来。姜黛趁着间隙,把那封信内容给誊写在一张纸上。

    谢遥凑上前,赞道:“姜姑娘,你记忆可正好!这信里的内容,一字不差!”

    明公拿过一看,细细思量,道:“是的!对了,你们刚才所说,还有一幅画?除了山顶上的小庙,还记得这画还有特殊标记?”

    姜黛道:“哦,对了,还写了个‘二段’,这会不会是某种暗号?”

    明公细细思量,道:“在商末周初,出现了‘隐语’,以某种约定的暗号或其他替代语传递情报内容。‘阴符’和‘阴书’就是其两种保密方法。早期的阴符由竹板制成,后也用木片、铜片代替。阴符由君主和前方将领秘密约定,不同长度的符节分别代表的情报,并任命专人负责传递。比如,三寸表示溃败,四寸表示将领阵亡,五寸表示请求增援,六寸表示坚守……一尺表示全歼敌军等等。”

    “可这种,传递信息毕竟有限,比如一场战争,先前失利,最后胜利,送去两个长短不一的竹板,朝廷接到这,不也丈二摸不着头脑?”谢遥道。

    “所以,才使用‘阴书’。虽然阴符操作简单、保密性高,但它传递内容有限,只适用于小型重要情报的传递,难以胜任复杂军事情况下的秘密通信。《六韬》有云:‘诸有阴事大虑,当用书不用符。’所有密谋大计,都应当用阴书,而不用阴符。阴书可以传递更丰富的情报。譬如把先将机密完整地编写在木简或竹简上,再将其分成三份,委派三名使者传送。只有收信者收齐三部分,才可知晓全部内容。这种制作方法可以避免因某个送信人被俘而造成的情报泄露,但送信人被俘,也会导致收信者无法获取完整有效的情报。”

    “那就是说,可能是一幅很长的画,但是有人把画分成了好几段,姜大夫拿到的,只是其中一部分?”屠定梵道。

    谢遥听了,笑道:“哎呀,屠大哥,咱两想到一块去了!”

    “是的,那幅画里的内容,可能是信件中事件的补充,有可能是地址。”明公道,接着又说:“唐代有首《宫中词》,其中两句‘含情欲说宫中事,鹦鹉前头不敢言’,说的是两个宫女见面,本想说说心事,一看鹦鹉在前,怕它学舌泄露给别人,只好闭口不言。所以,如果两人间的密事,不想被外人知晓,通常会以另一种隐喻的方式说出。元稹,就因保密不慎,在仕途上遭受严重挫折,那首‘四五年前作拾遗,谏书不密丞相知。谪官诏下吏驱遣,身作囚拘妻在远。’就是抒发自己不谨慎的愁闷。”

    “你们看了信的内容,有什么想法?”明公问。

    “这信,好像是让我父亲为凌王效力,可谢小哥……”姜黛说着,被谢遥打断:“哎哎哎,可不是这样叫!”

    姜黛回过神,忙改口:“四哥说,凌王前些日子疯了。所以这信透露着蹊跷,特别是最后那首诗,令人毛骨悚然。”

    “那句‘风羽翩跹疯梦中,真真假假终成空’,‘风羽’指的是凌王,‘疯梦’说明凌王已疯。其实那人知道凌王疯了,他应该是警告或是暗示。他的目的到底是什么,说实话,我也是一头雾水。”说着,声音有些哽咽,她深深吸气。

    明公安抚道:“姜姑娘,别担心!姜大夫吉人自有天相,如果……”后半句,他不敢往下说,祸福无门,谁又能保证一辈子平平安安。

    这么多年,无论任何事,他都做最坏的打算,对于自己,他无所谓风刀霜剑。

    但对于一位柔弱的女子,他不知该用何种程度的语句安慰。

    男人与男人间的对话,干净、爽利、真刀真枪,但与女子呢?如果说重,让她心灵留道疤;如果说轻了,也是隔靴搔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