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纪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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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南征

    次年初,权国南镇传来边报,依沙马部起兵叛乱,叛军大约有一万七千人,声势浩大。

    权王召集群臣商议对策,七位世子也站在殿下。

    “依沙马部叛乱,南镇司已经上报敌情,各边部皆不安稳,四镇之兵不敢轻动,眼下你们看看谁可带兵南下平叛?”权王坐在王座之上,脸色不是很好。

    右参相姚孝哲出列高声说道:“依沙马部民风剽悍,素来为南方边部之马首,此次起兵造反,当一战灭其锋芒,南方边部自然平抚。七世子北镇一战击溃额喀国大军,可谓年少轻狂,一战成名,此番若由七世子带军出征,配合南镇司各镇作战,必可携北镇大胜之余威,攻之必克。”

    站在一边的长世子也站出来说道:“七弟作战勇武无双,此番南征由七弟带兵最为稳妥。儿臣建议由七弟带中军一万五千人,南下平叛。”

    陈延看了一眼姚孝哲和陈建,冷笑了一下,走出队列,说道:“儿臣愿往,但长兄是中军统制,故此番出征讨贼儿臣只带中军统制大纛,得胜归来,以扬中军之威。无需一万五千人,九千足矣。”

    陈建斜眼看了一眼陈延,如此作为,于己并无半分不利,况且依沙马部素有悍战之名,一万五千人尚难说稳胜,若败则陈延在父王眼中必然看低,若胜也可扬中军之威。说不定乱战之中,还能除掉这个元妃之子。

    想罢便高声说道:“七弟果然少年英雄,出征之时我必亲自点兵执旗,先祝凯旋!”

    陈延转身向陈建躬身行礼,“延拜谢长兄!”

    殿上的权王见自己的幼子有如此气魄,高兴的一拍王座,站起来指着陈延说道:“好!是孤的好儿子!为父等你凯旋,亲自出城迎接你!”

    谢过父王恩典,陈延再次恭敬的站在队列里面。

    陈延回到自己府上,换上甲胄正准备去中军大营点将,就听闻家丁说萧桓急匆匆的赶来,正在外面等候。陈延心想,萧桓怎会如此莽撞,什么事让他如此焦虑。想到这儿,便命人带他进来。

    萧桓快步走进来,也没有行礼,直接走到陈延面前说道:“你是不是应了南征依沙马部的差使?”

    陈延点点头,萧桓见他如此,指着陈延的说道:“你还记得我跟你说过什么吗?这种出力讨不了好的事情你为什么要应!那依沙马部骁勇善战,民风剽悍,一万五千中军都不一定能取胜,还自请降到九千?你为何如此狂妄?”

    陈延笑着拍了拍萧桓的肩膀,“桓兄不必如此急躁,我从十二岁开始在北镇领王命旗牌督军,莫说少数边部,额喀国军队我都不放在眼里,九千人足矣。”

    萧桓摇了摇头,“南镇边部之复杂你并不了解,依沙马部与达哥里部祖上同宗,倘若依沙马部与达哥里部联手,此战危矣!若一战不胜,则南镇各少数边部都有可能起兵举事!”

    陈延笑了笑摆摆手,“多谢桓兄提醒,我这就去军营点上几元大将随我同去!”说完便命小人整理好身上的甲胄,辞别萧桓,跨马向中军大营而去。看着陈延远去的身影,叹了口气,招呼家丁上马车回相府了。

    点起九千精兵,陈延率军南下平叛。

    不出十日,权国军队来到南镇,一望无垠的草原上只能看到远处层叠的低矮山头。哨骑来报,不远处发现依沙马部驻扎的先锋部队,人数大约三千人。

    陈延摘下长枪,传令下去,四千骑兵整队跟他前去踏营,剩下五千步卒保持阵型,方向不变快速向目标方向前进。

    四千骑兵踏着飞尘如雷霆一般向着依沙马部的先锋营冲去,当陈延冲到距离大营不远处时,远远看到草原上依沙马部军队已经列阵了,看来敌人的哨兵也发现了他们。

    陈延轻轻一笑,手一挥,四千骑兵分兵三路,中路两千左右一千。骑兵在马上举起蒙皮马盾护在身前,骑枪挂马加速冲锋,这种冲锋的方式并不是中洲骑兵的传统作战方法。依沙马部的部队见权国骑兵冲锋势猛,立刻摘弓拉弦,四下散开。瞬间箭矢纷纷向权军射来。陈延眼看敌方骑兵散开阵型,也拉开马弓,向天射出一只鸣镝,四千骑兵如扇叶般开始分散,阵型成一个严整的扇形冲向敌军。

    依沙马部的弓骑手短时间被近身,慌忙摘马刀,却还是被权国骑兵冲的人仰马翻,瞬间损失惨重。陈延一枪挑落一人,没有减速继续向前冲去。又向前跑了一小段距离之后,陈延又向天空放着一只鸣镝,已经冲到敌军身后的权国骑兵立刻调转马头,向着来时的方向冲锋,这次权军没有保持冲锋的阵型,而是以数人为小队,直奔目标绞杀。

    不出两刻时间,三千依沙马部先锋部队基本被消灭,只剩少数敌人逃走。陈延率军来到空无一人的依沙马部先锋营,还没有熄灭的篝火上还烤着饼馕。陈延下马,把枪插在地上,命手下清点伤亡,就地整顿,自己席地而坐,随手拿起一块烤好的馕塞进嘴里。干硬的口感让他难以下咽,摆开的馕中陈延甚至还看到了细碎的干草。

    作为后队的步卒赶上骑兵之后,陈延刚下令休整,就有哨兵来报,依沙马部大军来袭有万人左右,从东边杀来。陈延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身上衣甲,拔出长枪,命未负伤的三千七百骑兵跟随自己出营向东南方向进发,步卒摆好拒马大盾,在营房列阵。

    陈延看到草原边界上出现的依沙马部大部队,下令身后的骑兵举旗呐喊。

    远眺着在天际线上排成一线的骑兵部队,陈延笑着挥了挥手中的长枪,仿佛是在向对方招手。两军就这样对峙了大约一刻,陈延看着远处按兵不动的敌人,眉头逐渐收紧。

    见敌人依然没有任何行动,陈延招呼身边的两个亲卫,转头向高处加鞭奔去,四下远眺,发现东北面的草原上一阵漫天的扬尘向这边移动。陈延当下摘弓搭箭,四只鸣镝的破空之声响彻云霄。权国的部队听到陈延这边的四声锐响,纷纷调整阵型,严阵以待,首战中受伤的骑兵现在也顾不得休整纷纷上马,列阵于步军阵列之后,随时准备冲锋。

    陈延返回自己的骑兵阵前,深深吸了一口气,眼前的依沙马部队大约超过一万人,远处正在赶过来的那支部队,看起来飞起来的尘土,人数应该也超过了万人,难道真如萧桓所说,这只支援的部队是达哥里部的人?

    不由得陈延再多想,估算了一下距离,那支敌人援军到达战场的时间不会超过一刻,当即他跟身边的一个亲卫小声言语了一下,拨马来到步卒的阵前,挂起长枪,抽出腰间的铁鞭,大喊了一声。

    步兵阵型整齐的向着远处敌人的骑兵队发起冲锋,对方见权军步卒开始按阵型开始冲锋,摘弓搭箭,朝权军的方向放箭。权军阵形前方的盾手高举大盾,身后的士兵举起小盾护住头部,拿出短戟在手。整个部队速度不减继续前进。陈延看步卒阵型不乱有序的向前进军便返回骑兵阵前,骑兵们纷纷挂好骑枪,举盾在前。陈延目测了一下步卒与敌军之间的距离之后,一声大喊,率领骑兵向着敌人发起冲锋。

    陈延的目光紧盯着敌人阵型中间的那个看起来是首领模样的人,进四千人的骑兵队如同一支重弩箭一般直插敌人心腹。

    依沙马部的弓骑兵见权国步骑两阵都逐渐接近,一声号角声响,近万人的部队纷纷散开,成包围之势向权国部队攻去。

    陈延见敌人阵型开始分散,抬手射出两支鸣镝,步军的阵型中手持短戟的士兵对准接近阵型的弓骑兵精准的掷出短戟,瞬间许多仅着轻甲的依沙马骑兵被短戟击落下马。

    而陈延这边依然紧盯着那个目标,率领骑兵调整方向,继续冲锋。不断有骑兵被箭矢射杀,但也很快的将离目标的距离拉近。

    依沙马军这边被陈延锁定的那人眼看就要被冲锋近身,只见他毫不慌张,抽出近五尺长的大刀,仅仅带着十数人,向着陈延冲锋方向的垂直方向快马驾驶。

    陈延也调转马头调整方向,仗着自己的马快紧抽两鞭,突出阵型快速追了过去。

    眼看距离越来越近,陈延刚准备把长枪拿在手里近身接战,却突然看见前方有一个人突然减速,长刀向着自己面门横挥而来。陈延马快,对方刀刃却是借着他自己的速度,势若千钧向他砍来。

    陈延手中长枪还没有调整好接战,只能急忙俯下身体,躲过这一刀,身后的骑兵队距离自己尚有一段距离,而对方现在已经在自己身后。骑兵冲锋速度极快,陈延心想这人居然如此愚蠢,待到后面骑兵杀到,他的速度提不起来,必然被骑枪挑落马下。

    陈延刚转过头看时,却见身后那人猛抽两鞭,胯下骏马居然激越而起,竟跳到陈延身后,那人借着马匹腾跃的势头,对准陈延身后猛劈一刀。

    下陈延并没有转身,反手横枪格挡。当的一声,那人一刀劈在了陈延的枪杆上。陈延感觉自己虎口生疼,手臂也有些酸麻。两人眼神交汇,同时看到了对方的惊异和赞叹。

    那人见一刀未果,也不恋战,头也没回的又向前跑去,陈延甩了甩手臂,放慢速度勒住了马,身后的骑兵也放慢速度跟了上来,陈延抬起手,示意队伍停下,对方遁逃的方向正是他们援军来的方向,不宜继续追赶,现在需要尽快解决眼下的敌人,减少部队的损失。

    随即调转马头,命骑兵分开阵型向着围攻步卒的依沙马部弓骑兵杀去。

    本来步兵应对草原上的弓骑兵就很棘手,一波短戟投掷之后便只能用长矛击杀靠近阵型的敌人,眼见被流矢所伤的人逐渐增多,阵型开始松散,突然转回头杀来的骑兵部队瞬间扭转了局面。

    就在攻守将易的时候,东北面的山坡上突然杀声震天,陈延心中一凉,敌人的援军比他预想的还要快。还在与权国骑兵接战的依沙马部骑兵纷纷脱离战场,向东北方的山头上跑去。

    真的让萧桓说准了,南镇确实不是简单的地方。看着远处矮矮的山头上黑压压的敌方骑兵,陈延强迫自己安静下来,现在有什么办法可以取胜?对方的军队大概有两万多人,自己手下现在能战的可能不到八千,不够,这样的草原上这些人远远不够。现在需要一队三千人的突骑,只要三千足矣,可是并不会有天降神兵的出现。

    还有什么办法,陈延握紧了手中的枪杆,分兵对峙显然已经不可行,只要对方仗着人数的优势冲过来自己就败了,再想想,自己的一线生机在哪里?

    突然陈延好像想到了什么,拨转马头来到步兵阵前,叫过来一个将领模样的人,低声言语了几句,又回到了骑兵阵里。步卒阵列整齐的退回了原来的大营中,整齐的在拒马围栏后边真开阵型,陈延率领着骑兵向着南面一个小山头奔驰而去。

    列站在东南山头的部队见权军如此布阵,简单的休整了一下后,三分之二的骑兵向着权国的步兵阵发起了冲锋,剩下的则原地待命,手中的长弓马刀却没有丝毫的懈怠。

    陈延看着远处自己的步兵在营区里死守,一个又一个的倒在地人的箭矢和马刀之下,虽然敌人也有很大的的伤亡,但是哪怕士卒奋勇无畏以一敌三,却依然抵不住敌人庞大的攻势。

    手中的长枪微微颤抖,眼看战场上敌人箭矢所剩无几,陈延高喊一声,带着骑兵冲下山坡,攻入战场,朝着敌人的一边冲了过去。陈延看见远处山头上刚才没有加入战场的敌人也跟着他的脚步一起攻了下来,看着如雷霆般冲向战场的敌人,陈延深吸一口气,摘下长枪,冲入了敌人阵中。

    接连挑落两三名敌人之后,陈延看到迎面冲过来两个手持长刀的人,其中一人正是之前与陈延交过手的那个。两个人挥刀直接照着陈延面门砍来,陈延伏在马背上躲过一刀,回头拉住战马,没有多想,直接挺枪直接攻向一人。

    见陈延一枪扎来,那人立刻挥刀招架,另一个人看准时机一刀劈向陈延,见自己侧翼无防,陈延也不慌张,右手枪势不减,左手从腰间摘下铁鞭,迎着敌人的刀口打去。

    一声脆响过后,三人相对驶过,刚才的一击再次把陈延震的狐猴生疼,这两人当真是气力如山,陈延虽然年岁尚轻,但自幼习武,也久经沙场,从未若吃过这样的亏手。对面的两个人见陈延双手枪鞭横握,双人合击两招未下,也跟感到很惊诧,虽然以一敌二,却也没有贸然再次发动进攻。

    就当陈延摆正架势,不敢妄动之时,看着身边的权国士兵一个个倒下,眼见形式直下,陈延气血上涌,大吼一声,紧握手中的兵刃就要上前拼命。

    突然西边传来一阵高亢的喊杀声,陈延忙勒住马,看向那边。看见一队骑兵掌着蓝色荒字旗掩杀过来。陈延眼见是荒字大旗,知道这是援军,虽然不知道这只支援来的队伍从何而来,但是眼下却是他绝境之下突然出现的那一丝生机。

    当下陈延摘弓搭箭,向东连射两只鸣镝,权国士兵听到喊杀声,又听到陈延的鸣镝,知道是来了援军,士气大振,顿时强行转守为攻。依沙马部这边,看到西边突然出现的军队,又看见冲在最前面的荒字蓝旗,一时居然阵型溃散,纷纷向东边逃散。

    一瞬间攻守之势逆转,陈延居然有些恍惚,只见那只骑兵为首的一人急奔到他面前,勒住马匹,这时陈延才看清来人是一名女子。

    身着黑甲,手持长枪。眉眼冷峻,面色沉稳。黑色长发披散在身后没有戴盔。

    女子看见陈延,好像四下辨认了一下,抱拳拱手简单见了一礼,“南镇司荒镇都守韩婴在治之妹韩婴岫玉,见过七世子。”

    陈延还没有反应过来她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转头看了一眼向东撤逃的依沙马部军队,急忙叫来身边的一人。

    “你立刻跟上敌军的踪迹,给我找到他们的营垒在哪儿!不得有误!”

    手下得令,紧跟着依沙马部军队的步伐而去。

    陈延转回身,看了一眼韩婴岫玉,下马插枪,收起铁鞭,单膝下跪,对韩婴岫玉说道:“陈延拜谢韩婴姑娘驰援之恩。”

    见陈延下马拜谢,韩婴岫玉急忙下马行礼,“七世子不可如此大礼!”

    见岫玉拜倒在面前,陈延起身上前将岫玉扶起,“若没有韩婴姑娘领兵驰援,只怕陈延现在已经身死当场了。”

    两人收拢队伍,在营房相对而坐,稍作休整。陈延发现岫玉带来的士兵都是女子,甲胄也不统一,以边部民族式样为主。看见她们打着的蓝色荒字旗有些诧异,权国八镇皆是红色镇旗,这面旗帜虽然是荒镇的样式,却有不同的颜色。

    韩婴岫玉看见陈延四下观察着自己部队,笑了笑说道:“七世子是第一次来我们南镇吧?”

    陈延点点头,岫玉接着说道:“兄长前些天接到萧桓的书信,说七世子南下讨贼,让我们想办法搭一把手,世子虽然骁勇但来南镇可能会吃亏,而且萧氏与韩婴氏本是姻亲,既然是他开口,韩婴氏自然没有袖手旁观的道理。”

    听岫玉这样说,陈延低下头摸了摸面额,“萧桓,他还真有意思。”

    “收到萧桓的书信,兄长便派出斥候随时侦查依沙马部的动向,在知悉七世子部队与依沙马部交手之后,斥候来报达哥里部也有动静,便急忙派我带蓝旗镇前来救援。”

    “蓝旗镇?我权国八镇中没有这一只啊。”

    “八镇兵马没有右相的金印军令是不得擅自调动的,故而荒镇无法出兵,但我们荒镇有别于其他七镇,以防御南镇外族为主要任务,士兵中虽以中洲人为主,但收编了许多其他外族士兵,所以外族女眷众多。而外族多尚武,所以兄长便命我将外族的女眷收编规整,在荒镇的编署外,又有了一支近四千人的军队,有别于荒镇的红字荒旗,这支队伍掌蓝字荒旗,南镇人称蓝旗镇,久而久之我们便也自称蓝旗镇了。”

    陈延缓缓点头,“那姚右相可有什么其他军令?”

    “各镇都守收到的军令都是在粮草军械上极力配合七世子南征,但没有军令不得擅自出兵。”

    “好,明白了。”陈延站起身,对岫玉一拱手,“陈延有个不情之请,想向韩婴姑娘讨一些粮草,再借蓝旗镇的将士们一用。”

    岫玉也站起身,回答道:“蓝旗镇驻军大营离此地不远,我即可派人回去调集粮草,明日可以到达,我手下将士皆是善战之兵,皆由七世子调遣。”

    陈延拱手谢过岫玉,岫玉犹豫了一下,问陈延道:“听说洪镇都守萧源将军战死,不知七世子可知晓二公子现在怎么样?”

    听到岫玉询问,陈延愣了一下,“嗷,萧桓啊,北镇一战,我本去救援,但却没能救下萧将军,之后萧桓到我府上感谢,虽然兄长战死悲痛万分,但好像神色还算不错。”

    听陈延说完,岫玉一拱手:“谢七世子相告,在下这就去传令调配粮草。”看着岫玉转身离开的背影,陈延有点不知所谓。

    天色渐渐暗下来,早些时候派出去侦查的骑兵回来报告,已经查明了依沙马部大营的位置,距离此处大约五十里,达哥里部的位置也已经确定。陈延传令全军休整,清点伤亡,急救伤员,简单收敛了两方战死士兵的遗体。

    第二天,天色未明之时,一万多石粮草押到,陈延找到岫玉。

    “我要借你的三千骑兵,和你的蓝旗镇大旗一用,此去凶险,韩婴姑娘留在大营镇守即可。”

    岫玉没等陈延说完便提枪上马,“七世子无需多言,既然萧桓说要助您一臂之力,我就没有龟守大营的道理。”

    陈延见她已经上马整装,便也没有在多说什么。命手下不带伤的三千骑兵与岫玉的三千骑兵列阵在前,阵后步卒推上粮草车,部队缓慢的往依沙马部大营方向走去。

    走了大约不到四十里的距离,陈延看到依沙马部的骑兵已经一线列队在远处的山丘上,岫玉立刻摘枪在手准备战斗,但是被陈延拦下。陈延自己拿过中军大纛,又让岫玉接过荒字蓝旗,两人驶出阵列,来到两军中间的空地之上。

    陈延把旗帜插在地上,高声喊道:“我是权王七世子陈延,这次来无意再战,依沙马部首领出来相见!”

    依沙马部这边见对面只有两人出阵,沉寂了一会,一个身着皮甲的中年男人跃马出阵,来到距离陈延两人不远的地方。

    “不知来者何人!”陈延见有人出阵,高声道。

    “依沙马部阿迪勒汗霍伦拉扎格,不知七世子殿下到此有何贵干?”

    陈延轻夹马匹上前一步,“我带王命出征平叛。”

    霍伦拉扎格听闻冷哼了一声:“那七世子请归阵吧,我依沙马部乐意战斗到最后一位族人。”

    “稍等,不知道贵部为何要起兵谋反?”

    “无需多言!”

    陈延微笑着一拱手,“我权国南疆已经一年大旱,想必大汗起兵也是为此吧。”

    “你既知晓,那就休要多言。”霍伦拉扎格一甩手就要离开。却听见陈延高声下令,权国骑兵阵两边分开,粮草车马鱼贯而出,停在阵前。

    霍伦拉扎格看到陈延这种举动,满脸疑惑。陈延接着说道:“我无意再挑起争斗,只要你们出一个人与我决斗,赢了,我即刻退兵,粮草及归你们所有。”

    听陈延说完,霍伦拉扎格哈哈大笑,“好啊!你是有些胆量,老夫这边来会会你!”说着抽出马刀就要上前厮杀。

    “且慢。”陈延一抬手,看了看远处依沙马部的阵列中,找到昨天与自己交过手的那个长刀男子,指了指他,说道:“我要他来跟我决斗!”

    霍伦拉扎格回头一看,又笑了:“七世子真是好眼色!那是我儿,依沙马部最剽悍的战士!刀剑无眼,要是伤了世子,可不要毁了约定。”

    陈延笑了笑:“就让他来。”

    那个男子高喊一声,拔出长刀跃马来到阵前,霍伦拉扎格牵马往后退了两步,陈延也示意韩婴岫玉后退一些。

    陈延看着这名年轻男子,穿着皮甲,身材壮硕,铜色的面孔上是边部民族特有的粗狂眉眼。

    “在下权王七世子陈延,来者留下姓名!”

    “依沙马部大汗长子霍伦里西德!”

    陈延摘下长枪,大喊一声挺枪跃马冲向敌人,霍伦里西德也挥动长刀杀向陈延,两人兵刃相撞,战在一起。

    几回合后,陈延一枪刺向霍伦里西德,对方身体一偏,腋下擎住陈延的长枪,平挥长刀向陈延面门砍来,陈延反手抽出腰间的铁鞭,挡下这一刀。霍伦里西德和陈延都没有松开枪杆,两人均被马匹的冲劲带下马来。

    陈延坠马一个翻滚,扔掉长枪,疾走两步铁鞭直劈霍伦里西德面门,霍伦里西德起身慢了一步,长刀已经来不及格挡,只能看着陈延的铁鞭朝着自己面门挥来。

    依沙马部那边一阵惊呼,以为霍伦里西德就要命丧陈延鞭下,却看见陈延的铁鞭停在了霍伦里西德的面前。陈延看着霍伦里西德,笑了笑,退后一步,说道:“再来!”

    霍伦里西德感到陈延是在羞辱他,愤怒的站起身,挥刀向陈延砍去,陈延机敏的躲开这一刀,一鞭打在了他的背上。霍伦里西德一个趔趄,差点摔倒,但是他感觉陈延好像并没有用全力打这一下。转头看见陈延依然是那样的微笑,反而冷静下来,双手持刀,站正身形。

    陈延见他没有再贸然进攻,点点头,自己却向霍伦里西德攻了过去,见陈延又是一鞭打来,霍伦里西德横挥长刀砍过去。但是陈延一个冲步,俯身躲过,近身用铁鞭的尾部打在霍伦里西德的胸口,把他击倒在地,随即铁鞭的尖端抵在了他的喉咙间。

    霍伦里西德长叹一口气,“动手吧,你赢了。”

    陈延听他说完,却没有再动手,而是一把把他拉起来,“马上我可能赢不了你,但是步战,你没有任何胜算!”

    霍伦里西德站起来一脸不解的看着陈延,陈延收起铁鞭,说道:“我知道你们依沙马部叛乱是因为生计已经难以维持,你们的馕中混了干草,想必情况很不妙。你回去跟你的父王说,我陈延愿意把这些粮草给你们,但是有一些事情想跟你们谈谈。”

    霍伦里西德愣了一会,也收起长刀,对着陈延一拜,牵过自己的马,走到霍伦拉扎格面前。

    岫玉见霍伦里西德离开,也急忙上前询问陈延的情况,陈延摇摇头表示自己无碍,也牵回自己的马,在马上整理了一下衣甲。等待霍伦里西德的答复。

    不一会,霍伦拉扎格拍马来到陈延面前,身后跟着霍伦里西德,父子二人来到陈延马前一拱手。

    陈延在马上拱手回礼“我愿意把粮草给你们,但我这粮草也并不是平白赠与你们的,有些事情希望你们可以答应我。”

    “七世子请讲。”

    陈延笑着说:“我想达哥里部的部队应该也离此处不远了吧?能否请达哥里部的汗王也过来,与我一叙?”

    霍伦拉扎格苦笑着点点头,吩咐霍伦里西德:“你现在速去拦下古都斯的队伍,请他来我的大帐。”霍都里西德领命而去。接着对陈延说道:“可否请七世子到我大帐一叙?”

    陈延一拱手:“那有劳大汗王带路!”说完招呼后边自己的部队护卫好粮草,跟着自己往依沙马部的大营前进。

    路上陈延对身旁的岫玉说:“你们蓝旗镇还要不要在添点儿人啊?”

    岫玉白了他一眼,“你少给我们惹麻烦就好。”

    “那就由不得你们了!我是权王世子,这两个边部我要定了,你们荒镇得负责给我收着!”

    来到依沙马部大营前,陈延命部队在营外就地休整,对霍都拉扎格说道:“请大汗允许我的队伍暂时看管这些粮草?若达成我的条件,我们立刻放下辎重离开。”

    霍伦拉扎格点点头,“那请七世子随我进帐吧。”

    岫玉见陈延要一个人进帐,忙下马要跟上去,依沙马部的人显然对除了陈延之外的人很忌惮,纷纷准备拔刀,陈延看出了对方的戒心,对岫玉说:“没事,他们不会对我动手,杀了我对他们并无半分好处。你在外边等我。”

    岫玉还要执意跟随,但是看见依沙马部的人如此不友好,自己强行跟进去可能会坏事,也就作罢了,目送着陈延跟着依沙马部的人进了大帐,自己带着士兵在大营外不远的地方等候。

    霍伦拉扎格坐在正中,陈延坐在左边下手的位置,拉扎格吩咐手下拿上来自己的酒壶,给陈延斟满一杯:“我们现在没有什么其他的好酒,只有这些羊奶酒了,七世子莫要嫌弃。”

    陈延端起酒杯,一饮而尽,霍伦拉扎格大悦,“七世子是个豪爽的人,年纪轻轻倒有君王之气啊!不像南镇司的有些都守,我等归附于权国,受灾去求援,却受到百般推辞,无奈只好起兵造反求个生存!”

    陈延抹了抹嘴说道:“不知大汗说的可是荒镇都守韩婴在治?”

    拉扎格摆摆手,“韩婴将军我们当然不会去求他,虽然荒镇离我们最近,但是他们历来对我们边部民族不薄,他们在此地戍边耕种,养殖放牧,跟我们一样遭了灾祸,也不宽裕。倒是那宇、宙两镇的张旭、张晸,驻地靠在陈川边上,没有受灾,我们才去求的粮草,谁知那二张将我们驱赶出驻地,还说有也不会给我们这些蛮子!”

    听拉扎格说完,陈延叹了口气,“我这带来的粮草也只能解燃眉之急,不是长久之计。”

    拉扎格刚要说话,就听见外边霍伦里西德的声音,三个人走进大帐,为首的一身跟霍伦拉扎格相似的打扮,应该是达哥里部的汗王,后边跟着霍伦里西德和另外一个年轻人,陈延一看后边这人,正是跟霍伦里西德联手跟自己交战的另外一个人,他比霍伦里西德还要高大壮硕。那人看见陈延就要拔刀,却被霍伦里西德按住。

    陈延站起身走到另一位大汗身前,说到:“在下权国七世子陈延,还未请教大汗。”

    “霍伦古都斯,达哥里部艾资哈尔汗。”霍伦古都斯简单的向陈延见了一下礼,拉扎格招呼他坐在自己下手处右边,简单的跟他说了陈延的来目的,古都斯听拉扎格说完,连忙起身单膝跪下,用达哥里部的最高礼数向陈延行礼。

    “不知七世子所来目的,刚才多有轻慢。”

    陈延急忙起身扶起古都斯,“大汗不必如此,都是我权国子民,我理当如此。”

    站在古都斯身后的那个年轻人看了陈延一眼,说道:“你能赢了里西德,想必是有些本事,可你赢不了我!”

    古都斯回头正要发怒,却被陈延按住,“哈哈,南镇边部果然都是汉子!不知这位是?”

    古都斯说道:“这是我的儿子,阿铭,为人莽撞,七世子不要见怪。”

    陈延笑着对阿铭说道:“既然你不服气,那你也跟我出去走几个回合?”

    听陈延这么说,阿铭火气上涌,“好啊!”旁边的里西德拉着阿铭让他不要冲动,却被阿铭一把甩开,“你休要灭我答衍族人锐气,这草原上还能让他一个中洲人如此骄横!我们也不要他的粮草,中洲人没一个好东西!”

    看见两人就要出帐比试,古都斯和拉扎格纷纷上前劝阻,陈延笑着说:“二位大汗不必多心,阿铭少主如此英武,我也正好讨教两招。”说完便走出帐外。

    弓马、刀剑、摔角,陈延与阿铭斗了快两刻,结果陈延小胜。看着两人精湛的武艺,依沙马部众人连连喝彩。

    直到两人气喘吁吁的回到大帐里,阿铭拿出腰间的酒壶大大的喝了一口之后将酒壶递给陈延,说道:“你还是有些本事的,难怪里西德也服你,你确实与其他中洲人不太一样。”

    陈延接过酒壶,仰头灌了一口,又把酒壶递回去,说道:“阿铭少主弓马精熟,确实是英雄豪杰!”

    阿铭把酒壶挂回腰间,“你不要跟我说这些客套话!赢了就是赢了!”

    见一番角斗并没伤了和气,两位大汗笑着让众人都坐下,陈延喘匀了气息,先开口说到:“既然两位大汗都已在座,我就说我条件了。第一,我此番领王命南征,若空手而回绝难服众,所以我要两颗战死的依沙马部族人的头颅,代替两位汗王,今后没有陈延的命令,不得再出现在是人面前;第二,依沙马部达哥里部所有族人全部归于荒镇管辖,畜牧耕作皆要服从荒镇都守安排管理,听调听宣;第三,我要与两位少主结拜为兄弟,与我一同回都。”

    听陈延说完自己的条件,两位汗王陷入了沉默。依沙马部笃信鬼神之说,人若死无全尸则为大不详;而且两位首领还未年老力竭,边部民族素来人丁不旺,现在陈延提出要将两位未来的部落领袖都带走,一时间点到了他们的难处。

    拉扎格与古都斯走出帐外,相对而立,陈延提出的条件并不苛刻,而且若可以归附到王国八镇之内,眼下的灾荒便有望安然度过。

    陈延在大帐中等候了许久,见二位汗王终于又走进来,急忙上前询问:“不知二位大汗考虑的如何?”

    “我们想过了,便依了七世子这三个条件。”

    陈延大喜:“好!二位汗王是深明大义之人,我这就命人把外边粮草拉进来。”

    陈延刚走出依沙马部大营,就看见岫玉快步跑过来,陈延笑着走到她面前,“你看,我这不是完整的走出来了吗?”说完走到队伍前边,示意将粮草拉进依沙马大营内。见里西德和阿铭在门口迎接,陈延上前指着身后的岫玉说到:“不知两位能否让我的这位朋友也进去稍作休息,顺便给我的士兵们准备点水喝?”

    得到首肯之后,陈延和岫玉两人把马匹兵器拴在大营门口,走进了大帐内。

    “这位是荒镇都守韩婴在治的妹妹韩婴岫玉。”陈延向两位汗王介绍到。

    听到岫玉的名字,帐内的几个人都是一愣,阿铭先开口说道:“原来你就是那个蓝旗镇的女娃!”

    岫玉白了阿铭一眼,没有理睬他,倒是阿铭不依不饶,“来来来,你跟我出去过两招,我倒要看看你有什么本事,能让南镇司各个边部都知道你的名字!”

    岫玉本不想理会,但陈延凑到岫玉耳边,“你能赢他吗?”岫玉冷笑了一下,“我没输过。”

    “他俩可是有些本事的。”陈延指着阿铭和他身边里西德,“不是说我不信你,我跟他们交过手,你可能真打不过他们。”

    岫玉又白了一眼陈延,没有说话。阿铭见岫玉这种傲慢的态度,不由得怒从心起,走出大帐就叫嚣起来,陈延也走出大帐,“阿铭少主,你何必跟一个姑娘斗狠,你就算赢了也不长面子啊。”

    岫玉快步走出大帐,狠狠的瞪了一眼陈延,来到大营门口,上马摘枪,指着阿铭,“来,我就让你知道知道。”

    阿铭见岫玉已经上马摘枪,兴奋的拔出自己的长刀,拉过一匹马就跳上去。见两人都在马上整好架势,都自觉的空出一片场地。陈延饶有兴致的站在一边,看着两人准备交手。

    阿铭驾马先动,挥刀直劈向岫玉,见他刀势沉重,岫玉挺枪朝他的刀口上一点,便化解了这一刀的攻势。两厢交错,阿铭把刀一稳,横挥出一刀,却见岫玉早有防备,立枪挡住。

    两边在此交锋,阿铭正要挥刀时,却看见迎面而来的岫玉双手握住枪杆,紧夹马腹,借着马匹的冲劲,用枪重重的朝阿铭迎面劈下,阿铭不防有人这样使枪,急忙双手握刀格挡,却没有用上全力,被岫玉一枪将他的刀打脱了手。

    周围的人都没有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胜负已分。

    陈延怔怔的看着在马上直坐横枪的岫玉,一时居然无法挪开眼神。这个女子强到他无法置信。虽然看起来她并不像久经沙场的士兵般强壮高大,却仿佛犹如一座山一样树在他眼前。

    阿铭揉了揉自己手腕,对岫玉摆摆手,“你赢了你赢了!”跳下马走到里西德身旁,“今天真是见鬼了,来的两个都打不过!”里西德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摇了摇头。

    岫玉也跳下马,走到陈延旁边又白了一眼陈延,看到岫玉来到自己眼前,陈延才回过神来,有点慌张的摸了摸头,“你的招式有点特别啊。”

    “韩婴家的枪法,当然与其他不同。”岫玉说完把枪插在地上,走回大帐里。

    周围看热闹的人都是鸦雀无声,喘气都变得很谨慎。

    两位大汗本来在帐内沉稳的坐着,看到面色冷峻的岫玉走进来,也是紧张地闭住了气。看到陈延和两位少主跟着进来,才舒缓了气息。

    陈延见气氛有些紧张,急忙走到前面,“既然二位汗王答应了我的条件,那帮我准备些香火,我与二位少主即刻结拜。”

    两位汗王急忙命人将香火祭祀的器物摆上来,陈延转头询问了二位少主的生辰,一问才知,身边这两个比自己高出快一头的少主居然比自己还小几个月。陈延年十五零七个月为大哥,阿铭十五岁零六个月为二哥,里西德十五岁零一个月为三弟。

    三人结拜叩首,起身之后,阿铭瞟了一眼陈延,陈延感觉到阿铭的眼神,说道:“怎么,还要再切磋一次吗?”

    阿铭摆了摆手笑着说:“不不,服了。”

    陈延对着两位汗王一拜,“陈延身份特殊,不便行礼,请二位汗王见谅。”

    两位汗王忙扶住陈延,“七世子多虑了,我们两部族能生存下去,还是要仰仗七世子。”

    “那我与两位义弟即刻便出发返回双准城,大汗去西边的大营收敛族人遗体安葬,之后给我两枚首级即可,答应我的条件还请二位大汗务必遵循,既是为你我的约定,也是为部族和两位少主的安危着想。”

    拉扎格叹了口气,“七世子请放心,我答衍族人最重承诺。”

    “好,那请二位少主跟我去收敛遗体吧,二位汗王请留步,请信守诺言。”说完便转身走出了依沙马部的大营。

    坐在马上,远远看着依沙马部做法事祭祀亡灵,陈延对身边的韩婴岫玉说:“韩婴姑娘,给你添麻烦了,我已经派人去其他三镇要粮了,直接送到你的驻地,回都城面见父王,我会禀明情况,妥善处理这两个边部的事情,在这之前有劳韩婴将军了。”

    “还真是会给我们找麻烦,你有什么目的?”岫玉坐在马上看了一眼旁边的陈延。

    “我没什么目的,只是奉命南征讨贼而已。”

    “好,你不愿意说,我也不问了,既然你是二公子要保的人,那我韩婴岫玉就一定会帮到底。”

    “你跟萧桓是什么关系?”

    岫玉笑了笑,转身策马离开了,“我的姑姑和他母亲是同胞姐妹,剩下的,你去问萧桓吧!”

    看着岫玉远去的身影,刚要抬手说点什么,却好像想到了原因,身边呼啸而过女将们紧紧追随岫玉而去,那面蓝色的荒字旗格外显眼。

    里西德和阿铭分别提了一个木盒,骑马来到陈延面前,里西德说道:“七世子,首级已经准备好,可以出发了。”

    陈延点点头,“好,出发,回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