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4.自在天魔
众海盗均是骂骂咧咧,满嘴的不服气,但心中也是知晓,几个学士说的乃是实话,合情合理。
只不过,海盗自然是改不了嘴臭的毛病。
这数月以来,厮杀遍地,昔日同伴竞相反目,敌手来袭,痛失家园,与官兵斗智斗勇,到了如今,方才得了一片安宁。
有太多人已经过厌了这等朝不保夕的生活,也有太多人本想着脱离苦海,不愿在海上漂泊斗转。
原本他们还对魏东河与陈闲有所怨言。
但在数月的濠镜生活之中,他们方才明白原来远离厮杀的平静才是当真来之不易。
颠沛流离,只能带来一阵阵酒精的麻醉,而平静安乐,才能品出酒中的醇香滋味。
众人默然地喝下了酒水,原本被海风吹得冰冷的身躯,顿时暖和了起来,而工坊的人还带来了御寒的衣物,到了此刻也都分发了下去,虽然战壕之中禁止点火,但如今却说不上太过寒冷。
而土人们更是浑浑噩噩,他们本就是这里被奴役的人手,但随着濠镜主人的更换,在陈闲的手底下,他们初初尝到了为人的滋味。
他们吃从未吃过的东西,过从未过过的,像是人一般的人生。
几个学士对着他们嘘寒问暖,让他们务必要在这场大战之中活下去。
他们只能木然地点了点头,他们并不擅长表达,甚至官话说的都不是那么利索,但他们心中的火热,哪怕是冥人与海盗都无法比拟。
而剩下的,也是人数最是稀少的便是冥人。
他们的心下一片敞亮,也不需要工坊的人手多说什么,他们早已进入了自己的状态,而其中端坐在战壕之中,被众人引以为首脑的,正是自琼山日夜兼程,赶回濠镜的天吴。
众多冥人都屏气凝神,等待着这场大战的来临,所有人都要证明给在场的所有人,还有正在暗处观察一切,洞悉一切的少东家看,他们才是濠镜的未来,是濠镜真正的王牌。
每个人都怀揣着自己的理想。
贪生怕死,不为未来者,早已远离。
不信任濠镜者,业已离去。
如今这一切,在这里的每个人都愿为大义慷慨赴死,但他们心中同时震荡着的是少东家的一句话。
“活下去。”
……
而与此同时的海外,已被攻陷的一处岛屿上,庞大的三灾战船已经停靠在了海岸边上,几个海盗首领正蹲在火堆边上烤火,几人神色尚且轻松。
端坐正中的乃是一位老者,而在他的身边则是一位白衣秀士,头目三三两两的聚集在一处,正在商谈着什么。
“我们在岛上没有遭遇什么样的抵抗,濠镜上‘那位’的决策很是干脆,扬长避短,便是收缩防御网,将整个濠镜的兵力汇集在本岛上,这不可谓不明智。
本来计划好以各面围攻来困住濠镜,甚至各点击破,却发现在濠镜的其他面都设置了大量的不明物体,触碰便会引发巨大的爆炸。损失难以承受。
防守者面面俱到,可惜实力不济,偏要将人拉入无底深渊,这么一来,我们不得不正面与濠镜交锋,到时候损失会有多大,不好说。”一旁的壮汉低沉地分析道。
老者点了点头。
“麻烦的还是葡萄牙人和大明水师,这两只狼谁都不愿意去打头阵,都唯恐被人在身后捅上一刀。”
“我们何尝不是?”水鬼模样的男子笑着说道。
“正因为如此,现在海上局势比之最早还要复杂,三方若是不能通力合作,难保岛上‘那位’施展手段,重演第一次海盗会战之时的惨状,这等把戏他最是拿手不过。”壮汉分析道。
“防不胜防。”老者说道。
那白衣秀士笑着说道:“当真有点意思,诸位可是知道,在佛经之中,有一说法,名为‘天子魔’,又名‘天魔’,乃是四魔之一,亦是其中唯一之外魔。”
众人不知其所云,唯独那汉子笑着说道:“我曾听闻,天魔名曰魔主波旬,久居于他化自在天,因不喜人出离三界,故而对佛以及修道之人施以种种阻碍。他乃是玩弄人心之魔,亦是以外力阻止他人成道之魔。”
那白衣秀士一击掌,笑着说道:“你瞧瞧,这不就与濠镜上的‘那位’不谋而合,他最擅长的,其一便是玩弄人心,将人心中的贪嗔痴,断舍离弄得一干二净,明知如此,都会因此着道。
而他又有雷霆手段,阻击天下,可谓是一等一的外魔。”
“此子行径,诡异万分,当得起天魔之称。”
“本事再大,最终还不是被佛祖降服,若是有大毅力,大智慧,便不会为之所趁,他手段变化万千,但终究是小道。
所谓的战法,仍旧不过是,以正合,以奇胜,能抓住其中关窍毙敌,方才是关键之中的关键。战术便是如此,万变不离其宗罢了。”
“如此说来,梁先生恐怕心中已有对策了?”
“历来乱局求杀,他濠镜等着一场大战展开,好坐收渔利,我们偏生不给他们机会便是,围而不打,其心自乱,他们扎根濠镜不久,根基不稳,眼见入冬,恐怕到时候,在陆路封锁,以及海上封锁之后,便会陷入困顿,到时候,任何一方都有彻底剿灭他们的可能。”
“只是我们等得了,像是大明水师与葡萄牙人可不见得能等,他们本就准备在月底之前决一死战,便是濠镜也只是稍稍拖缓他们的进程,他们打不打很是明显,便是须臾之间罢了。”
白衣秀士笑了笑,甚至翻了翻白眼,说道:“你可知死道友不死贫道之说?他们谁打,我们都是收益一方,而且任谁先动手,那一家都将是最大的输家,
我们只是不最先动手,等到他们动完手,我们再将濠镜彻底围困便是到了年底,濠镜只能坐困愁城,守着这一块尾大不掉的地界,最终挨饿冻死。”
水鬼打扮的男人却低声说道:“恐怕这事儿不见得能如梁先生所说那般如愿了。”
“为何?”
“传闻之中,濠镜似乎已经与葡萄牙人有所勾连了。”
“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