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云生蹲着的地方是繁华都市的那一片灰暗地带。

    人流量很大，但愿意停下自己生存的脚步，回头多看那个蹲在墙角孩子的人却寥寥无几。

    寒凉的温度冰住了行人的心，也渐渐冻住了南云生抱着自己的手臂。

    手上已经渐渐没了知觉，冻得有些乌紫色的双唇不住的颤抖，南云生模糊的视线中，头顶那天灰蒙蒙的白已经点点消失。

    他心里的那点期望没有了。

    南云生弓起身子，想要站起来，可是双膝才起来一点点，就阵阵刺疼。

    他又试了试，咬着嘴唇打算使劲

    一只手就扶起了自己有些僵硬的手臂。

    南云生扭过头

    那个人看见他的动作，两只眼睛都笑成了弯月，比第一次见的时候还要好看。

    “你看我干什么。”楚皎伸手在人有些木楞的眼前晃动了几下，人没反应。

    楚皎试探着就握住了那手。

    才握上，楚皎就退缩了。

    太冷了。

    比冰坨子还要凉。

    楚皎咬了咬后槽牙，退回去的手再次握上。

    “你别怕，你刚才就是蹲太久了，所以腿麻了，没事的。”

    联系着往常哥哥们是怎么哄自己的，楚皎心里认为眼前这个和自己差不多高的男孩子肯定也被刚刚的疼痛给吓着了。

    以前她蹲着看蚂蚁搬家，看得久了，就忘记了时间。

    等到自己想要站起来的时候，腿就很疼很疼。

    只能哭着叫来了哥哥们。

    等到他们把她拉起来，她的腿就不疼了。

    吓得她都哭了，她还以为自己一辈子就站不起来了呢。

    感觉到自己的手源源不断传来的体温，南云生想要收回自己的手。

    可是对方却死拽着，任凭他怎么挣扎也不撒手。

    “你别怕，我不是坏人。”

    南云生不敢看着对方明亮的眼睛，别扭地将头转过去，看着路的另一边。

    楚皎以为自己吓到人了，抓着人的衣袖就要把人拉回来，可是南云生说什么也不愿意。

    被楚皎执着的性子逼得没法了，南云生只能缩着脑袋，小声地解释：

    “我不怕”，听见人的话，楚皎抓着人就放开了，皱着的眉头舒展，另一只手就要伸过去抓南云生的另一只手。

    南云生把冰冷的手掩护在身后，怕对方硬是要来，只好把心里的话说出口：

    “你别碰了，冰。”

    这个女孩子的手好像火炉一样，不一会儿，他那只被握着的手就不再冰冷，暖暖的。

    从未有过的温暖，是他从未得到过的。

    这就够了，南云生心想。

    他的手，他知道有多冷。

    “没事。”楚皎大方说道。

    对方看起来比她还要小的样子，可是却像大人一样，摇了摇脑袋，叹着气。

    楚皎才不管这些，趁人不注意，拉着人的手就握在了手心。

    “你”

    南云生动了动，挣脱不了。

    楚皎嘻嘻一笑，他站在这里待了那么久，肯定都没吃什么，力气哪里比得上她。

    在院里，哥哥们可是把她喂得饱饱的了才许她出来玩。

    “我身体好，热得快，你的手正好给我冰冰，我都快要热死了。”

    南云生定定地看着人，眼睛里倒影着楚皎的样子，那句谢谢仿佛从心底里某个深处传了出来。

    “谢谢。”

    他什么也没有了，只有这一句没什么作用的话。

    手里的冰块渐渐被自己捂化了，楚皎才松开对方的手。

    得了自由，南云生两手不自然地贴在自己的裤腿上，就转到了一边，看着早就没有人的街市。

    手里像是被塞入了什么，热热的，软软的，却不是刚才的手。

    南云生低头看去，

    对方将东西一下子塞到他的手里，手就撤开，人跑到了远处，扶着墙角，只露出一个头，对他说话。

    “你拿去吃吧，我就先回去了，你不要和家人赌气了，快回去吧，再不回去，坏人就会把你抓走的。”

    那颗头真的在话落时就消失在了墙边，不见踪影。

    看着自己手心的红薯，南云生低头一笑。

    她让他回家。

    可是他的家……在哪，他自己都不知道。

    “喂。”

    一颗石头不知从何处砸在了南云生的头上。

    南云生一抬头，漆黑的夜幕上就挂着那双比星星还要闪耀的眼睛，一闪一闪，质问着他。

    “你怎么还不回去啊？”

    小姑娘伸出手指头，装出一副龇牙咧嘴的样子，威胁着墙下的呆子：

    “你都拿了我的东西了，快点回去，听到没。”

    ……

    张鑫双手环着庞天成的腰，两脚死命低着才阻止了眼前这个暴怒的男孩子别冲上去打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姑娘。

    “天成啊，你要冷静啊，冷静，这要是让院长那个铁公鸡知道了就不得了了。”

    “楚皎。”

    庞天成含着怒气的低吼让楚皎只能躲在门外捂着耳朵。

    一边害怕人冲出来，一边对着身边的人做口型，让人放心。

    “你别怕，天成哥哥就是看着很凶，其实他人很好的，最善良了。”

    南云生抱歉地看着楚皎。

    他就不该和她说自己无家可归的事情，早知道她的境遇，他就找一个天桥下待着就是了。

    他还以为孤儿院真的是他这种无家可归的人可以被收留的地方。

    可好像连这里都没有他的位置。

    楚皎见南云生一脸歉意，想要安慰一下对方，可是身边的门咔嗞一响，那两个人就站在了她的身后，笑得“很善良”。

    楚皎和南云生被请了进去。

    楚皎被两个哥哥一把就拉到了女孩子待的那边，和小九一起睡着。

    弓起身子，楚皎披着被子，救往对面的床铺警告说：

    “你们两个不要欺负人家新来的，知道没？”

    回应楚皎的是庞天成飞来的鞋子，和一声怒意十足的低吼，“楚皎，你是不是不想睡了。”

    楚皎觉得自己向来是一个喜欢睡觉的好儿童，她还要长得比天成哥哥高呢。

    身子往下一滑，就埋到了被窝里不再吭声。

    听见对面的动静，庞天成和张鑫，才收回心思，四目虎视眈眈地看着睡在两个人中间的“新人”。

    张鑫撑起一只手，支撑着脸，滑下的衣袖泄露出掩藏的条条伤痕。

    黑夜中，南云生的目光在那上面扫了一眼，默默别开头，开口想要解释自己明天就会自己离开。

    可是对方却突然扑了上来，捂住了他的嘴。

    三个人盖着被子移动不敢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