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族,养条红龙当女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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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猫鼠游戏 (3)

    如果把欲望比作江河,那赌桌上正倾泻着凝如实质的洪流。

    这一切的始作俑者正默不作声的整理着扑克。她见过太多被贪婪扭曲后的脸,这些脸挤压在赌桌旁,充斥进她的生活。樱井小暮相信,这些付出‘代价’的赌客还会再次光顾极乐馆,输了的想赢回来,赢了的则希望拿到更多。

    投注量来到了‘100’,每轮游戏的底池是‘700’筹码。

    每过一个小时投注量乘10,这看似加快游戏进程的规则,其实暗含了操弄人心的手法。

    江河虽然奔流不息,但总归是稳定的。可是如果在中间筑起一道高坝,情绪就会逐渐囤积成深不见底的湖泊,虽然表面看起来风平浪静,但湖面下,无数暗流涌动,他们被压抑着寻找一个宣泄的出口。

    樱井小暮的规则筑起了一道大坝,而她是闸的控制者。

    投注量从‘1’变为‘10’再变为‘100’,战斗已渐渐进入到白热化,距离放开第四道闸还有半个小时,当投注量变为‘1000’时,赌桌上将会展开一场你死我活的厮杀。

    樱井小暮把整理好的扑克放入洗牌机,里面传出纸牌叠放的声音,就像暴雨扑落至铁瓦。

    极乐馆缔造了无数人的末日,樱井小暮也想过自己的末日。

    那一天,她一定会穿上珍藏的和服,像普通女孩嫁人一样,细心的梳妆打扮。

    无数达官显贵或是豪商巨贾都曾盛赞,樱井小暮是他们见过最美艳的女人,但和那个男人相比,自己或许丑陋如飞蛾一般吧。

    可飞蛾也会有自己最美的一刻啊。

    那一天,自己一定要把极乐馆燃成一场漫天大火,这火要照亮大阪的夜,这火要烧红天边的霞。自己要一步一步登到极乐馆的最高处,那个男人或许只是在远处慵懒的望着,看着火中的自己,如观一朵燃烧的花。此别经年,在某个无人替他揉肩的夜,想起这一幅不算美丽的画。

    樱井小暮把洗好的牌取出来,沉默地发给每个赌客。

    可是如果那个男人看不到怎么办,他还会记起我是谁吗?

    “浮华梦,三生渺渺,因缘无踪,

    虽堪恋,何必重逢?

    息壤生生,谁当逝水,

    东流无终。”

    仿佛耳边响起了他很喜欢唱的坂东玉三郎的《杨贵妃》,那天他拉着自己的手登楼,自己不过是一个刚加入猛鬼众的小姑娘,哪担得起这般恩宠呢?

    “我叫...我叫樱井小暮。”她想起自己傻傻的牵起裙角,呆呆的向他做自我介绍。

    “我是源家次子,是个喜欢唱戏的人。”男人的笑仿佛夏天的花,如稀世美玉一样洁白无瑕。这世上怎么会有身上会发光的男人,这光很温柔,照亮了自己晦暗的人生。这光也很凶猛,索吻时就像野兽撕碎不会奔跑的羔羊。

    男人亲吻过自己也亲吻过别的女人,他是自己的世界,可自己...只是他身边的过客,能做的也只有飞蛾扑火。

    也罢,不记得也就不记得吧,毕竟,他吻了我啊。

    男人轻薄的唇泛着好看的红色,或许自己只存在了片刻,人生只为了那几吻而活。

    伞盖倾楼稠似血,君唇怜卿绽如花。

    快乐在心底化开,樱井小暮早就厌倦了赌场经理的工作,能走到现在,支撑她的是那初见的笑容,那被吻的片刻...

    “小暮。”

    樱井小暮从回忆中惊醒,眼前出现的并不是那个男人的笑容,而是发出猥琐笑声的‘翁’面。

    “哈哈,身为赌场经理你可不能走神哦。”男人的手探进女孩裙内,黑色的长筒袜下仿佛有巨蟒游动,小泉富士握住树里的大腿,洒落的催着她发牌,这一轮又是他当‘大盲’。

    宰了他!

    黑色的血脉像细蛇一样爬上樱井小暮的手腕,皮肤表面泛起鳞光。

    她从未有一刻像现在这样讨厌别人叫她小暮,这一瞬间,她想竖起指甲,直插进男人那堆满肥肉的喉咙。

    暴怒被掩藏在黑色的西服下,呼吸间她调整了情绪。

    “抱歉呢,小暮有些累了。”

    她继续主持赌局,扫视每个人的筹码。

    筹码,是搏杀用的子弹,当所有筹码回到一个人手里时,战争也就结束了,但是有两个人好像游离在战争之外。

    穿着白T恤牛仔裤的酒德麻衣自不用说,她拄着下巴望向赌桌,偶尔打个哈欠,无聊的仿佛快要睡着了,樱井小暮在门口迎接时就知道她是个混血种,而且血统不弱。

    但另一位...

    安田直树解开自己的领带,白色衬衫已经被汗水湿透,他瘫软在沙发上,目光呆滞的看着赌桌,随后长出了一口气。

    自己的桌上还剩下不到‘1000’的筹码,在投注几轮后,他将彻底离开这张赌桌。

    一般的赌徒如果剩下很少筹码,只会想着拿到一手差不多的牌就allin进去,但安田富士却只想享受离开前宁静的片刻。他仿佛回到了儿时,躺在自家花田旁的草地上,嗅着轻风送来的花香。

    一切都无所谓了。

    他刚刚输了‘8000’左右的筹码给小泉富士,之所以还剩下一些,是因为那时小泉富士的筹码比他还少。

    当筹码从安田直树眼前划走的那一刻,滂沱的眼泪如大雨般落下。

    其他人看到凶神恶煞的‘般若’面滴落着泪水,都以为是失败后的恐惧和不舍,但只有他自己知道,摘掉面具离开赌场,其实是一种解脱。

    释迦牟尼为寻求大自在之法,前往尼泊尔北部喜马拉雅山脚下,于苦行林中冥想六年。后坐于尼连蝉河边立誓,不正菩提不起此坐,七日后,仰望星辰忽感觉悟,随后念头通达。

    安田直树在那一刻感觉自己就像是跳出了无间地狱的佛陀。

    面对‘20’筹码的不舍,面对井伊纯一的畏怯,赢得赌局的贪婪,承受失败的害怕,欲望越多,烦恼和恐惧也越多,原来最好的执念是放下。

    他想起来很多年前第一次赌博,可现在却决定,以后再也不赌了。

    当眼睛离开赌桌,他能感到柔软的沙发,嗅到清凉的香薰,甚至还能听到水池里的鱼儿用尾巴拍打水面。他无比感恩自己遇见的一切,仿佛和十年前的自己握手言和。

    血色的光影下,樱井小暮向他看来,安田直树悚然一惊。

    这个女人在默默的操纵一切。

    自己赌博多年却不嗜赌,他一直控制着自己的欲望,哪怕赌艺变的精湛也没有玩的更大,但这个女人只用寥寥数语却把埋在心底的欲望拽了出来。

    无论是小泉富士还是井伊纯一都全神贯注的盯着赌桌,政客、贵族、财阀,这些人仿佛提线木偶一样被樱井小暮玩弄在手下。

    如果自己此行的目的不是为了输,恐怕自己的灵魂,还在被樱井小木用欲望的纤绳牢牢套住。

    他避开了樱井小暮的目光。

    极乐馆是一个可以把人变成鬼的地方啊,樱井小暮无愧于‘猛鬼众’这个名字,她是能把人变成鬼的众鬼之首,所幸,他挣脱了这场泥潭,自己的赌局快画上了句号...

    “那边的‘般若’先生是我的人,我想你们已经看出来了。”

    众人的目光投向纯金的‘翁’面,他的脸正对着‘姥’面女士。“我为了这场赌局付出了很多,‘般若’先生的‘代价’大半是由我支付的,投入和产出要成正比,我不能接受失败,所以做个交易怎么样?”

    小泉富士是‘大盲’,参与这轮游戏的还有其余两人,戴着‘童子’面的井伊纯一,戴着‘姥’面的女士。

    ‘姥’面女士存在感很低,很少参与赌局,筹码量只有不到一万。

    “什么交易呢?”她的声音中正平和。

    小泉富士刚刚拿到安田直树的筹码,声音听起来底气十足,“很简单,把筹码全部输给我,当极乐馆完成我的愿望之后,我来支付你的‘代价’,你应该知道我有这个能力。除此之外,你还可以提其他要求,一切都是可以谈的,不是吗?”

    “我确实知道你有这个能力...”女人富有磁性的嗓音响起,似乎是在犹豫。

    两个人的对话就像相识多年的老友,即便戴着面具,他们也认出了彼此的身份。

    安田直树直起身子。

    即将脱离赌局的他开始以‘局外人’的身份思考场间形式,他不认为小泉富士可以赢井伊纯一。

    小泉富士的筹码量最多,当投注量变为‘1000’时,这个优势会达到最大,但两个枪手对弈,子弹数量并不是决定性的优势,优秀的枪手只需要一发子弹,那颗能射中脑门,决定赌局的子弹。

    在东京超大额的赌场中,井伊纯一不是没有处于过劣势,但他的牌技往往决定了他才是那个笑到最后的人。

    “这轮有三个人,就算我可以弃牌,你怎么能保证赢的了戴着‘童子’面的那位阁下呢?他看起来可是牌技不错。”女人问。

    “哈哈,他的牌技确实不错,所以他一定可以读出我的手牌范围。”小泉富士满不在乎的笑道,随后对井伊纯一问道。“不过这一轮我的牌比阁下大,我说的没错吧?”

    井伊纯一蹙眉思索,这是牌局第一次超出他的掌控。

    这一轮他的牌确实不如小泉富士。

    牌小弃掉也就是了,损失的筹码完全在可接受的范围内。但问题的关键是,自己可以读到小泉富士的手牌范围,他是怎么估算到自己的手牌范围。或许只是虚张声势的心理战?

    安田富士看着场间三个人的交锋,小泉富士占尽优势。

    之前输给‘平太’面老人,他看起来是一个只会逞匹夫之勇的家伙,但此刻他蓦然想起,那张‘翁’面下,是一位日本内阁大臣,是风头正劲,在民间拥有极大支持率的顶级政客!

    井伊纯一莞尔一笑,“您说对了,我的牌确实不如您,不过第五张牌还没发出,我还想再观望观望。”他相信自己的实力,也相信自己的判断,就像他相信过往岁月里他一直处于第一名的人生。

    他不在乎小泉富士这轮的牌有多好,反正最后赢下赌局的一定是自己。

    “只要你下重注,‘童子’阁下就没有观望的机会,他一定会弃牌,一个牌技好的人不会把筹码全部压在劣势对局上。‘大盲’位的我最后说话,所以等他弃牌之后你再弃牌,交易就成立了。”小泉富士转头又对‘姥’面女士说道。

    “您说的似乎有道理,我的筹码也不多,”‘姥’面女士思索良久,”既然如此,那就allin吧。”‘姥’面女士推倒面前丘陵一样的筹码,塑料圆片洒满了赌桌中央。

    “哈哈哈哈哈,明智的选择!”小泉富士放声狂笑,整个房间回荡着他的声音,水池里的鱼儿被这癫狂的声音吓到,纷纷游进假山下的洞穴。他揽起身处左右的树里和枝里,女孩被迫坐在他两根大象一样的粗腿上,此刻小泉富士仿佛身坐幕府,成了奠鼎天下的德川家康。

    第一位出局者要来了嘛...

    樱井小暮用金铲整理好桌上的筹码,随后把头转向井伊纯一。

    “唉,你赢了。”井伊纯一风轻云淡的抛出两张底牌,他把金链在掌中绕了几圈,用力一拉。

    “斯~”

    金发女人仿佛感受到了井伊纯一的情绪,疼痛的呼喊被压抑着从贝齿间漏了出来。井伊纯一把她拉到两腿中间,轻抚她的脸颊,女人因疼痛而变的泪眼汪汪,井伊纯一能从那双美丽的蓝色瞳孔里看见自己的身影。他穿着一身昂贵的白色西装,头发染成金色,匹练自如的梳向后方。

    啪!

    狠狠一巴掌扇在了金发女人的脸上,娇嫩的面容上迅速浮现红色的掌印。

    “‘翁’面先生?”樱井小暮没有理会弃牌的井伊纯一,把头转向小泉富士。

    小泉富士就像发现所罗门王宝藏的海盗,赌桌中央的塑料筹码仿佛变成了亮闪闪的金币,“call”就梗在喉咙里,但脱口的瞬间,他忍住了。

    “你不弃牌吗?”小泉富士问‘姥’面女士。

    “按照规则,应该是‘大盲’位的人先说话吧。”‘姥’面女士对樱井小暮笑道。

    她是这场豪赌的荷官,也是仲裁人。

    “是的,请‘翁’面先生选择。”樱井小暮说。

    “她可以先提出放弃吧。”小泉富士问。

    “是可以,但是按照规则,现在轮到您说话。”樱井小暮说。

    小泉富士仿佛明白了什么,转头对‘姥’面女士说道,“你在跟我玩小孩子的把戏?”

    “小孩子的把戏?”‘姥’面女士抚了抚自己西服上并不存在的皱褶,她挺直身板,这坐姿从赌局开始就一直没有变过。“大人只不过是长大的小孩子罢了。区别在于,大人的胆子要更大,我把筹码全部都推出去了,可名为‘欧卡桑の柱’的小泉富士大人似乎是一个支支吾吾的鼠辈。那么,到底谁才是小孩子!”

    一声厉喝!

    ‘姥’面女士揭穿了小泉富士的身份,她的气势如同金石断浪。

    小泉富士仰起头,放开了两个女孩,身高决定了他可以居高临下的打量呵斥他的女人。

    千石枝里和千石树里趁此机会大口呼吸,她们差点被小泉富士腋下浓重的气味熏倒。

    “有意思,我还真是小看你了,村上莲舫。”小泉富士用一只手轻而易举的扣住面具,缓缓把‘翁’面从脸上移开。

    ‘翁’面作为御神体(供人祭祀的对象)常受参拜。

    如同电视里的小泉富士,‘翁’面憨态可掬,受人爱戴,它被刻画成有着圆满福德的长寿之相,令人喜也令人敬,很多人都相信参拜‘翁’面能得到庇佑,从而实现生活上的保障。

    安田直树是第一次在如此近的距离下看到小泉富士,或许是光影的原因,‘翁’面拿下后,他脸上布满章鱼触手般的肉褶,他成了第二个在场上摘掉面具的赌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