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舟医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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囊袋中的希望

    不知从何时起,人们开始把随风摇曳的模样,比喻成“狼在奔跑”,被强风吹倒的麦穗,人们就说那是“遭到了狼的践踏”。狼神……

    夕阳是一位卓越的画家,创作了凝重色调中又带有明快的画作,金黄的麦穗随风摇曳,麦田中处处随风起伏,在阳光中闪动着。一切都在柔和的阳光中,可以看到浅浅的光晕笼罩在麦田中。

    此时此刻,安塞尔坐在母亲的腿上,母亲为她梳理淡粉色的头发,在柔和的阳光中“狼神会寄宿在最后一茬麦穗的麦子里。”

    此时此刻,安德森探出手,似乎就想要抓住那浅浅的光晕,一切都是如此的美好,麦穗随着风发出沙沙声。他想象着四周的麦穗卷起绕城一个发出柔和光晕的环,世界正在缓慢的变形,在他的眼中是一个美好花环编制而成,他们一家正生活在花环最中央,最温暖的环境中。远处麦田正在收仓入库。

    “好了,安德森你过来。”母亲柔和的声音正叫住他。母亲将一个红色囊袋,带着植物种子的清香,系在他的脖子上。里面装的是刚收获的麦子。

    安塞尔正握住囊袋闻着里面小麦带来清香,母亲微笑着轻刮她的鼻尖,“安塞尔,不听话的孩子会被寄宿在麦子中的狼神吃掉哟。”

    “那,妈妈,狼神是真的存在的吗?”看着安塞尔被母亲吓唬,他忍不住问道。

    “是存在哟。你这样说,是对狼神的不敬,小心也被袋子中狼神也吃掉,成为不听话孩子。好啦,向狼神道歉就好了。”夕阳中,母亲的身影被勾勒出来,突显了形象,眼中清澈而显得很智慧。“狼神会原谅你们这群不听话的孩子的。”

    后来,这个囊袋一直伴随着安德森,囊袋中的麦子年年都会用新收获的,而红色的囊袋都会在记忆中闪动。

    现在,依旧这个囊袋一直系在身上。

    从火上收拾好囊袋,将麦子烤干,避免发潮烂掉。安德森重新将囊袋系上。

    “你叫什么名字?”

    “兰斯。”

    收拾好后,安德森和菲林经过半天的努力终于从悬崖下找到了出路。

    “你有什么打算?”外面的寒风像吹透轻纱般吹透了外套。

    “现在看来,队伍是回不去,只能跟着你去给那个尤里道歉了。”菲林似乎想要活动骨折的左手,但是引起了剧烈的疼痛。

    兰斯心中清楚,经过了这么久,队伍不会等待他,即使他回去之后,他也会成为受伤的累赘。他注定不能回到队伍中了。

    雪地上再也没有言语,只有雪地上发出的吱吱声。

    良久,“那个袋子中装的是什么?”

    “麦子。”

    ……

    “老弟啊,你说你……唉,怎么说也不能这么随便把他带过来。”尤里显然指的是兰斯。

    “我信任他。”安德森能看出兰斯眼中的真诚。

    “这不是一句信不信任的事,我看你平时挺精明的……怎么现在就……记住,人心不古了,凡事都留个心眼,心眼!记住了吗?”

    尤里似乎还想证明什么,就努努嘴,“没看见我这只手吗?”

    “那他的不是比你的更严重吗?”

    “这不是一码事儿,兔子先生。”

    ……

    金黄的麦田在风中随风起伏,似乎一年一年重复着相同的场景,和人一样不断的重逢与分离。

    他心中想到,自己会打破那一家的美好生活,就像打破一面镜子,会发出刺耳的破裂声,他满怀愧疚。

    他看见一个粉色的身影,安塞尔正在路边摘下饱满麦子,正在用麦秆扎成一个草环,套在一个桩上。

    安塞尔热情的和他打过招呼,眼中充满清澈的阳光和活力。

    对方就跟着他一起顺着小道。像妹妹似的跟着他。

    他的心中一丝酸楚,牵起那那只稚嫩小手,在他的手心中满是柔软和温暖,慢慢地牵着她在铺满石子的小道上享受最后的平静。

    小径不断延伸,似乎没有尽头,他只想此刻慢一些。渐渐的,那栋白色的小屋在道路的尽头出现。

    “好了,安塞尔可以就到这里了。接下来,我要找你哥哥了。”他努力地笑了一下,松开了手。

    “好。”对方甜甜的笑了。

    对于这个妹妹似的女孩子,他也报以回应。安塞尔去向了另一片麦田,她想要找出最大最饱满的麦穗。

    他和安德森再次顺着小道慢慢的走过,这次似乎走的更慢。似乎连风声都停止了。

    他们没有一句话,双方都有一种默契,都在等待对方开口询问。

    他开口打破了长久的沉默,他们这时已经来到了另一片麦地,麦田发出沙沙声,“你知道的,我的姐姐嫁给了你的大哥。”

    安德森触电般的停下了,继续听他诉说。此时,麦田依旧发出沙沙声,“姐姐嫁给你哥不久,就和你哥一起生活了。”

    “后来姐姐家发生了大火,等我赶到时,只剩下一片废墟,还有姐姐烧焦的躯体,我在她的胸口发现了匕首,正是你哥送给我姐的那一把。等我掰开她的左手时,发现还有你哥跟你胸前一样佩戴的麦子囊袋。”

    讲到这里,他留下了晶莹的泪水,正在阳光下闪动。

    “我一直认为你哥和姐姐起了矛盾,一气之下杀了我姐,姐姐死前扯下了你哥胸前的囊袋。我一定要杀了他……”顿了顿,他深吸一口气,仿佛鼓起所有勇气。

    “我当初是这样想的,大火当中只有姐姐的尸体,你哥一定畏罪潜逃了,放火只是为了掩盖事实。来到你家大闹了一场,发现你哥自大火之后一直未曾出现。……我……听人说你哥可能去了乌萨斯参军潜逃,只有这样才能逃的越远,我也参了军。我想过,如果在战场上遇到的话,绝对要用你哥杀死我姐那个匕首刺进他的胸口。”

    麦田中只剩下沙沙声,“不知经历了多久,我终于在战场上遇到了你哥。”说到这里,他掩面哭泣了起来,跪倒在地,“那时……他奄奄一息,炮弹落到他的旁边,我……再也讲不出了。”

    记忆中,似乎战场上的硝烟又出现了,他冲到了他的面前,他眼睛都睁不开了。他马上就要死去了,他不想让他就这样平静的死去,姐姐在大火中的痛苦,他好不容易才找到他,他要让他体验烈焰的痛苦。

    “你不能就这样死去,我要让你感受姐姐的痛苦。喂!你听到了吗!”他按住了他的胸口,准备用另一只手将匕首刺入,就像他刺入姐姐心脏一样。

    “喂,他已经被震聋了。你省点力气吧。让他走好吧。”

    忽然奄奄一息的他感受到胸口被人用手压着,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说出:“帮忙……告诉雷姆必拓的……寅虎家,我……对不起寅……虎他姐姐……她感染了源石病,……她家是……猎户出身……如果要其他……猎户知道感……染了源石病,就再也没人……和寅虎一起出去打猎了,寅虎是家里……唯一一个男人……女人是不能上山……打猎的……她让我在放火将家……烧掉,这样……咳咳。”他的生命快走了尽头,寅虎手上的匕首开始剧烈的摇晃,似乎马上就要握不住,他的话接着断断续续,“我……知道她害怕疼……痛,就用匕首……刺入了她的心脏,好提早结束……她的痛苦。感染……源石病我真的没有办法……请告诉……寅……虎,我最对不起他,带走了……他……姐姐,”他的胸口在不断起伏,显然马上就要死去,他拼劲了所有力气,“我是真心……爱着他的……姐姐,可是我……我让她感染了……源石病。咳——咳。我……请告诉……”

    寅虎留下了泪水,握紧了手中的匕首,塞在了他的手中,他似乎了通过匕首上的花纹,感受着是他亲手送给寅虎姐姐的匕首。

    “咳,你……是……”还未说完,他就永远陷入了沉睡,寅虎将头埋在他的胸口,留下了泪水。

    “你……你是寅虎?”寅虎疑惑地抬起了头,看到了安德森的二哥,对方显然看到远处冒出青烟,猛冲。

    寅虎背对着未曾看到对面阵地的青烟,忽然他感到自己被举起,这是寅虎和他们小时玩的过肩摔,这让他确定了身份,接着无数的碎石弹片扎入肉里,他的耳边回荡着一句:“炮击!”

    接着落入了壕沟中,他仰面看到安德森的二哥就如同风中摇曳的一只蜡烛似乎马上就熄灭,他的肢体在空中飘洒,混合这血水。

    他落得甚至比灰尘更慢,只剩下了躯体,双腿已经被削去。

    “我哥,的事,你已经……知道了吧。我估计,也,快……没救了,好好的活下去,我们家还有三弟,你们家就你一……男人了。”说完,他咳嗽几下,吐出一口血水。他将他袋子里的麦子给我,叫我将里面的麦子种下去,一直种下去,袋子中的麦子就是希望,活下去的希望。

    “你二哥最后还是死了,我茫然的不知道了怎么下了战场。我还留下了……一笔钱不是很多,还带着你大哥二哥的抚恤金,够供你上完大学,也够你妹上完大学。”

    “我无颜见你父亲,起码你二哥为了救我……我……无法原谅以前我多么的狭隘,是我害死了你……”

    就这这时,麦浪中传来啜泣声,安塞尔不知何时悄悄躲在麦田里。

    安塞尔默默的走出,脸上还挂着泪痕,将系在脖子上的囊袋取了下来,“麦子的狼神……会原谅寅虎哥哥的。”说完擦去了脸上的泪水。

    回去的路上,安德森的记忆似乎丢失了一段,他只记得,不记不清了他是否流泪,他只记得,他牵着安塞尔的手失魂般的走回了家。

    安塞尔抬起头,带着泪水,微红的眼眶:“三哥,明明……大哥以前和寅虎的姐姐那么快乐幸福,寅虎和二哥明明那么要好……”似乎是不让眼眶中的泪水掉落出来,“大哥,二哥再也回不来了吧。如果……如果……没有源石病的话,日子也会能像以前那样就好了。”安德森不记得怎么回答,只是抱住安塞尔,让她在自己怀中哭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