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州省源阳市周家村。

    此地位处华夏中部，农历二十三就是小年，陈素云做饭之余时不时走到门口，望着通向镇子方向唯一的水泥路。

    左邻右舍已经陆续开始放炮，全家人欢欢喜喜坐上大桌，准备吃饭了。

    “他家栋娃高中没上完就出去打工了，一大年也没回来过，这眼看过年了还没个信，估摸着是没赚到钱，连家都不敢回了”

    “是啊，现在这年月不好好学习考大学能有什么出路？”

    “大哥不也还没回来吗？国家法定节日本来就是大年到初七，就是三十回来也不稀奇，说不定栋哥还是正经上班族”

    “上班族？连高中学历都没有哪个公司会要？也就提泥桶不要文凭”

    “好了”邻居家的长辈发话了：“大过年的说什么闲话，吃饭！”

    陈素云不意自家孩子居然成了邻居的笑柄，虽然是过年，也几乎忍不住要落泪了。

    周正拿着鞭炮走出大门，轻声道：“放炮过年吧，眼看天都黑了”

    “在等等”陈素云道：“栋儿说他这两天回的”

    “春运票不好买，可能耽搁了也说不定”周正道：“屏儿还在家呢，别让孩子饿着”

    “那放炮吧”陈素云忍住眼泪，翘首远望，弯曲但发亮的水泥路上根本没有人影。

    周正把鞭炮展开，拿出打火机：“素云，你先进屋，我点火了”

    “好……等等”陈素云喜极而泣：“栋儿回来了……”

    周正起身回头，顺着大路看去，只见一个十七八岁的年轻人背着双肩包，拎个行李箱踽踽独行。

    他连忙迎过去，接下行李箱：“怎么不打电话给我，这一路累着了吧？”

    “没事，爸”周锦栋微微一笑：“先回家”

    “妈！”

    “欸！”陈素云接过行李箱把周锦栋往屋子里扯：“他爸，放炮吃饭吧”

    “好嘞！”

    相隔一年，周锦栋家团圆了。

    洗了手，周锦栋被直接拉到饭桌上，他妹妹周画屏坐他对面，不情不愿的喊了声哥。

    “爸妈，让你们担心了”周锦栋说道：“过年也叫不到出租车，只好坐班车到镇子，下车刚好遇到曹叔回来，把我捎到了后桥头”

    “看我拖个箱子，其实没走多远……”

    陈素云一腔心思全放到儿子身上，没有发现什么问题，倒是冷静旁观的周正、周画屏父女看出了很大不同。

    “栋儿好像长大了，会说这种安慰父母的话了”

    “哥好像变得明亮大方了，不像之前自卑怯弱”

    陈素云道：“咋不打电话回来，让你爸去接你”

    周锦栋淡然一笑：“家里没有车，过年跑到人家借车不太好，反正也没几步路”

    “咱家没车，你大伯二伯家连个摩托都借不到吗？”周正道：“你大堂哥开车回来的，让他接一下堂弟不行吗？”

    陈素云道：“栋儿可能不知道他大哥回来了，再说栋儿从小就不喜欢麻烦别人”

    “怎么说都是亲兄弟，这点小事都办不了？”周正道：“一笔写不出两个周字呢”

    周锦栋沉默了，良久他笑了下：“当时没想那么多，一下车就遇到曹叔了，没走路”

    动了两筷子之后，周锦栋还是开口了：“这两天有空，爸多到伯伯家走一走，就说周锦栋上学不成，要成家立业，想在县城买个房子，问大堂哥二堂哥当初结婚借的钱，能不能先还了！”

    啪！

    周正的筷子掉在桌子上，而周画屏则是目光炯炯看向周锦栋。

    这个哥哥真的不一样呢……

    “吃饭吃饭！”陈素云连忙招呼两个孩子吃饭，把尴尬的气氛圆回来。

    吃饭完，周锦栋主动要帮忙收拾碗筷，被陈素云阻止，和周画屏两人收拾去了。

    他走到院子里，看着自家三间两层的楼房，加一个瓦檐厨房，一个大门口，默默无言。

    父母两人住楼下，他和周画屏二楼一人一间，然而偌大的屋子连个现代的卫生间都没有。

    只有老式的厕所。

    这让从申城回来的周锦栋仿佛从现代社会穿越回到了旧社会。

    造成周锦栋家破败的主要原因有两个，一方面是父母和他都在外打工，周画屏上学，一年基本上不怎么回，家里没人住自然破败。

    二来就是这几年挣的钱都借给两个堂哥结婚了。

    收拾完，一家四口坐到一起，开始茶话会。

    被周锦栋要钱而撼动心神的周正沉默不语，全场节奏都落到周锦栋身上。

    他打开行李箱，把买的礼物一一拿出来，给父母的衣服和全家人手一个的小麦8手机。

    “最新款小麦手机！要六千多吧”周画屏眼睛一亮：“还三部！哥，你太土豪了吧”

    “这么贵？”陈素云连忙道：“买这么贵手机干什么，我们都有，再说还影响屏儿学习”

    “妈……”周画屏拉长声调。

    “不妨事的”周锦栋道：“我们不在家，妹妹星期去姑姑家住，有个电话联络也方便些，耽不耽误学习，就要看品学兼优的周画屏了”

    “保证不影响学习”周画屏连忙表态，自己先不管，赶忙帮陈素云操作：“妈，有了智能手机就可以视频聊天了”

    陈素云好歹被说服了。

    周正道：“栋儿，你大哥二哥也不过才结婚两三年，恐怕没有闲钱能还，就算全还，也不过十二万，家里也只有十万块不到，买房怕是很吃力”

    周锦栋也不废话，打开手机，点出短信，放到周画屏面前。

    周画屏疑惑的看着华夏工商银行的消息，目瞪口呆：“个十百千万……125万！”

    “哥你哪来这么多钱？抢银行吗？”

    周正和陈素云听到这个数额也吓了一大跳：“没钱咱不怕，慢慢挣，可不能走歪门邪道”

    “妹，你向上滑滑看”

    周画屏念道：“2月7日，到账八万九千，神话网络科技有限公司”

    “2月2日，到账80万，神话网络科技”

    “1月10日，到账35万，神话网络科技”

    “12月10日，到账两万六千……”

    周锦栋解释道：“爸妈，我不是跟你们说过我去打电竞了嘛，之前每月工资三万，打进最高赛事奖励了30万，工资涨到了五万，然后直播合约签字费100万，放假前又把工资和年终奖发了”

    “差不多就120来万”

    全家人良久都说不出话来，要知道周正累死累活当建筑工人一年也最多也不过能赚十一二万块毛钱，要账还死难。

    谁知道一个辍学的儿子，出去混了一年就赚了一百多万，这可是他将近十年的收入了。

    “那个什么电竞这么赚钱吗？”周正呐呐道。

    “不是电竞赚钱，而是你儿子赚钱”周锦栋脸上洋溢着自信：“行行出状元，我虽然不是状元，但也是站在电竞行业比较顶尖的人，拿这些钱真不算过分”

    周正、陈素云、周画屏都无言以对，看着手机短信那一行数字，内心波涛汹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