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正打开门，屋内的三个人都一齐抬起头看向他，周项阳紧皱着眉头的脸上闪现一抹惊讶，在与周正眼神对上的那一霎那快速的转过头去，不过周正还是看到了他眼中那隐藏着的痛苦，跟初三那个暑假的那天一样。

    他也没再去看他，而是径直走到周妩面前，她脸上还挂着泪珠，抬头看着他，皱着秀气的眉头。

    周正抬手抹去她脸上的眼泪，对卢诗音笑了笑，然后就拉着她走上楼去，卢诗音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却还是没有说出来，她又看向周项阳，他看了眼两个人上楼的身影低下头来，双手撑在膝盖上，仿佛在支撑着千斤重的身体一样，她缓缓走过去蹲下来抱住他，周项阳将脸埋进她的肩窝里，她心疼周正，也心疼这个人。

    周正将周妩拉到天台上再松开她的手，周妩一直好奇的看着他，不过也不说话，她不知道他要说什么。

    周正回过头看着她的眼睛，周妩发现那双眼睛跟平时很不一样，它们是那样的平静，甚至有些冷漠，那样的陌生，她心里跳的厉害，仿佛已经预料到周正接下来要说什么一样倔强的撇过脸去。

    “你是不是想说让我去英国？”

    周正正准备开口就被周妩给打断了，他眼中闪过一丝无奈。

    “你既然知道就赶紧跟他们走。”

    “我不！”周妩执拗的低吼，却仍旧不转过头，周正知道她在强忍着眼泪。

    周妩虽然平时大大咧咧，看起来性格温柔活泼，一副乖乖女的样子，可是倔强起来比周正还要更甚。

    “我马上就要上大学了，你在这里谁照顾你？而且我又不是小孩，不需要别人陪着，你不在这里正好，我一个人还没人管我。”

    周正说话的语调平静又冷情。

    “你不要我了吗？”周妩转过脸看着他，倔强的脸上滚下两颗泪珠，在白嫩的脸上留下两条泪痕，她的声音带着哭腔，像被人抛弃的小狗。

    “不要了。”周正仍旧平静的看着她，一字一句道。

    周妩倔强的忍住眼泪，受伤的眼神愤怒的瞪着周正，像只跟敌人打架打的一身伤回家找妈妈哭诉却被妈妈骂了的狮子，她说了句“我再也不要理你了！”就转身跑了下去。

    周正紧绷着的肩膀松懈下来，松了口气，握着的拳头也随即松开。

    他喃喃道“这下就好了。”

    终于只剩他一个人了。

    “你为什么非得让她走，可怜的小孩，哭的多惨。”

    周正吓了一跳，一回头就看到江慕帆坐在天台边的陶瓷栏杆上。

    “吓死我了大仙，你下次能不能不要突然说话，我会吓到心梗的”周正拍了拍心脏“至少提前现个形吧，每次都偷偷冒出来，还偷听人家说话，这可不符合您大仙的身份哦。”

    江慕帆从栏杆上下来，他依旧赤着脚，一步一朵冰花，向周正走过来。

    “少废话，这么久你不应该要习惯吗？我可没有偷听，我是光明正大的坐那里听的。”江慕帆说着用下巴指了指栏杆的位置。

    周正无奈，比年龄他比不过江慕帆，比脸皮就更比不过了。

    “你为什么非要赶她走，她在这里不是挺开心的吗？”江慕帆看着周正挑了挑眉问道。

    “我暑假过后上大学就不在家了，她一个人在家谁照顾她？而且她这个年纪应该在爸妈身边受到呵护，她本来就应该被捧在掌心里，她应该去国外学习更多她喜欢的东西，交更多更好的朋友，被更多的人爱，而不应该跟在我身边，我又不能给她带来什么，既没福气也没能力。”他说着笑了笑。

    江慕帆笑道“最后一句倒是实话，遇见你确实倒霉。”

    周正朝他翻白眼。

    “我虽然不能理解你们人类的一些情感，但是小丫头在你这个傻子哥哥这里虽然没有学到什么，但是她很开心，她也很喜欢你，我从未在妖界看到兄弟姊妹之间有这样的情感，大家族里往往争权夺利，勾心斗角，而普通的妖怪也都是各自修行，从没有谁依赖谁。”

    周正静默良久，说“她不在我身边也会开心的，她父母都很爱她，她不应该成为一个缺少双亲爱的人。”

    江慕帆看着周正，想说一点什么却又如鲠在喉，什么也说不出。

    “管你呢”江暮帆说完就又消失不见了。

    周正回到房间时周项阳已经在那里等着他，他站在阳台上背对着他，周正觉得周项阳好像变矮了很多，不，是他长高了，也就三年的时间，他曾经要仰望的人现在已经如同沉水的木桩，一寸寸矮了下去。

    周项阳听到身后开门的声音，轻悄悄的，脚步声停在门边就没有再动，他攥了攥手又松开，转过头看到周正站在门口，他好像看到了三年前的周正，不过没有现在这么高，那时候他总是不怎么说话，除了学习就是一个人弹钢琴和画画，每次跟他的交流就只有他参加各种竞赛拿回来的奖杯和第一名的成绩单，他悉数交给他，后来也都被他亲手摔碎。

    现在的周正眼睛里多了一分平静，只是周项阳感觉他们之间离得更远了，在他们中间横亘着的巨大的鸿沟，永远都填不上了。

    周项阳垂了垂眼，坐在阳台的椅子上，看向周正“你过来。”

    周正犹疑了一下还是抬腿走了过去，他侧身站在栏杆边，看着周项阳，还没等他开口便说“我不会跟你们去英国的，我估了分可以填在本市的学校，我这一生都不会离开这里的，你不必在现在去履行什么父亲的职责，”他顿了顿又说“但是你把周妩带去。”

    六月的阳光照在周项阳脸上，照进他眼尾旁细微的皱纹里，像一条条凝重的刻痕，他看着周正沉默着没有说话，他知道自己亏欠他许多，他现在也不要他的好了，他已经长大了。

    他凝眸缓缓说道“你妈妈”

    周正猛然睁大眼睛看着他，希冀着能从他口中再说出来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