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安静
江暮帆叹了口气,抬眼时眼中金光更甚,屋内一瞬亮如白昼,而后又一瞬泯灭在黑夜中。
别墅外的香樟树下靠着一个人,暮色掩映中看不清脸,只是看着身形瘦削修长。
他正在看着别墅内的方向,屋内金光闪过的时候映在他的下半张脸上,如同镀金的白瓷。
像是看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他的唇角微微翘起。
一条白色的小蛇在苍翠茂盛的树林间缓缓爬行,它正在追逐一只白色的蝴蝶,阳光从叶子中间洒下来,给它镀了一层明灿灿,温暖的金色,金色的光芒越来越盛,变成一片刺眼的光。
周正眼前白花花一片,什么都看不清,就像在抬头望着夏天的日头一样刺眼。
他缓缓睁开眼,是在自己房间里,头顶的天花板,拉上的窗帘透着微光。
看来已经到了早上,不过他记得自己是被一群鬼给围攻了,然后,然后就晕了过去好像。
周正从床上坐起来,眨了眨眼,看着身边空着的位置。
老妖怪去哪儿了?一定是他把自己救回来的。
“该不会……我是一直在做梦吧?”周正撩起刘海,按了按额头,在昏暗的房间里全身都很不真实,除了窗帘边上的那一点光,周围安静的也不真实,他如同掉进了虚幻里,全身都轻飘飘的。
好像江暮帆一不在就是这种感觉,不真实的,做梦一般的,死寂的安静。
周正起床拉开窗帘,闭了闭眼,阳台外的阳光正是中午时分,强烈的有些美妙。他睁开眼,眼前逐渐变得清晰,自己家的院子,院子外的柏油路,还有远处的青山,都沐浴在日光下,风吹起窗帘,划过他的皮肤,温柔的,有触感的,白色的日光照在他的脸上,在身后落下阴影。
周正去卫生间洗了个澡,出来的时候听力才终于恢复,在此之前,他好像失去了听觉一般,身边格外的死寂,连蝉鸣声都没有听到。
现在不仅有蝉鸣声,风声,还有从一楼传过来的电视的声音。
周正愣了愣,眼底漾起喜悦,快速跑下楼去,踉跄的险些跌倒。
这是一种什么感觉呢?大概就是站在一片空白的沙漠上望到了远处的城镇,尽管日光与沙漠都在阻挠你,‘海市蜃楼’也在阻挠你,但是仍会全力以赴的向那里奔跑,满怀喜悦的。
江暮帆听到身后“哒哒”的拖鞋声回头一看,周正正扶着楼梯看着他笑,闪着光的灿烂的笑容,露出洁白的牙齿,头发还在滴着水。
但他只是笑着,并不出声,像从监狱里放出来终于重见天日一样。
江暮帆手中的薯片突然掉下去。
完了,小鬼被吓疯了……
他赶紧站起来,慌慌张张的走过去“喂喂,小鬼,你不是真的被吓傻了吧?!”。
周正弯着腰低着头,江暮帆咽了口口水,这下玩大了,这小鬼要是被吓疯了,那不就是他的错了,完了,升仙之路岌岌可危……
“喂……”,
江暮帆的眼睛突然瞪大,周正向他伸出手,突然一把拉过他抱住,他站在二层台阶上,而江暮帆站在地板上,因此周正一下就搂住了他的脖子放在胸前。
“小鬼,你是想死吗?”江暮帆反应过来眼中金光泛滥。
周正凑近他的耳朵,低声道“你他妈的吓到我了”,语气极其温柔,江暮帆却从中嗅到了一丝危险。
他愣了愣,唇角勾起笑意,抓住周正的手臂往沙发上一扔,然后拍拍手“敢恐吓本尊?活得不耐烦了?”。
落到沙发上的周正却完全没有声音,要是平时他肯定会骂着娘的鬼哭狼嚎。
江暮帆皱了皱眉,这小鬼真傻了……
江暮帆坐到他身边,小心翼翼地看着他“小鬼,你不会真的吓傻了吧?”。
周正坐起来,撩起湿哒哒的刘海,笑着看向江暮帆,然后抬起手伸出大拇指“放心吧,我这么厉害,没事的”。
江暮帆“……”。
是谁昨天直接吓晕了过去?
“不过那栋房子要怎么办?以后估计也没人敢去住了,这下真成鬼屋了”,周正抬腿搭在茶几上,然后手枕着脑袋靠在沙发上。
“啊,差不多吧,像这种地方就应该建个寺庙,压一压,他们建房子之前都不看风水吗?”,江暮帆淡淡道,他弯腰捡起地上的薯片,边吃边盯着电视。
周正翻了翻眼皮“谁会知道学校旁边那块地方是个乱葬岗啊……等等”,他顿了顿看向江暮帆“学校为什么没事?难道乱葬岗那块地跟学校的地皮是分开的?那也很可怕啊”。
“不是,你们学校有一半地也是,不过嘛”江暮帆咽下薯片,“学校的人太多,所以镇压了阴气,出事的概率……小,晚上的话要危险一点,难道你们晚上没有感觉到阴森森的吗?”。
周正咽了咽口水,突然觉得背后一凉,不过他好像没怎么上过晚自习……
这时手机突然响了,周正从口袋里掏出手机。
是方格那个二货发来的一张图片。
周正点开,是那个鬼屋别墅的照片,在晚上拍的,从外面能看到屋内有金色的光射出来。
【快看快看,这个照片今天刷屏了,都上热搜了!】
【卧槽!看来是真的有鬼啊!】
周正皱眉看了眼身旁的江暮帆,这应该是他的手笔,不过谁大半夜没事在鬼屋门前溜达呢?
周正敲了几个字过去【这种的怎么说也是佛光】
他打开微博,第一条热搜就是‘XX镇的‘鬼屋’惊现金光’。
然后评论就太搞笑了,简直是‘百花齐放’,有说是鬼怪作祟的,有说是在拍恐怖片用的灯,还有说是P的图,会不会是鬼在屋里蹦迪之类的……
【鬼屋哪来的佛光?我看是有妖魔鬼怪在作祟吧】
周正愣了愣。
【别瞎几把扯,滚,吵到爷爷睡觉了】
周正关掉手机,瞥了眼江暮帆。
“本尊魅力是很大,不过你再怎么看都没有用的,本尊是看不上凡人的”,江暮帆看着电视一脸平静地说道。
“知道了知道了”,周正无奈又嫌弃的叹了口气,又说“昨天晚上鬼屋那个金色的光是你弄出来的吧?”。
“嗯……”他突然转过头看着周正“你怎么知道?你不是昏过去了吗?”。
“有人拍了照片,这下很多人都看到了,也不知道是哪个孙子大半夜在街上晃,那个地方晚上一般都没什么人的”。
他拿过手机点开图片给江暮帆看。
“唔,还真是,不过这是个什么东西?还能把画画的这么像?”,他说着研究起了周正的手机。
周正“……”。
傍晚时候天边的晚霞跟红色泼墨一般的嵌在天边,滚着鎏金的框边。
王静因为感冒请了病假,所以放学的时候只剩周妩一个人。
她走到车棚去取自行车,突然看到一个穿着蓝白校服的身影站在车棚旁,那个身影很像周正,但是绝对不是他。
周妩轻手轻脚走过去,本来准备吓一下他,没想到他突然回过头来。
“哈哈哈,”周妩尴尬地笑了笑,“哟,变灵敏了嘛!”,周妩不在意的拍了拍方格。
方格是她唯一认识的周正的同学,算不上朋友,不过来家里玩过几次,也吃过饭,只能算关系好点的同学。
周正是没有真正的朋友的。
这点周妩很清楚。
不过方格是个二货,头脑简单,四肢还不发达的二货,也许就是这样过于活泼的性格,才让那么懒的周正能跟他玩得起来,毕竟谁都扛不住死缠烂打。
但其实方格是个长得挺标志的帅哥,他剃着短短的寸头,原因是难洗头,但是头骨很好看,浓眉大眼的,嘴唇也薄,使得整张脸看起来都带着戾气。当然那是他不笑的时候,一笑起来的话,跟哈士奇差不多吧。
为此周妩叹了很久的气,每每见到他一次就要叹一次气。
但是此刻的方格脸上没有表情,平静的如同一汪死水,他正在看着周妩,直直的盯着她的眼睛,那张脸如同审判者,带着质问跟压迫的气场。
周妩被他看得有些慌,“你看着我看什么?你不是要上晚自习吗?”,周妩打量的看了他一眼。
“哦,是啊”他反应过来笑了笑。
周妩一愣,这笑脸好像总缺了点什么?是什么呢?周妩眯着眼看着他。
方格被她看得浑身不自在,“怎,怎么了吗?”。
“哦!我知道了!”周妩突然一拍手,“是傻气啊!”。
“啊,啊?”方格一脸懵。
“啊啊,没事没事,”周妩笑着拍拍他的肩膀“小芳同学继续保持这种风格,相信不久就会脱单的!”。
周妩甩给他一个略带深意的眼神,然后屁颠屁颠跑去解车锁。
“再见!”
周妩骑着自行车背对他招了招手。
“村里有个姑娘叫小芳……”。
方格看着唱着歌骑远了的周妩,蓝白的校服仿佛被染成了金丝血缎的华服。
他脸上又恢复平静如水的表情,墨色的眸子里是血染的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