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贾成听后没有着急反驳，而是站在山坡高处，一个可以看清完整导弹爆炸现场的位置，接着朝下面一指说道：“大人请看，这爆炸毁灭的范围，似乎有所端倪。”

    宋智明心乱如麻，先前对付主簿和皂吏时的威严智慧不存，茫茫然顺着孙贾成所指的角度看去。

    苏木一共召唤了两枚导弹，落点不同，自然有两处‘焦土’，部分重叠，大致可以算作一处。一边挨着树林，一边挨着平地。

    孙贾成不等宋智明回答，自顾自的讲起了另一件事：“苏木初来我府上时，穿着破烂，一副乡下人打扮，与他同行的人叫做张兴真是个农人。叫门时被府中门卫小厮阻挡，凑了一些铜钱还被门卫小厮打落，后来我才知道门卫小厮不止是阻拦，还有无礼辱骂，甚至差点动手。”

    说着孙贾成顿了一下问道：“大人，若是有门卫小厮这样对你，你会如何？”

    “门卫小厮是一府门面，这等无礼还留着作甚，责打一番，赶出府去，不然留着早晚会是祸患。”宋智明说完顿了一下，补充道：“多半会让你责打一番，倒不会真打死了他。”

    “大人仁心。”孙贾成先点头赞同，然后才回忆道：“苏木当时是放过小厮，只让其道歉便算了……可有一点不同，当时提起这事时苏木神情状态明显怒极，真把小厮叫来他却是生生忍住喽，非但是只让其道歉，反倒是告诫我，说事情到这就结束了，好像怕我事后再责罚小厮一样。”

    宋智明道：“心思细腻，主人家丢了面子，拿下人出气是常事，能想到这一点，看样子是真不打算追究。”

    孙贾成继续说道：“有老谋深算的人会顾及我的颜面，不做追究，也有人不用把我放在眼里，随意处罚，甚至说内心三分火气，见我退让，他不罚也想罚了，都不算出奇……当时我拿不准苏木的想法，也没太在意，可事后联系他让我减免掉佃户租金，总觉得会不会是真出于善心？”

    “那苏木真是一个善人？”宋智明听后情绪缓解不少，轻笑出声，随后看向被炸毁的焦黑土地：“你说的端倪便是这被‘天火’炸毁的位置吧。”

    孙贾成听到宋智明点破了他的端倪，心中喜悦，面上依然保持恭敬，就像他女婿林逸致一样，默默等候。

    宋智明观察着爆炸的位置，缓缓开口：“这位置范围横有五十步（五十米），纵有二十步，范围广大，可丝毫没有波及到行走的土路，也不伤农舍，不伤麦田，独独毁灭了几颗老树，可以说这个位置导致爆炸的人精心挑选过，寻常人哪里会连这个都在意。可见苏木真是用心良苦，确实是个善人。”

    孙贾成赶忙赞同：“是极，大人所说真是我所想。”

    经过孙贾成的一番引导，宋智明对于眼前情况的判断已经跳脱出是天灾还是人祸，直接到了苏木到底是什么心思才会毁灭掉这个位置。

    人会对自己推导出的结论深信不疑，因为怀疑这个结论便是怀疑他们自己。

    思及此处宋智明也不再惶恐，遣仆役原地等待，只和孙贾成两人一起往孙田家走去，以显尊重。

    站在门口，孙田院门没有铜环，孙贾成只得往门上拍了几下，几声应门，出来的是一个半大少年，微微开启院门，露出半个脑袋，警惕似的望着屋外二人。

    孙贾成和宋智明对视一眼，不敢怠慢。

    “他是县令宋智明，我是孙贾成，烦劳小哥朝屋内通报一声……”

    遂将来意说明，半大少年怯生生的，不多说话，听后赶忙跑回屋又跑出来，领着二人进屋。

    一推门，阳光洒进屋内，光亮处是无数的白色灰尘在飘荡。

    左边角落坐着的是对父子，坐在板凳上低着头，畏缩不敢与二人对视。另一边角落里有床，床上有一个青年正盘腿坐着，光着膀子，微眯着眼，用左手中指不断点在太阳穴上，多是刚刚睡醒的疲惫姿态。

    苏木确实刚起床，自皂吏走后大概四，五个小时，算是个午觉。

    睡的很沉，但不太舒服，起懵了，脑子晕晕的，气也消了大半：“来的还挺快，我还以为怎么也得个明天才来……诶？孙老爷也来了。”

    其实对宋智明的到来苏木并不感到意外，恰恰相反，苏木正是在等他——要彻底解决孙田一家的税收两名皂吏还不够看。

    打量着与孙贾成同来的中年人——下巴胡须打理的整洁，穿着得体，人也有精神，是要比小邑村的村民看着舒服些。

    “你是县令……嗯，挺好。”苏木坐端正了身子问。“话说县令这官算大算小？”

    穿越前县令在苏木眼中只是一个很小的官，谈及历史都是三皇五帝什么的，再不济也是谁家丞相太尉的顶大官职，至于县令实在是个芝麻官。但实际上他这些日子在村里县城中，发现一个县令能决定的事情非常多，比如城里摆摊的小贩，村里服徭役的农夫，县令随便划一划就是几百口人家的贫富重定。

    宋智明面对苏木的第一个问题，内心觉得实在荒谬，也不知道该从什么角度作答，该自称下官还是本官也纠结，于是干脆用‘我’。

    “我叫宋智明，是个县令，在朝廷中官阶七品，比起朝中大员算小，在地方上担着一县的责任算大，全看先生如何想。”

    说了和没说一样，其实苏木不太满意，但对方说的恭敬，倒也挑不出毛病，左右无趣便不再问。

    然后苏木看了看坐在屋中另一端的孙田父子说道：“孙大哥救过我，知恩图报，所以我想把他家的税免了，还有什么杂七杂八的各种收的钱都免了，能不能行？”

    没有委婉表达，将所有的诉求明着提出，苏木经历早上两个皂吏的无礼内心变得冷淡，他已经懒得讲什么策略，官话，什么你好我好大家好，反正老子无敌，提点要求怎么了。

    宋智明一口答应：“在下有官身，可以将孙田家的地产寄存在我名下，往后便不用交税了。”

    “这么简单，你也不提点要求？”苏木饶有兴趣，经历了上午，倒是没想到新来的县令这么好说话，令他有些意外。

    “举手之劳，能为先生办事，是在下的荣幸。”宋智明站的笔直，说这话时微微躬身低头，极为恭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