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浇水？”

    “你是把你自己当傻子，还是把我当傻子？”

    “哪种土是从地里翻出来、哪种土是浇过水的，你觉得我分不清吗？”

    “而且我告诉你，我让你种下去的种子每一颗都可能不一样，绝对不会像现在这样整整齐齐地长出来，有的生长周期三年五年，有的可能只有半个月。”秦观站在原地不怒自威。

    王江一时间有些语塞，他不明白什么是诱变育种，自然也无法理解秦观的意思，在他的认知中，哪会有同一个物种同一时期种下去，同样的生长环境，生长周期却截然不同的情况呢？

    但是被秦观戳破之后，他也无力辩解，只好默默点头认错：“对不起，秦总。我只是看地里长势不好，怕你看见会生气，以为是我们没认真照顾，所以才出此下策........”

    “你！唉.......”

    半晌后，秦观才调节好情绪从兜里摸出一支烟点燃。

    就目前的情况来看，王江只是用买来的苗子种下去，并没有拔除自然生长的苗，这算是不幸中的万幸。

    “行了，多余的话我也不想说，你们自己种下去的自己拔出来，我不需要什么排场，只需要把地里的原貌恢复，别自作聪明知道吗？”

    他实在不想和他们计较，就算怪他们也没有任何实际意义，倒不如先及时补救。

    听了秦观的话，王江赶紧叫人过来拔苗，说来可笑，半个小时之前，他刚刚把苗子种下，并且信誓旦旦地保证秦观绝不会发现，谁知道现在如此狼狈。

    种下去需要花费时间，但是拔出来也就几分钟的事情。

    秦观看着地里原本自然生长的幼苗，微微点头。

    “长势还不错.......”

    他上前指着那几株不同形态的幼苗说：“钱大爷，就是这几株苗，我不管发生什么情况，总之，你们一定要把它们保护好。让它们尽可能在自然环境下生长，自然界优胜劣汰的法则会为我们挑选出最优良的品种。”

    “给它们打上不同的编号，等待成熟之后再将它们各自的种子分开种植。”

    钱大爷顺着秦观的目光看了一眼，随后问道：“大概还需要多少天呢？我看好像已经有小葫芦形成了.......”

    “这之后需要的时间可能比较长，培育三代大概需要一个半月，等性状稳定之后就可以大规模培育种植了，收获第一批成熟的植株应该在八月底，距离现在差不多刚好两个月。”

    这次，钱大爷和王江都不敢怠慢，虽然对秦观半知半解，但还是纷纷点头立下承诺。

    秦观算是给他俩上了一课，有时候人的认知真的会被所见所闻限制住，就好比一只从小生长在蚁穴中的蚂蚁一样，它觉得整个世界就是由泥土构成，生活的家园就是一条又一条穿梭不完的隧道，它不会知道地球，不会知道太阳系，更不会知道和理解什么叫做宇宙。

    当然，这个比喻可能有些夸张和不恰当，却足以解释今天在王江心里发生的一切。

    秦观走后，王江和钱大爷坐在田埂上望着那一片被开垦出来的荒地，久久没有交流......

    此后的这些天，秦观基本没管过地里的情况，除非有雷雨大风天气，王江才会给他打通电话告知情况，秦观也相应给出解决办法，但是核心依旧是让其自然生长，不到极端天气不得人为干预。

    而向婷婷那边的情况却不容乐观，她要承担来自多方的压力，一边要花钱留住自己公司员工，一边要努力拓展福越其他地区的货源，同时还要寻找新的卖货渠道，并且招收大量有种植经验的人才，组建自己的技术团队。

    她想要的东西实在太多，以她目前的经济能力来看，能做好其中一样就非常了不起了，秦观也曾劝诫过她，不要太贪心，要是真的想转型，直接甩掉身上一切负担，将公司停业，员工遣散，花钱组建团队，可她却不愿意，执意全都抓住。

    吴亮那边倒是弄得风生水起，自产自销，他基本上已经收拢了以前向婷婷手里大部分的销售资源，简单来说就是将向婷婷排除在外，而他们歌照唱、舞照跳。

    这就是作为中间商的悲哀，一旦最核心的售卖渠道被源头供货商掌控，那她只有死路一条。

    .......

    七月中旬的一个下午，秦观带着颜黎姿爬山。

    俩人费尽气力，终于在傍晚六点登上月亮山的山顶，这座山算是福越境内的最高峰，海拔差不多有五百多米，要知道福越是南方平原地区，这种高度的山峰爬起来依旧费力。

    秦观经常锻炼，上了山顶只是面庞泛红，而颜黎姿就相对差了很多，简直上气不接下气。

    此时，夕阳正好呈现出一轮深红色圆盘挂在天地交接处，将远处那一片卷积云染得通红，呈现出波浪式的条纹铺展开来，让人不禁陷入彻底的失神。

    颜黎姿穿着修身的运动装，将完美的身材凸显得淋漓尽致，她坐上一块半米高的花岗岩重新梳理头发，扎成可爱的丸子头对秦观问道：“秦观，你盯着我干嘛？”

    “因为你好看，我忽然觉得你和眼前的夕阳融为一体，把我吞噬得干净。”

    “咦~怎么突然文绉绉的？有股酸劲儿......”

    秦观一本正经：“这句话不是我说的，是一位伟人。”

    长叹一口气，他也找了块石头坐下，点燃一支烟，山顶的风实在太大，每次抽上一口还没来得及过肺就被风卷得没味道了，秦观干脆只夹着那只烟，重新将目光聚焦在夕阳之上。

    美好的景色总能带给人无垠的想象空间，可木讷一阵却又觉得什么都没想......

    片刻后，颜黎姿回头冲秦观笑了笑说：“秦观，你在大学时有女朋友吗？”

    秦观想到了李薇薇，先下意识地点头，随后立刻摇头笃定地说道：“没有！”

    “又点头又摇头，你到底有没有嘛！”

    “没有！”

    “准确来说，我接近很多人都是带着目的性......正是因为这种强烈的主观意识让我很难对一个人真正动心，所以没有女朋友一点都不稀奇。”

    “带有目的性？你的意思是你在利用她们咯？”

    这次，秦观笑了笑没有说话，其实他的话只说了一半，另外一半在喉咙里打转却没说出口.......

    颜黎姿也笑笑，随后从花岗岩上下来，缓缓走到秦观身边坐下，风恰好从他那边吹来，带来秦观身上的气味。

    从小到大，有一个特殊的爱好她一直保持着，那就是她很喜欢用味道去记住一个人。

    比如老爸颜常在，颜黎姿给他定下的气味标签就是“十月的梧桐树叶”，闻着就让人感觉特别安心。

    对于老妈许丽，她的标签就是“一杯原味咖啡”，初次尝起来十分苦涩，可细细品味却有种难以言喻的回甘。

    此时闻着秦观身上的气味，她却在脑海里找不到一个合适的形容词，或者说她从未见过、感受过符合心境的场景。

    朦朦胧胧中，她好像站在热浪翻滚的夏威夷海滩，汗水、激情一并席卷而来，可下一瞬间，当她想到某天夜里秦观陪着那个叫向婷婷的漂亮姑娘彻夜不归时，她又看见另外一副画卷，一座孤绝的山峰上飘起阵阵皑皑白雪，画面里除了昏暗就是一样望不尽白色世界，让人窒息又绝望......

    忽然，她鼓足勇气用胳膊挽上秦观，倾斜身体，靠在他的肩头，闭上眼睛。

    秦观倒没什么太大的反应，对于他来说这些东西都是日常生活里每天都发生的事情，只是这次多出不同的味道来.......

    “秦观，你别多想，我只是在了解你的气味......”

    “嗯，你爸是梧桐树叶，你妈是原味咖啡嘛！我知道.......”

    颜黎姿骤然起身，亮晶晶的眼神里写满不可思议，可片刻后又化成了怒火。

    “我就知道你偷看过我日记！混蛋！”

    她逮着秦观的胳膊狠狠掐了一把，刚刚暧昧的氛围瞬间消失，甚至当秦观主动去牵她时，她依旧闪躲，不让秦观占到丝毫便宜。

    .......

    下山的路就相对轻松很多，秦观满心懊悔，恨不得给自己两巴掌。

    他真没偷看过颜黎姿的日记，那些都是她婚后告诉秦观的，而且她还给秦观定下了一个标签：中华烟。

    原因就是第一次接吻时，秦观有点紧张，先点了根华子压压惊......

    这一路上，颜黎姿都没主动和秦观说过话，看来偷看日记对她来说还真是件大事儿。

    秦观也很无奈，直到晚上吃完饭，颜黎姿帮着李慧芬洗碗后回楼下，秦肖伟才偷偷把秦观喊到阳台上，一脸严肃地批评道：“你小子今天是不是又惹栗子生气了？”

    “额…….连你都知道了，爸。”

    “我警告你啊！这就是我未来的儿媳妇，以后但凡我再听到一次，你小心你妈收拾你，今天是我给你挡下来了，没有第二次了噢！”

    “我可是你亲生儿子啊！”秦观瞪大眼睛难以置信。

    “切！亲生的又怎么样？我还指望着早点抱孙子呢！用游戏里的话来说就是你这号算是练废了，我开个新号！”

    秦观：…….

    接着，秦肖伟朝里面看了眼，偷偷摸摸从兜里拿出一张纸递给秦观说：“这是栗子让我交给你的。”

    秦观顺手接过，狐疑地看着老爹说：“爸，你看过没？”

    秦肖伟一本正经皱起眉头说：“你觉得你爸是那种喜欢偷窥隐私的人吗？真是的！”

    “哦～我知道这是啥，最近栗子想参加咱们社区的爱心志愿者活动，这是申请书，明天你帮忙交上去。”

    说着，秦观就把那张纸丢在沙发上，打个哈欠准备回房睡觉。

    秦肖伟急了，连忙抄起纸条硬塞给秦观说：“你别急啊！你先看看，说不定是什么其他东西呢？”

    “唉～行吧！”

    秦观缓缓拆开纸条，秦肖伟也凑过来看。

    里面就只有一串数字。

    “嘶！这是啥意思？”秦肖伟捏着下巴细细思索。

    “这…….这是她QQ号啊！”秦观一眼就看出来了，可颜黎姿忽然给他QQ号是啥意思？

    “害！不管了，先登上QQ加她再说！”

    秦观回到房间反锁房门，秦肖伟被挡在外面，他嘀咕一句：“把老爹当外人了不是！”，随后也回房间了。

    打开电脑，秦观登陆QQ，弹出乱七八糟的QQ宠物、QQ邮件，挨个叉掉后才找到添加好友。

    输入数字，搜索到一个名叫“栗子”的昵称。

    确认是她本人没错了！

    点击添加，没过多大会，电脑上就响起添加成功的提示音，秦观的昵称本来叫“钻石圣斗士”，想了想改成“松鼠”…….

    之后俩人的对话是这样的。

    栗子：…….

    松鼠：你好，请问是漂亮的小姐姐吗？

    栗子：你平时是不是就这样和其他女孩搭讪的？

    松鼠：怎么可能！我都很久没和小姐姐聊天了……

    松鼠：我可能会有点拘束，希望你别介意。

    栗子：好吧，我不介意。（擦汗）

    松鼠：看看黑丝！

    栗子：？？？

    之后秦观再一次尝试发送信息，却被系统告知：您已被对方拉黑。

    …….

    点了一支烟，秦观感觉一切都索然无味。

    第二天早上，秦观还是像往常一样准备下楼锻炼身体，路过颜黎姿家门口时，他忽然发现门口多了一张告示。

    “秦观与狗不得入内！”

    黑色的粗体字下方还画着两张肖像图，一张是斑点狗，一张是……

    “这画得是他妈个啥？这种艺术对于人类来说还是太早了！”

    抱怨一通，秦观顺手把告示摘走，揣进兜里。

    与此同时，颜黎姿躲在门后捂着嘴，尽量不让自己笑出声。

    …….

    今天他要解决向婷婷公司的问题，要是再让她这么胡闹下去，估计撑不过十天，资金就得干没，到时候自己离开福越去江海，连个运作生意的人都没有，当然，如果赵富江合适，秦观也不会选择向婷婷。

    打了辆车，秦观径直来到华沙种子，此时站在厂区门口，除了萧条啥也不剩！

    让他实在想不通的一点就是为什么向婷婷非得死守着一家没有任何利润来源的厂区，她为了留住员工甚至承诺什么也不用干，每月就有五百块可以拿，这家厂上上下下三百多人，一个月工资就得十五万，而且这笔钱绝对是以打水漂的形式浪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