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隆的汽笛声响起。

    月台上的母亲哭泣着与自己告别。

    白川看了看窗外，视线与母亲对视平行。

    他忽地转过头，不敢去看。

    汽笛声愈发的大了，催促着这些远行的浪子，也在与这些衰老蹒跚的老人告别。

    白川抬起一手挡在眉骨边，将眼睛隐藏挡住。

    窗外响起拍击声，白川伸出另一手，也拍了拍。

    只是他不敢抬头，害怕母亲看到自己的双眼却是早已泛红湿润。

    “砰砰砰...儿...给娘打..话！”

    白川点点头，火车发动，这位老人迈起了步子追着前去，就是为了多看白川一眼。

    白川放下手，看着年迈的老母亲，双眼的泪却是再也扼制不住地落下。

    “嗖！”火车驶出月台。

    白川再怎么偏头，也看不清已经身后越来越远的月台，以及月台上摔倒的老人。

    白家夫妇中年得子，这个年纪的他们早已磨去了不耐烦和焦躁，将人生当中最温和，最全面的爱都给了白川。

    父亲身体不好，在白川十岁那年就走了，全靠着母亲照顾拉扯自己长大。

    “哎...”白川靠在窗边，双眼泛红。

    浑浊的玻璃透过阳光，映照出自己那张憔悴的脸。

    “咚...咚...咚....”

    火车驶入隧道，周围变得漆黑无比，这车厢内居然无有光线。

    白川调整好了情绪，拿出手电筒对着这方区域照了照。

    走廊边却站着一个人，电筒光打过他附近，他也丝毫不动，站的笔直。

    “诸！位！”他的声音很慢，却很沉闷有力。

    这突如其来的人，这突如其来的一句话，吓了白川一跳。

    黑暗之中那人接着道：“这节车厢内有七人都是要去‘西北清洁能源公司’的对吧？”

    他不是再发问，而是在告诉大家一个事实。

    “这次招募实属不易，虽然‘西北清洁能源公司’是国内知名的大公司，但是这次却要扩招扩编。”

    说到这里，他的身子转向白川这边。

    “有没有有意向加入我们公司的？”

    车内很沉默。

    这节车厢里除开那七个本要去面试的员工之外，就是一些向白川这样要去投奔亲戚的后生。

    都有了准备，自然不会因为这人两句话而改变本来的计划。

    更何况这人搞得神神秘秘，在车上来招人，也是见所未见。

    “哦？没人想加入我们公司？”

    他在车厢内踱步，沉吟片刻后，缓缓道：

    “公司的基础工资是八千一个月，试用期十天，年终奖在一万到十万不等....

    公司配备双人间宿舍，水电全免，食堂每日供应三餐。”

    白川放下了翘起的二郎腿，侧着耳朵仔细听了听。

    “本次扩招名额有限，只有一个条件...男性..身强力壮才行。”

    想到月台上迟暮的老母亲，白川觉得自己必须要快速改变自己，快点养活自己。

    “我！”所有人都还在犹豫，白川却举起了手。

    “好！”

    火车穿过隧道，周遭渐渐明晰，一切都变得美好起来。

    白川这个未经世事的少年，哪里知道等待他的会是什么。

    两天一夜后，几经辗转，白川终于来到了期盼已久的‘西北清洁能源公司’。

    公司位于郊区，一下车就看到造型方正厚重的办公大楼。

    比起用“大楼”来形容它，不如说这玩意更像是“碉堡”。

    五层以下几乎没有窗户，五层之上的玻璃也极窄。

    “那得多黑呀...”白川看着这栋巨人般的办公大楼，心里发怵。

    进入其中。

    色调与阳光无异的灯带暗线埋在墙体里，走廊很长，也很窄。

    这里面的人少的可怜，只有白川等人的脚步声回荡在方正沉混的走廊，一切都有些安静。

    七拐八拐之后，众人终于分配到了各自的宿舍。

    “明天会有入职培训，按照桌上的手册行事，晚上……不要离开房间！”

    与白川一个宿舍的是一个北方汉子，叫做郭建国，他为人大大咧咧的，性格比较直爽。

    郭建国对着管理说了一句：“那他娘的要是饿了咋整？”

    “哦？”管理者停下，回过头来回应道：

    “多看看手册，一会儿有吃的送来的...还有明天你们会有一批新的同事被送来。”

    白川不止一次听到管理者提到手册，他从床上起身，走到桌前，拿起册子。

    【特聘外部清洁人员手册】

    “特聘外部人员？”白川呢喃道。

    郭建国拿过手册，指着‘清洁’二字朗声道：“咱们是清洁人员！就是来扫地的呗！”

    白川年纪不大，也没怎么出过门，第一次到这新环境有些放不开。

    郭建国说话白川只是点点头。

    “楞一楞的！”郭建国拍了拍白川的背，自顾自地去到床边倚靠躺着休息起来。

    郭建国闭着眼，略带疲惫道：“有机会就休息一会儿吧...我他娘上次去一个酒店招聘，结果踏马的半夜响警铃。

    后来没及时出门的都算考核不过，咱现在待着这公司可不小。

    指不定有些啥企业折磨文化...钱不好整呀...”

    “嗯！”白川点点头，翻动着手册。

    “不能擅自出门，不能于夜晚擅自前往东区，房间配备呼叫器后，才陆续有任务提醒......任务？”

    白川有些懵，他知道清洁能源公司不是做清洁的，但是自己这些没文化没技术的员工，一定是做“清洁”的。

    把清洁说成任务，也是比较过于官方化了。

    往下接着看去......

    【体检后会针对饮食习惯以及身体需要，进行合适比例的食物提供，每日三餐，大部分区域配备独立空调。

    因特殊原因，卧室没有铺设管道饮水系统，不必担心，后勤部会于1~3日内对各自房间饮水机进行补充...】

    “都是些生活福利说明，第一页的警告很模糊，除了晚上不出门之外，就是别去东区...”

    “叮咚！”门铃声响起。

    “你好，你们物资和员工服...”

    开门的人穿着一身橙色的护工服，气色极差，看起来也像是营养不良一般。

    这人娴熟而又机械地将材料放在地上，随即推着小车离开，去往下一个寝室的门口。

    白川借助拿东西的空档，探出半个身子往外看去。

    攒成线的灯光带，一条一条的往前延伸，虽是充斥了光明，却在视线的尽头模糊起来，最终形成一阵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