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生知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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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章 考场(三)

    燕都的科考为期七天,其中文策定期四天,也就是林青一行学子要在一间间用木板子隔离开的小隔间里吃喝拉撒——在站在每个隔间门口的小侍官的虎视眈眈之下。

    所谓策论,不过就是写一篇治国的文章,给了题目,由你发挥,你只需要在这长得如同裹脚布一样的白纸上洋洋洒洒地展现自己的才华——林青没有这个心情。

    碍于身体构造问题,她心里万分愁苦。

    “哎,小哥,帅哥,对,就是你,欸,别瞪我啊。”

    “哥们,大哥!给你商量个事呗,你能不能换个年轻的小丫鬟过来看着我.......好吧,婆子也行,只要别太凶的。”

    “干什么?我要尿尿!嘿嘿,我这个人吧,向来脸皮薄,不好意思在男人面前宽衣解带。”

    小侍官眼角抽搐,心想你脸皮薄,脸皮薄得能随便在姑娘面前解裤腰带!这不流氓吗?!

    内心不屑,当她死人。

    林青并不放弃:“哎小哥,我知道你听见了,你刚才瞪了我一眼我看到了。嘿嘿嘿,没想到你瞪起人来眼睛也挺大的嘛。”

    “你别不理我啊!我快憋不住了!”

    林青憋红了脸,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眼神悲伤又绝望,“好吧,既然如此,我就只能告诉你我隐藏了十三年的秘密,我只告诉你一个人,真的,小声点说,我......”

    侍官不耐又好奇地凑近了身子.......

    一刻钟后,林青志得意满地拿着一身简陋的白衣,也不知道这是哪个好心的考官从哪个犄角旮旯顺来的,总算是干净得非常透彻——不能带小抄的那种。

    林青换完衣裳,刚把自己那一身染了醉红楼姑娘身上脂粉味的衣服交给门口脸色铁青带着防备的小官后,脆弱的小木门就被从外拉上,发出了吱吱呀呀的声音。

    林青松了一口气,憋了两天,她的膀胱快要罢工了,害她渴了也只敢用手指沾了水湿润湿润嘴唇,实在苦不堪言。

    小窗外透进来的光线稍暗,很快就响起了来往的脚步声,侍官们点了煤油灯,分给了每个隔间一小节蜡烛。

    林青将尿桶挪到角落里,解决生理问题的同时不由庆幸——还好这个世界还没发明出像在现代医院里专门给男病人床底下放着的尿壶,如果是那种弯弯曲曲的东西,她就要做燕都历史上意识清醒着提前出考场的第一人了。

    将手上的毛笔放下来,轻轻吹了吹纸上未干的墨迹,百无聊赖地等着下考场。

    为防止作弊,林青总觉得恐怕是有将纸条藏在干粮里的伟大先人,所以燕都考场上都会颇具仁爱关怀地为每个学子准备一日三餐,吃起来并不奇怪,也能下咽填饱肚子,甚至还有鸡肉鸭肉鹅肉,当然,就是没有味道而已。

    也许负责考场膳食的厨子是个深藏不露的道家——无为而治,道法自然。

    七天的日子很快过去,林青除了写卷子交卷子外就是睡觉,有一次被未干的墨迹印了一脸黑字,害得她被单独叫出去,在一个个老得快没牙的主考官面前轮番被提问。

    最后证明她确实是因为无聊又心大才睡得那么香时,几个主考官都惊讶了。

    也许是在感叹现在的学子不学无术,自暴自弃;也许是见怪不怪地觉得她紧张得失常。反正没有一个人会觉得眼前这个看起来睡眼朦胧,邋里邋遢(考场上没得洗漱)的年轻人是个考试天才。

    当然,林青自己也不信,她只是在脑海里存着三三两两中华上下五千年的博大精深、源远流长的文化知识,还有古代帝王将相那些不得不说的大小事,反正,足够她胡诌,也足够让现在的人震惊之余又安然接受,

    走出考场的那一天春光日好,还好考官有良心,让他们各自整理头面之后再去见等在考场外的亲人。

    “大哥!你来啦!我想死你了!”

    林青一出门便眼尖地瞧见了林玄庭和自己双亲,快速地扑将过去抓起鸡腿就啃了起来。

    “慢点吃,家里还有。”

    林俞长和林玄庭目光柔和。

    林青快速地啃完一根鸡腿,接过翠儿递过来的茶壶“吨吨吨”灌了几大口水,打了个水嗝,才道:“爹娘,大哥,你们是不知道在里头有多受罪。”

    她连上个厕所都得斗智斗勇。

    林俞长和林玄庭向来疼爱她,听到她说苦,自然就心疼。

    “谁叫你火急火燎的一门心思跑过来科考?那是男子做的事情,你一个姑娘家家的,偏生要掺和,我当初就不应该同意你跑去书院上学,说不定现在早就成了家!”

    蔡雪刀子嘴豆腐心,嘴里虽然不依不挠,眼里的心疼却是显而易见的。

    林紫菀把油手在自己的衣摆上蹭干净,便贴在蔡雪身上,手抱着她的胳膊,道:“娘,女儿知道你关心我嘛,可是女儿我想像你那样成为巾帼不让须眉的女子嘛~”

    看着她撒娇,蔡雪的脸色便柔和下来,只是还是伸手戳了戳她的额头,恨道:“就是来讨债的,一天不气我一天不消停!”

    林青默默不语地冲父亲和大哥做了个鬼脸,惹得父子两人在蔡雪面前想笑又不敢笑。

    “欸,陈琳,陈兄!你也来参加科考啊?怎么方才没见到你?”

    陈琳正想着悄无声息地离开,他心里存着事,有些心烦气躁,却没想到突然被人叫住。

    若是旁人也就罢了,这里这么多学子,一堆堆地和亲人说着话,装没听见也就完了。

    偏林青热情地三两步跳到自己面前,颇为好奇地打量他。

    陈琳只好压下心里头的焦躁,脸上露出温柔的微笑,道:“有事来得晚,所以你们不曾看见。”

    林青狐疑地点了点头,道:“我就说嘛,像你这么才华横溢的人,就不该长期屈在书院。”

    陈琳谦虚道:“琳才疏学浅,林公子谬赞了。”顿了顿,又无奈地笑了笑:“老师对我有恩。”

    看着陈琳的表情变化,林青心里有些不适应,于是闭嘴不言,看见考完出来的顾怜怜。

    她显然是更关心顾怜怜的。

    “怎么样?有没有把握?行不行?不行咱们就找李泗滨,他是皇子,总有办法让你留在京都。”

    顾怜怜无父无母、无依无靠,林青早就在心里把他当成了自己弟弟,知道他在乎这次科考,自己竟然比他还紧张。之前杜拾遗那群人还在讽刺自己不学无术该靠着李泗滨的皇子身份进入官场,没想到自己嘴皮子一秃噜,就全倒在了顾怜怜身上。

    几天高强度的封闭考试,就算是铁水浇筑成的也得生锈,顾怜怜有些疲惫,但是眼睛却是亮得很。

    “有把握!”

    林青松了一口气,转而高兴地拍了拍他地肩膀,开玩笑道:“别给咱们辰王党丢脸就成!”

    周遭的声音突然小了很多,林青发现原先说话的人都不约而同地看向了同一个方向。

    一身高冷绝尘的气质,一张面无表情的死人脸,除了卫骊还会是是谁。

    “林兄,不去打个招呼吗?”

    林青摇了摇头:“改天吧。走啦,回家吃冰碗去!”

    “怜怜,你知道吗?人情世故的阻路栅栏无外乎两个字:回头、改天。一回头就是杳无音信,一改天就没了下文。”

    “不懂......”

    “哎,没事,等你长大了就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