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白纸点落红,雪印梅花城
在梁战十八岁那年,怜生道人突然说时机已到,群雄将起,徒儿该离去了。
那一天,梁战跪在怜生道人面前,重重的磕了几个头说:待徒儿功成归来,在侍奉师父左右。
怜生道人抚须笑道:好!好!好!
下山后,梁战结识了当今皇后夜司泠,又用高超的武艺征服了一群小迷弟;又二年,他与夜司泠的儿子梁庸出生;再后来,又与祁时结拜,他们有着共同的理想。
十四年,梁战驱逐了外敌;又八年,彻底平定了雪印各中势力。
这二十四年,梁战始终未曾去见过怜生道人,因为他害怕,害怕为其带来麻烦,扰了他的清净。
直到雪印安平,而他作为领袖本应登上皇位,可他不愿,连夜拉着夜司泠和梁庸回到他的家,那个他梦了二十四年的地方。
梁战知道,他虽然跟着怜生道人读过几年书,但道家典籍多是无为,他能杀伐强势那么多年,只凭小时的仇怨和师傅的嘱托,现在一切事了,他才不干。
在回家的路上,他还一直跟夜司泠和梁庸讲着他的过往以及师父多么慈祥。
可是当他回到那里的时候,发现一切都变了,破烂不堪的房屋,茂盛的杂草。
梁战只希望他师父搬走了,不过当他走进屋子,残酷的现实依旧残酷,一具长有青苔白骨盘坐在矮榻上,穿的依旧是那熟悉麻布衣。
梁战顿时觉得天又塌了一次,跪在白骨面前久久不起,同时不停的磕头,还说着徒儿不孝,直到把自己磕的头破血流,夜司泠和梁庸一起拉都拉不动。
夜司泠陪伴了他二十多年,从来没有见过梁战如此脆弱的一面,当初身受重伤,几乎被开膛破肚,一众大夫都说活不了,他都挺了过来。
在下葬的时候,在那麻布衣中发现了一封充满年代感的信封。
上写着战儿亲启:
为师有感寿元将尽,故留此信。
为师自入道门,潜修几十载,第一次入世,知晓人间疾苦,却恨天道规则,不能插手人间,以为此生将带着遗憾离世。
谁料在那时为师遇到了你,那是为师的幸运。
第一眼,为师便觉得你此生定不平凡,可那时,战儿深陷梦魇,为师却毫无办法,此乃一憾也。
但我始终相信吾徒远胜天骄凤麟,怎能被那所谓的命运困锁,定可走出自己的路。
当知晓战儿的梦想时,为师十分开心,但师父给不了战儿什么支持,此乃二憾也。
而寿元将尽,不能见徒儿锦衣而归,此乃三憾也。
但这都不重要,因为为师一直相信战儿定可还这片土地一个安宁,因为你是为师此生唯一的骄傲。
战儿需记:雪印安平日,勿忘告乃翁。
梁战在雨中跪了一天,夜司泠和梁庸一起陪着他。
那一天,梁战想了很久,最后他带着夜司泠和梁庸回到了雪印城,登上了九五大宝。
梁战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追封怜生道人为皇帝,并且在雪印城中建了一座很宏伟的庙宇,只为供奉一个人——雪印皇的师父怜生道人。
没有人有异议,因为有的都死了。文武百官都能感觉到梁战变了,少了锐气和生气,多了一丝安逸、无所谓和戾气。
梁战回神,自言自语道:“我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了呢?是知晓师父去世的时候?还是我坐上龙椅的时候?”
梁战自嘲的笑了一声,他抬头看着怜生道人的灵位。
“这都不重要了,师父,我这位置究竟是命中注定,还是您老...”
梁战的话说了一半便停住了。
“师父,我真的值得您的付出吗?我好像早就辜负了你的期待,与我当初的梦想渐行渐远,我好像真的没有那个能力,这些年中,我多想使雪印变得更好,但效果好像并不怎样。有好多次都是好心办了坏事,要不是有朝中百官,可能就要出大祸。”
“徒儿也曾想做过改变,可常常不如人心,徒儿也不知为何?”
“或许,徒儿本就不是做皇帝的料...”
“不过徒儿既然在这个位置上,便不会轻易的放弃。权财二字,最变人心。”
……
“师父,徒儿真的好想再见您一面。”
……
待到梁战轻轻的合上门,挥手招来赵公公。
“传旨,祁王通敌叛国,世子散布鬼神妖异意图惑乱江山,辜负本皇情义与雪印百姓之信任。故:封王府,尽入天牢,月后处斩,若有抗令者,就地处决。”
梁战语出惊人,直接给赵公公吓愣了,说话都结巴了。
“陛下,这、这...”
梁战脸色微凝,双眼微眯,看了赵公公一眼。
“嗯?你对朕的圣旨有所质疑,莫不与祁时...。”
梁战话不说完,却已是直接将赵公公吓的跪倒在地。
“奴才不敢,奴才不敢。”
梁战挥挥手示意他可以去办事了。
梁战看着赵公公离去的身影,又抬头看着那久雪仍不欲晴的天。
“朕倒要看看,这命运究竟如何。”
不过半天,两道旨意完全相悖的命令从宫中传出。
身为帝皇,却朝令夕改,梁战的两道命令着实打了祁王府一个措手不及,而赵公公动手速度也是很快,尽管祁王府兵与祁英,祁曜奋力抵抗,但是面对禁军的数量优势下,他们的反抗犹如大海翻起了个小浪花,很快便消失殆尽。
最后,满府兵卫,侍女,杂役尽皆死亡,祁英被多名禁军困杀,期间祁曜见祁英要被偷袭,就替祁英挡了一下,一剑穿心,命丧当场。
祁王满府,只活二人。
王妃被抓,还有一个厨子在尽职尽责的禁军与守城军眼皮子底下逃出了雪印城,直奔北方而去。
宫中的梁战听到祁曜死亡的消息,一时间也是愣了,所谓的命运,全都是狗屁,人都死了,纵使他千古贤皇,又有何用?
梁战血作泪出,悲作笑展。
他才是背信弃义的那个,他才是无情无义的那个。
当王的声望高于皇帝,终究会出事。
或许从一开始,他就不该强留祁时一家,应该让他们离去,那样或许他们不会走到如此地步。
不过既然事已至此,他有愧,他无悔。
这件事,只要祁时不回来,就算所有人都知道祁王府无罪,是被冤枉的,又有何用,根本不会有人能反抗他。
他是皇帝,一人压一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