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乌云越积越厚，雷鸣电闪间，似乎有一条五爪金龙盘踞在黑色的云层中，酝酿着惊天动地的怒吼。

    龙裔们抬头仰望着天空，仿佛透过重重黑云看到了那条威严的神龙。

    埃尔多安停住不言，屋内的龙裔们也屏住呼吸，一时间竟忘记了呼吸。

    突然，一道闪亮的银蛇撕裂了黑云，划破了漆黑的天空。

    一声震耳欲聋的炸响从远处传来，宛若巨石击碎了湖面，激荡起一阵滔天巨浪。

    紧跟着，一朵蘑菇云从远处冉冉升起，喷发的岩浆如一把刚出炉的火剑，穿透烟雾刺向苍穹，似是要与漫天的铅云争锋！

    火山灰与漫天的乌云融合在一起，形成遮蔽半边苍穹的浓云，令整片天空霎时间变得灰蒙蒙。

    爆炸声过后，火山口逐渐恢复了宁静。龙裔们仍旧呆愣地站在原地，仿佛不敢置信眼前的景象。

    许久，有龙裔结巴地开口：“刚才……那……”

    “那不是真的吧？”

    埃尔多安见大家面露惊恐，出言安抚道：“有什么大不了的，一道闪电恰好劈到了一座火山口，引起的火山爆发而已，大家平时又不是没有见过火山爆发，至于吓成这副模样吗？”

    闻言，众人松了口气。虽说如此，但每个人的脸上依旧充斥着惊疑之色。

    “乌云密布却迟迟没有降雨，火山喷吐浓烟却始终未曾喷发，双方仿佛达成了某种共识，保持着诡异的平衡状态，这对应的就是五爪金龙和金色巨龙在用冰与火孵化龙蛋，大家也是见此情景推测出捷卡琳娜马上就要生产的是吧？”

    埃尔多安见大家仍面有疑虑，便开口解释道。

    “至于刚刚发生的情景，闪电与火山的碰撞，反映到现实中——应是捷卡琳娜那里出了什么事情，要么就是快要生了，要么就是难产了。天塌下来还有高个子撑着，你们既然选择我来当首席大祭司，在我还没有倒下前，你们操心这些干嘛？”

    龙裔们听埃尔多安这么一说，心底那块压抑的大石头总算放下了。

    “埃尔多安阁下，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呢？”

    一位龙裔迫不及待地追问道。

    “说说看你们都是怎么看待‘亡猩红者，鸠也’的预言？”

    埃尔多安并没回答那位龙裔的话，反而慢条斯理地将话题重新转移到预言本身。

    “亡猩红者，鸠也。”

    龙裔们沉默了几息时间，纷纷七嘴八舌地讨论起来，各抒己见。

    “我认为……”

    一位龙裔想也不想，张口便答：“我认为‘亡猩红者，鸠也’的预言是假的，若罗汉没有向群星就位教的圣石祈求过预言，猩红朝说不定还会多传几代才会最终走向灭亡。”

    只听他音量又提高了一些，继续侃侃而谈。

    “若不是因为预言里提及‘亡猩红者，鸠也’，罗汉就不会发兵征伐鸠格斯奈平原，试图阻止预言的发生，也不会和鸠格斯奈人结下更深的仇怨；若不是因为预言里提及‘亡猩红者，鸠也’，罗宝也就不会生出斩草除根的想法，他很大的可能性会接受对方的求和条件，世仇的鸠格斯奈人部落也不会走到一起，罗宝会保留住已经获得的胜利果实，不会兵败身死；若不是因为预言里提及‘亡猩红者，鸠也’，鸠亥便没有篡夺猩红朝的正当理由，也生不出谋朝篡位的野心，说不定他会辅助罗协治理国家，会是个权臣，奸臣，但不会是个皇帝。”

    说到这儿，他顿了顿，目光炯炯地盯着埃尔多安，等候着他的评价。

    “你说的确实很有道理。”

    龙裔们闻言顿时兴奋起来，期待着埃尔多安接下来的话。

    埃尔多安环视众人一圈，缓缓开口道：“但是，你漏掉了一点。”

    “哪一点？”龙裔迫不及待地询问道。

    埃尔多安微微勾唇，“那就是，猩红朝确实是因为鸠亥而灭亡的啊！预言不是实现了吗？你怎么能说预言是假的呢？”

    龙裔一怔，随即哑口无言。

    埃尔多安扫视全场，淡笑着说道：“我知道你们很多人都有着同样的疑惑，若罗汉不去问预言，猩红朝的历史就会不一样！给后世人的感觉——反而恰是当时的人知道了预言内容，预言才最终得以实现！这其中存在悖论！不知道预言内容，猩红朝的未来不一样，证明预言内容是假的！知道预言内容，预言反而实现了，证明预言又是真的！”

    埃尔多安所总结的话语，正是他们想到的怪异之处，众龙裔们满头雾水，困惑不已。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一名龙裔忍不住问道。

    “这个问题问得好，到底是么原因呢？”

    埃尔多安摸了摸胡须，接着又抛出一个问题。

    “既然在不知道预言内容之前，猩红朝未来的命运有无数种可能性，那么按理来说群星就位教的圣石应该无法确定预言内容才对，它到底是依据什么给出‘亡猩红者，鸠也’的预言内容？又为何在给出了预言内容后，其它的可能性就都消失呢？”

    龙裔们听完他的问题，顿时陷入沉思之中。

    过了好一会儿，埃尔多安见时候差不多了，他们应该把所有的可能性都考虑过了，现在可以抛出自己的结论了。

    “好了，别再想了！”

    埃尔多安再次开口打断了他们的思路。

    “不论诸神是真的能够看到未来，还是经过一系列精密的计算，又或者选择一些人进行推动……我们无从知晓。若我们能够分析出预言是怎么产生的，那么预言就不再是神的特权了！”

    “那么首席大祭司阁下，您和我们讲这个故事的意义何在？”

    一位龙裔没好气地质问道。

    “是啊！这又和我们现在面临的处境有什么关系？”

    又有一位龙裔发出疑问。

    “对，这和我们面临的预言完全没联系！”

    一个龙裔小声附和道。

    他们显然被埃尔多安绕糊涂了，脑袋里像是一团浆糊，根本不清楚埃尔多安和他们说这些干什么，也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花费力气去纠结这些毫无意义的问题。

    见众人面有不满，埃尔多安丝毫不显慌乱，一切都在他的预料之中，他从容淡定地抬手示意众龙裔们稍安勿躁。

    “神给我们凡人的印象——祂无所不知，祂无所不能。”

    埃尔多安停顿片刻，用手指向地面，语气斩钉截铁。

    “其祂的神我们不清楚，但祂肯定不是无所不知，不是无所不能。”

    龙裔们当然知道埃尔多安指的是哪位神明，神色复杂地点头表示认可。

    “当神告知凡人一个预言的时候，或许恰恰是祂的这一行为，促使预言内容变成了现实，就像那句‘亡猩红者，鸠也’的预言，就像龙晶里记载的那些画面。”

    埃尔多安说道这里，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某种激昂，让所有的龙裔都竖直耳朵，仔细聆听着。

    “我们相信预言内容，圣女怀的是预言之子；我们怀疑预言内容，圣女怀的是恶魔之子。两种不同的判断，无论我们最终选择相信哪种判断，又怎知这一次不是神让我们选择的结果呢？”

    “我们不知道神是否能够通过观察，从而推测出我们将来的行为？我们也不知道祂是否能够影响我们的情绪，使得我们做出祂希望看到的选择？”

    “我们终究是要做出决定！但是——”

    埃尔多安猛地站起来，眼睛闪烁着智慧与勇敢的光芒。

    “我们绝不能按照神给我们的剧本演出！”

    “我们必须掌握主导权！”

    他的每一字，每一句，都铿锵坚定、掷地有声。

    埃尔多安的话语似乎触动了龙裔们的心弦，所有人的目光都凝聚到他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