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他的上帝，这句在卢恩大不敬的话语被尼德札特无所谓地吼出，他就像是开启了自暴自弃的开关，拿出柜子里一瓶瓶的烈酒，不要命了的喝。

    从威士忌喝到伏特加，从伏特加喝到炎华白酒，最后他干脆拿起生命之水的杯子开始吹，若不是觉醒后的进化者身躯过于强大，以这样的喝法，他根本看不到明天的太阳。

    而且这位日耳曼人的酒品实在不算好，几瓶下肚便已满脸通红，开始讲起自己杀过的人，直言每晚都会因此心神不宁。从豪言壮语到迷糊不清，他只用了半个小时，最后还是让蓝弈珏给那位维拉特·什里打了个电话，这才上来搬走了他。

    等到这场酒后闹剧结束，这间总统套房里边又只剩下蓝弈珏阿拉法特二人。这一晚他们似乎没干什么事情，却一直被别人推动着前进，稀里糊涂的，又当了回他人诉说苦水的树洞。

    本来他们只是单纯想问问尼德札特有没有罗义的线索，再者么，问一下息印这边的异种进化者情况，可全程下来就只有尼德扎特一人在说话，他们根本插不上嘴。好在维拉特与他们再三确认后没有罗义此人，这才不算白来。

    阿拉法特看了眼手上的表，这个动作也吸引来蓝弈珏的目光。

    后者倒是没有注意到花孔雀离开息印首都时又换了块表，看完时间后顺势扫了一眼身边这个男人。他仍是那身花衬衫配西裤的洒脱打扮，可能是真的没想到来息印会遇上这种情况，以致于衣服都没多带。

    蓝弈珏视线在花衬衫右袖下稍许停留，因为强行将灵力压缩时间缩短的缘故，阿拉法特的右臂已经失去生命力坏死，就算以星神的恢复力来判断，这种由内部造成的伤，短时间内也好不了，应该要五六天或者更久。

    表盘上的指针已经走过三点，这是常人一晚中最困的时间，但两人精力依旧充沛。蓝弈珏走向阳台准备看看夜景，而阿拉法特则在地上那一堆酒中找出一瓶还没来的及被祸害的，慢慢悠悠地倒上一杯。

    “对不起。”

    没有多余的废话，蓝弈珏讲完便接过阿拉法特递来的杯子，一饮而尽。

    冰凉的烈酒滑过喉咙，却犹如吞下一个火球。舌齿间萦绕着回甘的芳香，胃部涌上的温暖令冬夜的晚风都惬意起来。

    “真是粗鲁，这种龙舌兰要一口口品。”

    阿拉法特笑咧咧地骂道，对抱歉装作没有听到。

    他不认为蓝弈珏需要道歉，所以也不打算有反应。如若自己说不需要，那只会引来无意义的讨论。像这样一笑而过，是最好的办法。

    瓦西纳拉的夜很静，这座古老城市像是时代河流中屹立的一块顽石，被名为现代化的河水冲刷着，却始终固执地保持着自己的模样。

    可再坚硬的石头也抵不过时间的力量，长年累月的磨损终会令其变化，就像这些豪华酒店，从荒地中拔地而起，再慢慢侵蚀着城市的边缘。直到有一天，传统会从这里剥去。

    可能是十年，可能是二十年。

    蓝弈珏扶着栏杆，掏出手机按下拍照。可屏幕里的图像漆黑一片，什么也看不见。他笑了笑，镜头并非他的双眼，自然没有夜视功能，可照片却比他的记忆更为深刻。

    这大概就是技术的力量。

    当照片完成的那一刹那，时光就此定格在小小一张图片中，不再改变。

    通过它，你能体会到岁月流逝的直观变化，认识到文明的车轮滚滚前进。

    古代画家是否能理解这种神奇，犹如神明游玩尘世间时对美好的欣喜，随手将其收入怀中的一方小世界。当人按下快门时，他们同样握有神明独有的权柄，在很多年后，依然能通过照片回忆起当时对事物的印象与感觉。

    人类通过技术攫取古代众神的力量，成为自己的神明。

    每每想来，总让人感慨万千。

    “诶？你是用手机的？”

    阿拉法特夸张的语气将蓝弈珏的思绪换回，后者无奈地扭过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不不不，我的意思是，我没想到你是那种会用查资料和通话以外功能的人。就是……社交之类的，毕竟我从来没有看过或是听过你有什么爱好。”

    蓝弈珏大概懂了阿拉法特的意思，他试图辩解，但仔细一想才发现他说的是实话。

    蓝弈珏没有爱好，硬要说的话修炼算一个。他空余时间都在锤炼自己以求达到更高的境界，十年摸到天华境门槛，可不全是传承的功劳。

    “我一般不拍照，这是实话。只是我想到可能以后看不见这样的城市了，便想留个纪念。”

    年轻人望向远方圣河流过的方向，继续说着。

    “照片要比记忆靠谱，记忆会模糊会忘掉，但这种技术产物不会。还有，我不经常用手机是因为，现在跨地区的通话会被干扰，而我又经常去的是一些没用信号的地方。”

    “啊对对对，本来今天晚上这座城市就要被烧掉一半。”

    阿拉法特很想这么说，但他忍住了，只能接过话茬讲到，“用卫星电话啊？你们蓝氏集团竟然没有自己的卫星？”

    “你把我们当什么了，就算只是用于沟通的近地卫星链一旦发射，都是会引起国际争议的好吧。而且我们家族也没有搞这个的必要。但是炎华，这方面管的紧。”

    阿拉法特听懂了，蓝弈珏的言下之意是有想法但没说法。毕竟那是炎华，管控这方面一直可以的，这也是社会安定的一部分。

    插科打诨，阿拉法特顿时来了兴趣，开始进入话痨形态。起初，蓝弈珏还会偶尔回他两句，可到后面，基本就是他的单人脱口秀了。

    “等等，现在是几点了？”

    “嗯？四点十三分，蓝同学，请你不要用这样低级的话术打断我的演讲。”

    阿拉法特下意识地回答到，可他马上摆出一幅严肃面孔纠正过来。

    蓝弈珏没有理他，他只是看着先前望去的方向，眉头紧锁，有些不确定地伸手指去。

    而阿拉法特见状也收起了玩乐心思，顺其指的方向寻去。

    那赫然是一道极其微弱的光芒出现在圣河河面上，若不仔细看，和灯光无异。

    可这下二人皆是坐不住了，因为那道光芒正在以一个固定的频率开始闪烁起来，每闪一次，那光芒就强上一分，仅是几个眨眼，变将一片区域笼罩。

    而后那光球又如泡泡一样猛地炸开，无声间一圈淡蓝色犹如电磁一样的光环从光点中心晕散开来。

    不等蓝弈珏出声，阿拉法特已然明白。金色灵力在背后形成双翼，一脚踩上阳台护栏，二道流光撕开黑夜，直奔着光点掠去。

    可当蓝色光环撞上二人时，没有任何征兆地，他们耳边再次响起了那诡异不明的话语。

    这次并非短语构成的句子，而是宏大的史诗赞歌。阿拉法特下意识面色变得难看，转身欲跑，身体却不听使唤落在地面上，一步步僵硬地朝着某个方向走去。

    当他转过街角，令他胆寒的一幕跃然眼前。成百上千名息印人正被那蓝色光点所带领，一步一叩首的排队向着圣河进发。

    与阿拉法特不同，他们眼里没有恐惧，反倒充满了狂热与激动，就像是。

    阿拉法特猛地战栗起来。

    就像是去朝圣，就像是去朝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