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落城开口：“宇文，钱。”

    “王爷……”

    宇文詹犹豫，他们本是来捉拿严夫人的，谁能想到这出，还带着沉甸甸的银两。

    张素眯眼：“而且想让我放过这臭老头，得先让我看到钱。”

    “一块玉佩。”云佳儿开价。

    张素道：“先让我看到东西，再准备一匹快马，让我和我儿子走。”

    “成交。”

    云佳儿从身上取下一块玉佩，示给张素看：“这玉佩你拿去当了，少说能换个几百两。寻常百姓家一年开销不过二三两，够你和你儿子下半辈子了，多的钱你还能供他念书。”

    她还真庆幸自己挂了这么个摆设。

    张素牢牢盯着云佳儿手里的玉佩道：“你送过来。”

    “我来。”贺落城道。

    张素一慌：“不行！”

    云佳儿握紧了手。

    张素是想趁机挟持她撤走。

    可她若是不过去，根本不能换得朱首心平安，朱首心快耗不起了。

    贺落城伸手挡住移动脚步的云佳儿。

    四目相对，谁都有坚持而不肯退让一步。

    “闪开！”

    云佳儿一鼓气挥开贺落城的手。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差一步就能查清严音容的死，替她讨回公道，何况朱首心也是条命，能救岂能放弃。

    云佳儿不可能也绝不会在此止步。

    “小心！”

    云佳儿循声回头，观音庙的横梁连着坍塌的屋顶直直砸下。

    爆散着木屑烟尘如洪水冲出山谷自顶上而泄，观音像如同花瓶四裂炸开。

    云佳儿只感觉到一片混乱。

    “王爷！你们先撤！”

    ——是宇文詹的声音。

    “红霜？！”

    ——是杨瑛的惊呼。

    “啊——！”

    ——是张素的惨叫。

    之后如同沉入寂静的深湖死水，云佳儿什么都感受不到了。

    “姑娘……姑娘……你快醒醒啊……”

    阿落？

    是阿落吗？

    这声音怎么这么虚无缥缈？

    “回王爷的话，严夫人已为红霜所杀……至于红霜……朱首心和他的妻、子都死在观音庙了……”

    死了？都死了？

    不对，红霜怎么会出现在那？

    她不是被关在飘香院吗？

    云佳儿想开口，但发现自己好像浮在漆黑的空中，完全与外界隔绝了。

    她拼命挣扎着想开口，但仍旧能明显感觉到自己的意识在更深的地方沉睡着，她的身体醒不过来。

    不！

    她不能在这个地方待着。

    她得回去。

    她得醒过来。

    严音容的事情还没个结局，她的爹娘、兄长、姐姐、阿落还在人世记挂着她，她还有很多很多好吃的没吃过……

    她想念的夏天的西瓜，今年还没吃到，怎么可以就这么没了？！

    云佳儿气极了，狠狠往黑处一踹。

    哪知她刚放下脚，那被踹的一处白光乍现，一瞬间包裹她的全身，像是渡船送她回到人间。

    有些如隔世了。

    “查清楚是谁做的了吗？”

    贺落城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清晰而真实。

    “查到了被弃的简易抛石机，如果……那么……”

    宇文詹不知为何有些犹豫：“虽然没有证据，但皇上应当……”

    “不过还是先请王爷保重身体。”

    “无碍。”

    “唔……”云佳儿闭着眼在床上伸了伸懒腰。

    痛。

    哪哪都痛。

    贺落城示意宇文詹出去。

    云佳儿睁开眼睛。

    “醒了？”贺落城似乎有些虚弱，“喝些药吧。”

    云佳儿慢慢撑着手臂从床上起身，贺落城见状扶着她靠到枕上。

    “王爷的身体可有大碍？”

    云佳儿问。

    她记得观音庙塌下来的时候，贺落城向她冲了过来，被坠落的屋顶砸中了。

    “没事。喝药。”

    贺落城用勺子舀了勺药过来。

    云佳儿皱了皱眉，转开头吸一口新鲜空气又转回来，自己端过药碗“咕嘟咕嘟”一口气闷了。

    苦味还在嘴里打转儿，不过可以忽略不计。

    严音容一事，过程虽是理清了，可最终她也没能确定最后杀害严音容的到底是不是严夫人杨瑛。

    但她也不可能向贺落城问这件事。

    “对了，观音庙怎么会突然坍塌？”云佳儿问，“我记得那时有巨石飞掷而来砸碎了观音像。”

    贺落城替云佳儿塞了塞被角：“观音庙一事已经惊动父皇，父皇会派人查清这件事的，你不必再忧虑了。”

    怎么会？！

    惊动了武帝？！

    难道是贺落城出事所以把武帝也惊动了吗？

    ——应当如此。

    云佳儿正理解着武帝被惊动的原因，贺落城一语却如投水之石，激起一阵波荡：“毕竟杨瑛虽死，但她身上或许还背着朝廷二品大员的性命。”

    云佳儿看向贺落城。

    “严尚书在那日死于非命。”贺落城道，“就在严府。”

    “发生什么事了？”

    云佳儿觉得自己跌进了一个无底的洞，以为自己快爬出来了，却还是在洞的中间，往上不知道出口在哪，往下是黑黢黢一片。

    心悬在漆黑的空洞中，无所着落。

    累，却不敢安放下来。

    “具体的还不清楚。”贺落城道，“不过父皇已命影龙卫彻查此事。”

    影龙卫出动，就是云佳儿也知道此事非同小可。

    影龙卫是武帝最信任的左膀右臂，轻易不会出动。

    “相信事情很快就会有结果了。”贺落城道。

    他整好枕头，扶着云佳儿躺下：“你先休息一阵子。今日进宫，母后一直说千秋那日没见着你太过遗憾。你近来又一直出事，她很挂怀你，若是行清节你休养好了，她希望你能进宫同她赏花。”

    “是。”

    云佳儿从被子中探出一个脑袋，轻声回道。

    心累。

    她就是没休养好，皇后一个召唤还不是得进宫。

    日程不情不愿也得排上。

    “对了，红霜死了。”贺落城本要离开云佳儿的床前，想了想还是道，“那时我不曾告诉你，我命人将红霜押到了观音庙那边，希望她能认清杨瑛的真面目，指控杨瑛。”

    “观音庙坍塌的时候太混乱，他们没看住人。”

    “王爷，王爷说过在这件事上，我们之间可以坦诚一些，既然如此，不知王爷能否给妾身看看王爷从药头那里得到的账本？”

    云佳儿静静凝视着贺落城。

    “我现在就命人送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