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宋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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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渐入

    赵聪跟在斥候老兵身后,学着他走路的步伐与敛息方式,躲避着哨卒的视线。而马六由于土行之气,走在地上如同踩棉一般悄无声息。抓准了一个哨卒大声说笑的机会,几人迅速贴近哨所底部外墙。

    这座哨所分成两部分,一部分是五米高的哨塔,一部分是长宽十米范围的哨营。

    根据方才在远处的观察,那名做饭的哨卒应位于哨营的东南角,而现在众人在哨营的西北角处。一名斥候打了个手势,示意按原定计划行事,其余几人皆是点头表示收到。

    做饭的哨卒并不难解决,难得是哨塔上的士兵恰好在烽火旁,而且可以看到底下正在做饭的哨卒。一旦弄出声响被发现,烽火便会被迅速引燃,因此众人要先解决哨塔内的哨卒,再来解决底部的。

    三名斥候其中一个贴着外墙往那个做饭的哨卒那边靠去,等到塔顶的哨卒被解决后,第一时间出手,防止被人跑了。

    攀着外墙,四人露出一个脑袋观察塔顶哨卒,摸清了哨卒的扫视规律后,由一名斥候先走,无声息的翻过外墙,迅速贴近了哨塔底部。然后是马六、赵聪和另一名斥候依次翻过后贴近。

    四人处于哨塔背面,相视一眼。然后只见马六双手变成土黄色,贴着哨塔墙壁往上爬去,而另外两个斥候则双手一架,准备把赵聪全力往上托起。

    估算着马六的位置,两名斥候全力一托,把赵聪弹到近四米高。然后赵聪右手拿着早已掏出的匕首狠狠的扎进外墙,再借力一甩,与马六同时到达了塔顶。

    正靠在另一面墙壁的浑离奴和哨卒在听到匕首插入墙壁的声音时,还未反应过来,便看见两个大活人直接从墙外翻进来。更要命的是,这两个来历不明之人翻过来的刚好是烽火盆那面,两人站定后刚好挡在了浑离奴与烽火之间。

    赵聪和马六速度极快,在落地的一瞬间便拔刀往哨卒方向劈去。哨塔顶部范围不过三五米,腾挪空间极小,浑离奴只能匆忙拔刀应战。

    两刀对拼一记,却是体型更壮实的浑离奴直接被击退,踉跄几步后背撞在了墙上。

    长刀再度逼近,刀刃已是浮着红光,浑离奴再次举刀,其上也是泛起黑气。却只见血色划过,长刀被拨开到一旁,一把匕首扎进了浑离奴的喉咙。赵聪左手拔出匕首,长刀回环,直接砍下了浑离奴的脑袋。

    接下来,两人合力解决了另一名哨卒,而哨塔底下的两名斥候也解决了正在睡梦中的两名士兵,正在做饭的哨卒脑袋也被早已等候斥候割下。

    赵聪在塔顶朝着远处山林的方向挥了挥旗帜,便见骑兵队从山林间绵延而出,继续前行。

    ......

    龙州,原宋石堡寨。太宗淳化年间,为巩固边防,升石堡寨为威塞军。至道年,威塞军为西夏所夺,更名龙州。

    龙州地处险隘山谷要冲之地,扼守贯通横山南北之要道,乃是宋夏两国交战时的重要军事通道,乃兵家必争之地。而龙州被西夏所夺后,更是重新修筑升级,比之原先的石堡寨,扩大了几倍有余,戍守士卒亦是沿边堡寨之最。

    宋夏两国沿边堡寨众多,在战时是抵御外敌、巩固边防的军事据点。而在非战时,又是两国互市、屯种聚集之地。且由于西北地区蕃民众多,堡寨亦有拉拢与安抚蕃民之用。

    此时龙州城内,龙州刺史野利廷石正在听着军情汇报。

    由于龙州并非建国之初所设州府,而是从宋朝手中掠夺而来,又因地处边境,故而龙州并不像西夏境内其他州府一般,真正掌管一州之地所有郡县。龙州更像是一个特别设立的军事据点,管理的乃是周边堡寨。

    而作为州府最高长官的刺史例由党项贵族担任,不仅行政上总领大权,在军事上同样是全权负责,甚至还担任着监察州内官员之职。与宋朝刺史逐渐转变成官员过渡之职不同,西夏刺史仍主掌民事、司法、行政、军事的权能,沿袭汉唐之制。

    “刺史大人,近日以来,宋军斥候与骑兵小队出没频率极高,沿边哨所减员严重。且宋军目标明确,无论是村寨还是碉堡附近,皆不靠近,只是一味拔除我军哨所。居心不良啊。”龙州军指挥使韩伯亨多年与宋交战,对宋军颇为了解。而近年来虽宋朝边关以防守为主,但两国之间的摩擦却从未停止。甚至由于不再进行大规模的军事会战,故而导致小规模的摩擦更甚以往。

    宋皇赵煦亲政后,虽并未明说,但从其恢复神宗变法,大力提拔变革派官员便可看出,其并非一个安分皇帝。

    而神宗时期对外的主要核心,亦是在新皇的边关政策中体现的极为明显,那就是征夏。

    再加上近期边境的动作与兴庆府传来的讯息,韩伯亨嗅到了不寻常的气息。

    “月余之前,太后恐其整顿朝纲之时为宋所乘,故而遣人刺宋军后勤总责赵烈,欲拖延宋军出兵时日。此事乃太后一意孤行,我等并未事先得知,故而对宋军动作反应迟缓。而待太后总领朝政后,方才传讯我等。

    好在刺杀之事起了作用,宋军无法从境内快速调粮而攻我军,因此仍有转圜余地。韩指挥,朝廷已有传讯,遣嵬名阿埋将军往宥州嘉宁军司,不日将沿边增兵。

    故,尔等可增派哨所驻兵,并领军沿边巡查,做好防御,刺探敌情,以待王师。”

    野利廷石一边喝着茶,一边不紧不慢的叙述,话语中透露出对梁太后的不满,同时又想着把事情拖延,等嵬名阿埋到了让他处理。不过能当上一州刺史,野利廷石自然并非草包,因此也让韩伯亨做出了相应的对策。只是由于多年来夏宋两国的边境承平,野利廷石出于习惯,仍是选择了较为保守的措施。

    韩伯亨脑子里过了几遍,才明白过来野利廷石所说,心中不由暗骂书呆。但面色不显,只接令称是,而后告退。

    韩伯亨走后,野利廷石在屋内又是连着喝了几杯茶水,心情才稍微平复下来。野利廷石虽是党项部落贵族出生,但自小仰慕汉学,遍寻西夏境内汉人大儒为师。而又由于自身的贵族地位,在夏宋边境承平之时,野利廷石这个对宋友好的官员,便坐到了龙州刺史的位置。

    而野利廷石也做得相当不错,仗着自身学识与族内支持,不但控制了龙州及其周边堡寨,也通过走私与两国互市攫取了大量的钱财。但由于两国承平已久,故野利廷石自来龙州起,便未上过战场。

    因此对于两国战事将起,野利廷石心中自然排斥,这不仅意味着自身财路的损失,同时也意味着他有可能被朝廷调任,换上主战派。又由于西夏贵族本就对梁氏身为汉人却长期把持朝政有意见,野利廷石对于梁太后自然是有不满的。

    但这些自然不敢在梁太后面前说,两位大小梁太后能先后把持西夏近三十年,可不是靠着嘴上功夫。若不是与韩伯亨共事已久,知根知底,野利廷石也是不敢在韩伯亨面前有半点透露的。

    而另一边的韩伯亨,回到军中后,马上便开始着手安排沿边哨所增驻之事。韩伯亨乃务实之人,事事皆求效率,因此才会得到野利廷石的重用,引为心腹。但韩伯亨身为武人文化不高,读书甚少。因此对于野利廷石的说话方式,韩伯亨每次都要反复琢磨多次才能听懂。但好在韩伯亨虽然读书少,却思维敏捷,在共事多年后,早已能明白野利廷石的想法。

    哨所增驻的事情倒是好办,只需挑选军中壮丁前往。在哨所原有哨卒的带领下,很快便能适应。但是沿边巡查的队伍,却需要好好安排领军之人。由于夏宋两国边境沿边多山地,因此大规模的调军极易被察觉。所以韩伯亨需要一个用兵灵活的将领,根据各地堡寨局势游曳其中,而不死板呆滞。

    脑中闪过几个身影,最终韩伯亨确定下来,唤来传令兵。

    “去把籍辣将军喊过来。”

    ......

    “队长,斥候回报,前方有夏军巡边小队。斥候观察许久,并未发现有埋伏。”

    “那便吞下他们,速战速决。”已稍脱稚气的赵聪当即做出决断。

    时间已是八月上旬,赵忠所领的千人队在通过走私山道进入西夏后,决定沿边扰袭,并突袭西夏牛心亭。但方才拔除了十几个哨所,西夏便反应过来,迅速增驻哨卒,且派出沿边巡查队伍,穿梭于各堡寨周围。为此赵忠所领部队亦是出现了伤亡,减员百余人,且西夏也知道了赵忠队伍的入境。

    而见赵忠队伍暴露,鄜延路也不再隐藏自身意图。在吕惠卿的安排下,绥德军折可适,保安军刘法,以及鄜州军种建中也是大军开拔,从三面压向西夏,摩擦不断。在吕惠卿上任短短二十多天里,两军的小摩擦便多达百余次,而规模稍大的交战,也有近十次。

    在宋廷坚定的主战意志下,宋军已迅速攻下杏子河东山、那娘山、克胡山、白洛嘴等地,将战线推至西夏御谋城下,剑指龙州。

    由于几处村寨的攻下,宋朝顺宁寨与土门至青峰山一带已连成一片。因此鄜州军进青峰山开始伐木造械,准备为宋军接下来的攻城做准备。

    又因为战线的推进,骑兵队获得了更多的后勤补给支持。赵忠下令开始分成多个斥候小队,与西夏军队展开厮杀。

    而在过去的十几天里,赵聪已拔除了多个哨所,并与夏军巡边小队交手多次,在厮杀中迅速成长,现在已是独立领着一支小队游走在御谋城周围堡寨。而由于赵忠担心赵聪的经验不足,队伍中除了赵聪与马六外,半数以上都是精锐士兵,且有多个老兵在旁指导。

    方才向赵聪汇报的,便是一名有着多年斥候经验的鄜州老兵。

    在听到赵聪的命令后,队伍如渔网般散开,铺天盖地的向对方罩去。可这一次,赵聪却踢到了铁板。

    由于宋军在鄜延路的军队比西夏多,因此赵聪在往常都是仗着人多,先整体包围后再逐步蚕食,而今天刚把包围网撒开,对方领队之人便迅速找准了一个点直接冲刺,连杀赵聪多名队员。

    而在冲出包围后,对方却并未走远,而是反身再次冲向落单的宋军。

    赵聪反应迅速,立马发令集合,但仍是被对方杀了近十人。并且对面那不过二十人的小队,在看到赵聪集结后不过三十多人时,仍显得有些蠢蠢欲动,似乎在衡量能否吞下眼前的队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