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如明月过天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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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偷盗的臭道士

    九原县的夜,天上是将圆未圆的明月,一片透明的灰云淡淡的掩住月色。

    飒飒夜风吹得屋顶上的茅草嚓嚓响着。

    “各位客官,今日咱们便来说说当今武林最为神秘莫测的天罗门与那西域厉星盟之间的渊源,还请大伙儿细听小佬儿我分说。”简陋的客栈里,老翁正的给今夜留宿这里的人们讲述当今的江湖辛秘。

    “这须得从七十年前说起……”老翁故作沉吟:“话说七十年前魔教肆虐,当时的天魔教教主名叫杨知南,传言乃是江湖中不世出的武学奇才。可惜他嗜杀成性,意图称霸天下,当年在中原武林掀起无数腥风血雨。顺者生,逆者亡,许多不愿归顺的小门小派一夕灭门,永远消失于江湖。”

    “正当中原武林迎来一场前所未有的浩劫,在这危难之际,一名籍籍无名的侠士向杨知南递了战书,他们相约在少室山下来一场生死决战。世人皆以为杨知南手下要再添一条无辜冤魂,结局却出人意料。二人在少室山下苦斗了三天三夜,最终魔头杨知南竟败于那侠士之手。那一战后,杨知南身死,天魔教覆灭,残余势力由少林负责剿灭,武林终归太平。”

    “那位打败大魔头的侠士呢?”底下众人不禁出声询问。

    “自那一战后,那无名侠士销声匿迹,绝迹江湖。他身世成迷,师从成迷,从未透露其真名。后来人传言那侠士乃是少林俗家弟子,在战胜杨知南后飘扬出海,再无人知其行踪。”说故事的人说得绘声绘色,底下的看官都打起了十二分精神,只恐漏听了一个字。

    一时间,客栈里除了老翁,其他人悄无声息。

    堂下众人之中有一紫衫女子最为显眼。她在角落独坐一桌,头戴斗笠一直未曾露出面容,可观其身材体态该是位美貌佳人。听到老翁的故事,她掩在斗笠下的面容时不时露出不以为意的笑意。

    这过往岁月当中到底有几分真假早已难以探究,只是可叹纵然曾经叱咤江湖无敌天下,如今不过是众人茶余饭后的谈资罢了,是非功过全凭了后人评说。

    “诸位恐怕要问这与当今的天罗门、厉星盟有何关联。其实不然,当年魔头杨知南败亡少室山下,却有两名传人尚在世上。一个乃他的独子杨楚翊,后化名为‘凌楚翊’。另一个是他的关门弟子严斯越。故事说到这儿,各位应当能猜到一二了,至于这其中细微末节,留待咱们明日分说。”那老翁一拍醒木落下了话音。

    堂下众人觉得吊人胃口颇为扫兴,丢下铜板便都悻悻然散开了,唯有那紫衫女子仍旧静坐那里,仿佛刚刚的故事从未入过她的耳。

    她端了盏茶送至嘴边,忽然不知从哪里冒出一醉醺醺的年轻道士从她身旁走过,行路踉跄不稳正正撞在她身上,还朝她打了个酒嗝,嘴中含糊道:“对,咯……对不住。”

    这酒气让她稍许蹙了眉头,并未正眼细瞧那道士,只摆摆手示意他赶快走。

    那道士便摇摇晃晃地出了客栈。

    不待一会儿她便察觉了异样,手往腰间一摸,果真是系在腰间的钱袋没了,立刻起身追出门去,瞧那身法应当是轻功卓绝。

    只留客栈小二在身后着急的喊着:“客官,客官,您茶钱还没给呢!”

    那道士似乎没料到会被人察觉,此时手中颠着钱袋在街上晃晃悠悠,正想着要去哪里换酒吃呢,却不想那女子竟一个纵身稳稳落在他面前。

    他先是微微错愕,定定的瞧着挡在眼前的人儿并不言语,突然颇为痞气的一笑,两颊有笑靥绽开。

    这让女子不禁有些气恼:“你笑什么?”

    那道士二十上下年纪,面带风尘,一身道袍油腻腻的脏的有些不成样子,隐约能辨出是深灰色的。他蓬松长发散落未束,细看下却是面如冠玉,眉目清秀俊俏得很,一双星眸黑白分明,映着白茫茫月光在这黑夜里也熠熠有神,不像是腌臜下作之人,反倒颇有几分风流倜傥。

    他嬉皮笑脸道:“哎呀,姑娘家可不能这么凶。”笑起来两颊隐约现出梨窝,很是动人。

    “少废话,钱袋还我。”

    他虽瞧不见女子的脸,但只听声音便觉得清脆动听,瞧她又会武功,忍不住便想要戏耍她一番,遂将钱袋套在食指之上打着圈,一副洋洋得意的样子:“姑娘是说这个?若是有本事便自己来取。”

    女子见他如此无赖行径,不觉心中怒火更盛。然而面上却不显,不声不响的陡然间发难,她五指作勾状已向那道士面门探去,却被他稍稍一个侧身便躲闪了过去。

    “嘿,有两下子啊,再来!”那道士虽笑的有几分无赖却依旧迷人,拎着钱袋朝她抖了抖,充满挑衅的意味。

    “臭道士你也不赖,可惜今日遇上我算你倒霉。”话语间,她身形一变如鬼魅般晃过,顷刻已掠至道士身前,抬腿便踢在他的手肘处,钱袋被这巨大的冲力击上了黑魆魆的半空,两人几乎同时纵身而起,只见她身法迅疾如鬼魅,终究先道士一步抢到了钱袋。

    道士并未罢手,与她缠斗在一处。

    道士出掌迅捷,看似轻飘飘的绵柔,可带起的掌风飒飒如秋风凛冽,招招都是四两拨千斤的力道,使的俨然是乾元宗的大折叶手。

    她并不慌乱,竟信手施展出小折叶手来应对。

    小折叶手虽不及道士的大折叶手威力强劲却是飘逸至极,招式灵动犹如游鱼穿梭灵溪之中滑不溜手,一时半刻叫那道士也奈何她不得。

    “姑娘好俊的身手,竟也会我乾元宗的小折叶手。”道士粲然一笑,掌势更疾。

    她并不显露本门功夫,而是各门各派杂七杂八的功夫使了个遍,可毕竟不擅专长渐渐便已无力还手只剩一味防守。

    道士并不急于将她击败,招招留有余地,为的是逼她使出看家本领。

    十几个回合下来,道士竟趁她不备抢摘了她头上的遮脸斗笠。

    “停停停!”道士抬手做了个暂停的手势。

    女子驻足停手。

    且看眼前女子的真容。

    一名年龄约摸十八九岁的少女,生就冰肌玉骨,容颜俏丽恐是世间无双。满头青丝如云,眉如远山含黛,一双凤眼此刻正含着恼意。清亮的月光下只显得有几分不食人间烟火,然而美则美矣,眉眼之间却尽是孤绝之感。

    道士微一怔,他从未见过这般好看的人物,浑然不似人间之物。待他回过神来才咧嘴坏笑:“哈,本想是江湖救急,却不想能一睹姑娘绝世姿容,何其幸哉!”

    这道士白白生了张如此俊俏的脸,说话却这般轻薄无理,此刻令那女子厌恶得很。她不由气红了脸:“是嘛?”嘴角浮出一丝微笑,掌中暗藏的弦月针却已划破长空掷向道士。

    电光火石间,道士身形一转,堪堪躲过了她的暗器。

    这一躲,躲得极是凶险。

    他稳住身形竟也不恼怒,英气的剑眉微挑:“姑娘年纪轻轻怎的出手如此狠毒。”

    “这只是给你个教训。”女子不想与他多做纠缠,转身便要离开。

    “喂,小美人儿,别走别走!”道士赶忙拦在她身前。

    女子不耐烦的抬眼瞪着他:“臭道士,你待如何?”

    他笑得有几分谄媚:“嘿嘿,小美人儿你人长得如此俊俏,想必心肠也好得很,能否请在下吃杯酒啊?”

    方才还说她狠毒,如今又说她心肠好,这道士真是满嘴胡言。她心中这般想着,冷笑一声:“为何要请你?”

    道士笑嘻嘻说道:“闯荡江湖时日已久,盘缠用尽,我看姑娘风尘仆仆想是有要事在身。姑娘若是肯请我吃杯酒,我答应助你一臂之力如何?”

    女子玉葱般的手指捏着白净柔嫩的下巴,眉眼含笑地上下打量着他,心中想着这次要办的事情本也极为棘手,这道士身手不错,倒可叫他做个帮手,然而她嘴上却说:“那先得说说你有何本领?方才你的身手我已领教过了,不过尔尔。”

    “贫道不才,上通天文下知地理,功夫恰好是最不擅长的。其实贫道最擅打卦占卜。”道士一番话任谁听来都难免自吹自擂之嫌啊。

    她不屑的轻笑:“那你且给我算上一卦。”她倒要看看这臭道士到底耍什么花样。

    “小美人儿你且将手掌伸出,给我瞧瞧你的手相。”

    她踌躇不决,极不情愿地伸出手,道士轻笑一声接过她的手掌仔细端详着。少顷,他才故作高深的说道:“姑娘盛世容颜,日后不成绝代风华,必成人间祸水。一生悠游人间,然内心空虚,终日歌舞升平以解寂寞,如有心上人垂怜,则返璞归真,犹如重生。”

    女子听他所言脸颊绯红,暗骂这臭道士实在是胡说八道不知所云,心中不悦正要发作,却见他接着道:“这还得望姑娘多多行善积德,方能一世平安,眼前就有这样一桩善事。”他慧黠的转转眼珠。

    她瞧出这些不过这臭道士为了叫自己请他吃酒胡乱编造出的却也懒得与之计较,其实心中已有自己的考量。

    “既然如此,我便请你吃酒,只望你遵守承诺莫要到时反悔。”她凤眼顾盼流连间尽是风情。

    这俩人很难说是谁上了谁的当。

    “小美人儿,你可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