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劫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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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错误

    “我自飘零我自狂,犹如云鹤游四方!”

    “应是天仙狂醉,乱把白云揉碎!”

    “且采生前一杯酒,何须身后千载名!”

    聂寒衣又是三记剑招打出,威势宏大,单听这诗句,豪迈大方,狂放不羁,但看着这威力嘛,也就这样,勉勉强强可以打伤人吧,划破肌肤的那种。

    儒剑要求的是人与诗和,讲究深刻理解诗句,做到你就是作者,这样威力才会得到最大发挥,诗句引用前人诗句也行,但终究没有自己创作来得更好,毕竟一般人很难到达原作者的意境!

    聂寒衣这货他有这个诗才,但他真的是没时间去写诗,因为他的时间大部分都花在吃喝玩乐上了,就连他现在所会的诗也都是看过一遍有点印象的,不然为什么他念的诗就只是诗句,而不是完整的诗呢?

    空中剑气纵横,地上剑痕累累,兵器交织,金铁之声此伏彼起,风鼓动着衣衫,剑气不断将落叶卷起,时而发出割裂之声。

    不得不说,丛云渡与儒剑实在说是绝配,一个快,一个慢,因为丛云渡快,所以聂寒衣才能施展儒剑,因为儒剑慢,聂寒衣才能得到短暂的过渡时间,快慢结合,张弛有度,故长久,不然为什么他可以独战几煞而不败?

    表面上聂寒衣很轻松,但其实并非如此,儒剑无法杀人,看似华丽的攻击却只能起骚扰作用,丛云渡以他的功力无法长久施展,他现在已经黔驴技穷,只是在硬撑罢了。

    叶一尘坐在马车上,神情严峻,眼睛微眯,目光始终不离黄泉十三煞中未出手的几位,一旦他们加入战斗,叶一尘将会立即阻截他们,至于他几个人出手就说不定了,他只能祈求他们全部出手,毕竟以两人对付十三人太过勉强。

    战场上瞬息万变,与人对战不仅是武力的对碰,更是智力的较量,也可以说是阴谋诡计,在这点上,我们的小聂同志仍需努力。

    只见一人停下,从身上摸出两个弹丸,往聂寒衣身上一扔,正与聂寒衣打斗的人见到这几个弹丸纷纷向后退,就像小鬼见阎王一样,生怕被波及。

    聂寒衣正奇怪他们为什么后退,却发现他们避之不及的弹丸已经来到身前一尺,躲是不能躲,只能硬接。

    许是见惯奇怪东西,也可能是初生牛犊,聂寒衣对这弹丸并不觉得害怕,反而有一种要接着弹丸的冲动,事实上他也是这么做的。

    唰唰一声,纸扇张开,两个弹丸就被聂寒衣捞了过来,他的眼睛眨巴眨巴地盯着这两个弹丸,还有手指戳了几下,弹丸在扇面上滚动几下,又回归平稳。

    好像没什么问题,不像是会爆炸的样子,他们为什么这么怕这小东西,难道这就是唬人的玩意儿?

    这是聂寒衣的粗浅想法,但接下来发生的事让聂寒衣后悔了,他发誓以后再也不会为满足好奇心而接下莫名其妙的东西,好奇心害死猫这句话就生动诠释聂寒衣此时的状态。

    “咳咳,咳咳,啊...嚏...”

    “这什么鬼玩意,胡椒粉,啊...嚏...”

    原来这弹丸里面竟是胡椒粉,就在聂寒衣放松的时候,这两个弹丸突然爆裂开来,红色的烟雾将聂寒衣笼罩,聂寒衣哪里能反应过来,于是就这样中招,唉,可怜的小聂!

    又一声喷嚏声响起,原来是叶一尘,不过想来也是,毕竟他离聂寒衣很近,受到胡椒粉摧残这不是很正常的一件事吗?

    现在的叶一尘估计想要杀了聂寒衣的心都有了,就连看向聂寒衣的眼神都充满杀意,他不禁摇头,他都有点怀疑自己为什么要寄希望于聂寒衣,这货就是一个猪队友,没等他退敌,就先把自己坑死了!

    聂寒衣捂着口鼻,挥着手将漫天的红雾散净,边挥边骂,口上嘟囔着卑鄙,阴险这类的话,不过这还只是开始,等下可有的他受的!

    还未等烟雾散完,黄泉十三煞就又冲出,聂寒衣本就没想到他们会突袭,哪里有防备,待他反应过来,已经挨了一记重击,身体已经倒飞出去,不过好在叶一尘及时接住他,不然聂寒衣非要吐血不可。

    叶一尘见聂寒衣如此不靠谱,将他放稳,便一个人冲出,独自迎战黄泉十三煞。不得不说,老爷子还是老当益壮的,他虽然没有聂寒衣的绝妙身法,只是简单的闪转腾移,就足有大家风范,尤其他的掌法更是刚猛无双。

    叶一尘一掌拍出,掌风凌厉,竟无一人敢硬接,就算是那壮汉也要避其锋芒,面对黄泉十三煞的锋锐兵器也不慌,直接上演空手接白刃的戏码。

    聂寒衣见叶老爷子以双手硬撼金铁,不由大惊,听雨楼查到的情况是叶一尘疑是武林高手,毕竟有几十年未出过手,谁也说不准他到底有没有退步,今日一见,叶一尘犹胜当年。惊叹归惊叹,出手归出手,聂寒衣终究还是少年心形,年轻气盛,稍作调整,便一步踏出,飞身来到黄泉十三煞的另一边,向其余几人挑衅。

    在一边的叶一尘也不管他,继续着自己的战斗,这样也好,两人分别对付一拨人,压力也轻些,一方解决就来帮另一方,不大有可能出现一个人面对十三个人的局面。

    这个想法是好的,但这只是错误的开始,不,错误进行中,当大大小小的错误交织在一起,就会造成无法弥补的后果!

    叶聂二人各守一方,分别牵制黄泉十三煞,丝毫不给他们合围的机会,同时也不断将他们分裂,一对多胜算不大,一对一则赢面极大。

    叶一尘掌法凌厉,黄泉十三煞不敢硬撼其锋芒,只能迂回侧击;聂寒衣身法灵活,就像一条泥鳅一样滑腻,时不时的攻击,虽说没有实质性的伤害,但终究烦人,令他们头疼不已。

    这场战斗现在看起来势均力敌,叶聂二人隐隐占一丝上风,但这只是暂时的,战斗要考虑的因素很多,天时,地利,这些都在需要关注,当然还有身体状况也至关重要。

    别看叶老爷子现在打得那叫一个虎虎生风,但他毕竟老了,他的身体状况根本不足以支撑长时间的高强度战斗,这还不提他有暗伤的情况,如果他要是再年轻个十岁,这什么黄泉十三煞压根不是他对手,可惜这世上没有如果!

    不过最先出状况的却不是叶一尘,而是聂寒衣。

    啪嗒!

    原来是聂寒衣的纸扇滑落在地,注意这里是滑落而不是打落,打落是是指扇子被黄泉十三煞击飞,而滑落显然不是这个意思,纸扇是自己脱手的,不如说聂寒衣没有力气继续握住扇子更为贴切。

    “卑鄙小人,”聂寒衣顿感身子无力,直接瘫坐在地,连吃奶的劲都要使出来了,却还是立不起来,颤颤巍巍抬起手指指着黄泉十三煞,“无胆恶贼,打不过小爷,竟敢下毒暗算小爷。”

    “桀桀,”黄泉十三煞听到这话纷纷停下手中动作,大笑起来,“你既然都叫我们是恶贼了,不下毒,又怎么符合我们身份呢?”

    在一旁的叶一尘还在奇怪聂寒衣为什么瘫成一滩烂泥,以为他示敌以弱,伺机而动,不料却听到聂寒衣中毒,心底一惊,手中掌法变得更加凌厉,与其对阵的黄泉十三煞却在不断拉开距离。

    正欲追赶的叶老爷子却突然感到一阵无力,脚步虚浮一下,好在叶一尘及时站住脚跟,才避免摔倒。

    什么,难道我也中毒了,到底是什么时候?难道是那个时候?

    叶一尘毕竟是江湖老人,此时他已经明白过来,自己中毒的真正原因就是当时的爆炸的胡椒粉,好狠的手段,把毒掺在胡椒粉中,用来混淆视听,不仅诈敌,也会伤己!

    “总算是发作了,这老家伙可真能熬,我都差点以为‘醉死人’对这老家伙不管用呢!”

    醉死人,听起来像一个酒名,但其实并不是,这是一种强力的迷药,只要吸进一点,身体都会出现无力,连抬起手都困难,就算是武功高强之人也不能例外,只是发作时间要稍微延后一点。

    “老家伙,你继续打呀,起来继续呀,你先前的掌法呢,继续出呀,老子保证不躲!哎呀,老家伙你怎么这就站不住了,真是的,怎么连我一招都接住呢,你先前的威风哪去呢?”

    一人走向叶一尘,不断嘲讽,一脚踢出,直接将叶一尘打得吐血,这还不算,又是重重的一拳,一副势要打死他不可的模样。

    无力反击的叶一尘只能瞪大双眼瞪着他,双目就像要冒火一样。

    “你还敢瞪着我,”那人吐口唾沫,搓搓手掌,呼呼几个巴掌向着叶一尘扇去,“谁让你瞪老子的,你还瞪,老子让你瞪!”

    其余几人站在远处指指点点,一脸戏谑,甚至还有人想要去一起“帮忙”,被人阻止,“十一,够了,毕竟是听雨阁的人,不能太得罪,玩玩就行了,现在藏宝图最重要!”

    “明白,老大,老家伙还不感谢我们老大!”他揪着叶一尘的头发说道,“老家伙,你还敢反抗,他妈的,快给老子放手!”

    叶一尘嘴角溢着血,脸庞红肿,就算使不出力气,但他还是死死抱住那人的腿,不让他离开。

    藏宝图,他不知道,但他们要去找藏宝图,就一定会伤害凌鸢歌,他不能让自家小姐受到任何伤害,这是他身为凌家老仆的忠义,也是作为家人的担当!

    但可惜,这样并没有什么用,换来的只是徒然,被一脚踹开的他望着那个身影,不甘地嘶吼,眼中充满愤恨。

    “够了,不知各位到底想做什么?”一道声音自车厢响起,瞬间就引起所有人的注意。

    但在看到那人身影时,黄泉十三煞脸上满是惊艳,而叶一尘却是诧异,聂寒衣则是神色古怪,因为那人不是别人,而是他二人正在拼死保护的凌鸢歌,而此时的她却着一身男衣,这叫他们如何不惊?

    凌鸢歌身着一袭玄衫,竟没有一丝违和,明眸皓齿,面如冠玉,肤光胜雪,眉宇间透着一股灵气,发丝漆黑如墨,皆束于身后,许是常年习琴的缘故,更为其增添空灵之感,好似谪仙一般,随便往那一站,那种气质就让人无法接近。

    聂寒衣自诩英俊潇洒,但见到凌鸢歌这幅装扮也是自愧不如,幸亏她是女子,不然这世间又要增加多少倾慕之人,又有多少女子留下相思泪,又会有多少男子独自断肠!

    这人是到底是谁,单是站在那就有如此气度,等等,这是听雨阁的马车,传闻听雨阁的聂少阁主风华绝代,是个天仙般的人物,先前那个锦衣男子是听雨阁的人,虽然也是容貌俊美,但比起眼前这位还是逊色不少,该不会这位就是听雨阁的聂少阁主吧!

    老大天狼心中有一个大胆的想法,不过要验证这个想法还需一探。

    “不知阁下可是听雨阁的聂少阁主?”

    瘫坐在地的叶聂二人听到这句话都露出惊讶之色,尤其是聂寒衣神色更加古怪。

    啊,她是聂少阁主,那我是什么,假的聂少阁主?

    聂少阁主,凌鸢歌不知道,她只是静静站在那,也不出声,眼神清澈地看着说话那人。不过这在凌鸢歌看来是有一个无害的眼神,但在别人看来就是另一种意义了。

    不说话,那就应该是了,该死,到底是哪个家伙乱传消息,连听雨阁少阁主都在马车上都不知道,不是说只有三个人吗?

    天狼撇撇嘴,眼珠不断滴溜滴溜地转动,忽然他看到地上的叶聂二人,顿时计上心头,“聂少阁主,久仰大名,我等不是寻滋挑事之人,只不过为利而来,还望行个方便,将藏宝图交给我等,不然这两人就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了。”

    这完全就是赤裸裸的威胁,藏宝图与叶聂二人的性命孰轻孰重,不言而喻,且不说藏宝图对凌鸢歌来说,只是无用之物,就算是拥有倾城的财富,她也会毫不犹豫地换取二人性命,但问题是她完全不知道什么藏宝图,一个见都未见过的东西叫她如何拿出?

    凌鸢歌秀眉微蹙,开口道:“藏宝图可以给你们,不如你先将他二人放开?”

    既然已经被叫做聂少阁主,与其纠结这个称呼,不如干脆借驴下坡,说不定会去得不一样的效果。

    “那可不行,万一我们把人放了,你言而无信怎么办?”

    “你觉得我会欺骗你等?”还是那个声音,但相对之前,多了一丝森寒的意味。l

    老大天狼只能无奈赔笑,毕竟听雨阁势大,他们得罪不起,但就这么将人放走,也划不来,“堂堂听雨阁少阁主又怎么会失信于人呢,是在下说错话了,不过既然是交易,还是一手交藏宝图,一手换人吧。”

    说白了,不见到藏宝图,我就不交人,你奈我何!

    “不是,大哥,我们人多,怕这个乳臭未干的黄毛小子干嘛,直接打过去不就得了!”一人指着凌鸢歌大声道。

    “你懂什么,他是听雨阁少主,”老大天狼对着那人的脑门不断直戳,大骂道,“听雨阁,你懂吗,我们得罪它,我们的头就没了,你他妈知道吗?”

    碍于老大天狼威势,十三黄泉也不敢多说什么,其实他好想说一句:人都打了,还说·什么得罪不得罪的,不是早就得罪了。

    凌鸢歌对黄泉十三煞的闹剧不感兴趣,如何将叶聂二人救回,这才是当务之急,他们不肯放人,藏宝图她又没有,所以必须要从其他方面入手。

    “藏宝图我会交给你们,不过我想知道你们找到宝藏,你们又当如何分配?”

    天狼是个莽夫,想都不想直接开口道:“那还用说,当然是我们兄弟十三人平分啦。”

    凌鸢歌听到这句话,一直紧蹙的秀眉舒缓许多,张开满是水渍的掌心,“平分固然好,不过依在下之见,出力最多的人不应该得到的最多吗?”

    人性都是贪婪的,没人能免俗。黄泉十三煞而本就是恶人,在巨大利益面前,所谓的兄弟情义也不是个笑话。

    “对啊,大哥,我出力最多应该拿最多。”

    “狗屁,要是没有我的计策,就凭你们这些没脑子的,怎么可能截住他们,要我说,我应该拿头功!”

    又有一人看不惯先前几人的话语,赶紧开腔争功:“老五,瞧你这话说的,要是没有我们几个去布置陷进,就凭你这只能动嘴的功夫,他妈的,怎么可能截到人,等你动手,人家早就跑了,要拿也应该是我们占大头!”

    “怎么说话的,要拿也是我取大的,消息是老子得到的,不然你们哪里有机会?”又加入一人,不过现在不止停留在口水战上,已经上升到动手的地步。

    “怎么的,老六你是想动手来着,来啊,老子不动手真当怕你啊!”

    就这样,一人起头,众人都被卷进这场关乎宝藏分配的重要战斗中,兵器碰撞的声音夹杂着谩骂声又在空中响起。

    在远方的凌鸢歌看着这一幕,轻拍胸口,深深吐出一口气,心里的重担总算可以放下,叶聂二人的危机差不多解除了。

    对凌鸢歌来说,她不会武,只能智取,以分配之由挑拨黄泉十三煞的关系,这是极好的,她的计划也是成功的,但她并未将突发状况考虑在内,这是一个败笔!

    当然突发情况之所以叫做突发情况,不就是发生几率小嘛。可惜,在这里,突发情况还是发生了,不过对凌鸢歌来说是突发情况,对黄泉十三煞来说却是必然!

    黄泉十三煞不是铁板一块,贪念可以使他们手足相残,但同时也可以使他们目标一致。

    没错,他们因藏宝图而互相出手,当然也可以因它而停手。黄泉十三煞妥协了,分配问题可以稍后再提,先拿到藏宝图再说。

    一阵互殴下来,黄泉十三煞身形甚是凄惨,有的脸上尽是抓痕,有的直接顶着熊猫眼,有的甚至连牙都被打掉了,总之就是不太好的样子,不过这并不能影响他们对藏宝图的热情。

    一双双泛着绿光的眼睛盯着马车的方向,凌鸢歌才意识到她错了,不管如何离间,他们的目标依然还是藏宝图,在没有拿到藏宝图之前,他们只会是小打小闹。离间计的成功,黄泉十三煞的内讧,这些都让凌鸢歌忘记了一个事实——他们是亡命之徒,是真正杀过人的!

    凌鸢歌不过二九芳华,也不过就是一个小姑娘,在危机面前再怎样镇定,再怎样工于心计,在遇到真正想杀自己的人之时,这些又有什么用?

    江湖险恶,最险是人,最恶是人心,无论哪个江湖人都逃不过,更何况凌鸢歌还不在江湖,又怎敌的过在刀口上舔血的歹人?

    “小姐,快跑!”

    这句话咋一听并未有什么特别,但仔细一琢磨,就会发现其中的意味。

    小姐,哦,原来这听雨阁少阁主是假的,她就是那小妞,小娘皮,竟敢糊弄我们!

    猪队友并非只有聂寒衣,叶一尘也可以说得上是。叶一尘关心则乱,这也是无心之失了。

    “快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