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命运打个平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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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吃完午饭,客厅里王文海一家五口和江东旭坐在一起。江东旭斟酌了一下语言,对王文海、其实主要是对二舅妈刘芸说:“我想和你们合伙做个生意,本钱我出……”。

    王文海一听就不耐烦了:“你做啥生意?还本钱你出?能不能虚心一点?安安生生,过几个月安排你去当兵,当几年兵回来安排一个事业单位……”

    江东旭马上用求助的目光看着刘芸。刘芸想了一下对丈夫说:“老王,外甥有想法,你总该听完再批评吧?你先不要说话,听东旭说说。”

    其实所有的规劝别人合伙做生意,无非就是拉对方投资自己欠缺的,而对方所具有的某种财务或者人力资源。这就需要你会讲故事、或者说画大饼,得到对方的认可。

    “我说的生意短期说可以从明天干到十一月份我当兵走,长期说甚至我就不当兵了,每个月净利润不低于2000元。”

    江东旭几句话一说,就不做声了,他等待二舅王文海的反应。

    王文海愣住了,他在87年一个月工资才60多块,铁路部门补贴高,一个月零零碎碎下来也不到90元,这些钱是五口人的主要生活来源,现在乳臭未干的外甥竟然说有一个月2000元利润的生意,真是无知者无畏啊。想说几句,看着媳妇刘芸的脸色,他摇了摇头,起身走向卧室。

    看到二舅不屑一顾的架势,江东旭丝毫不露尴尬神色,正好他想要的听众没有走。

    “二舅母,我说的生意说开了很简单,但是需要二舅的配合。”江东旭让小表弟拿出纸笔,在纸上列出一二三四,一板一眼地对刘芸和表弟表妹说道。

    “首先,我需要二舅对我爸妈说,是你们的生意,需要我过来帮忙。说句难听话,只要我这三个舅舅家里需要小长工,从小到大都是我,所以这一点很好做我妈的工作。”

    “都是你大舅、小舅让你放羊、放猪,我和二舅可没有咋让你当长工……”

    江东旭潇洒地摆了摆手,不让刘芸插话:“而且还得需要二舅的身份,到单位找领导,以外甥是待业青年需要找事干的名义,不能以你们家的名义,不然,单位里人多嘴杂的,肯定有人害‘红眼病’,就怕这种人,他不赚钱也不让你赚钱。”

    刘芸又忍不住打断了江东旭的话,“到底是啥生意?”

    江东旭仍然不理舅妈的话茬,自顾自地说:“第二个月起,二舅不能出面,你每个月到主管领导家坐坐,带些东西或者钱,送个礼。不过现在的干部都比较廉洁,可能不会收礼,但毕竟礼多人不怪。要是实在不收礼,看着他家的液化气什么时候要换,或者什么时候需要买煤球,然后我和树磊老表过去出个力。”

    “这样的话就没有人和我们竞争了。”江东旭顿了顿,目光扫视客厅的每一个人:“这个生意特别简单,傻瓜都会做,只不过能找来这个活的人拉不下面子,能拉下面子的人找不到门路。”

    “火车站站长和二舅平级,听二舅说他们两个关系不错,好像是做过同事,应该是相当好吧?”

    二舅妈和表弟表妹都露出肯定的目光,但是刘芸想了一下说:“你是不是想当黄牛倒车票?这可不行……”

    江东旭嘿嘿一笑:“我这辈子都不会再干违法生意,做违法的事情。”一句话勾起他的不堪回忆“守法做事的成本最低。”江东旭想,我为什么说“再”呢?

    “咱们地区一千多万人口,出行主要就靠这个火车站,火车站每天不说接人送人的,就平时上下车的旅客不低于五六万吧?节假日更多吧?”

    “车站是一个城市的窗口,这么大的人流量就一个公共厕所,公共厕所还没有人管理,脏的进不去人,铁路部门腾不出人手,不如承包给我,我一个月给他们交一百块钱,当然最好是鸡蛋换盐——两不找钱。”

    听到表哥说承包厕所,表弟们立马想到了那个厕所的样子,露出了鄙夷的目光——吃商品粮的人居然想当掏粪工!

    看着一家人的耻与其为伍的架势,江东旭很是无语,但是还得顺着他们的想法:“我承包厕所还要雇人打扫卫生。”

    刘芸有点想不通了“你出钱承包厕所……粪便有那么值钱吗?一个月可以卖两千多?”

    “车站厕所是水冲的,卖不了粪。”江东旭笑着解释,“旅客进厕所收费,小便一毛,大便两毛。”

    刘芸问道:“收费?犯法吧?”

    “不犯法,这叫卫生费,大城市都收费了,挣得脏钱,还是辛苦钱、熬夜钱,领导们现在还都看不上……”

    这时候,一直在卧室偷听的王文海出来了,“你爸是个干部,家里排排场场地,你想干这个,丢人不丢人?”

    一句话让江东旭想到前身在90年代,公厕普遍收费时,他有两家邻居特别不对付,其中一家承包一厕所,另外一家的老阿姨听说了,专门到仇人承包的公厕那里,一遍遍地掏钱上厕所,来羞辱对方,回去后逢人就说对方不知羞,“每次接钱时竟然是美滋滋的表情……”

    现在是1987年,人们更认为在厕所门前收费是下三滥的事情,江东旭也不想长篇大论地扭转谁的观念,最有说服力的就是用钱啪啪打他们的脸。

    “二舅,我说一个月两千是怕你吓住,就火车站的十几万人流量,百分之一上厕所,每个人按收费一毛钱,一天二十四小时就一千多!厕所前面出前檐,不但可以收费,我让姐夫办个烟草证,可以卖烟,可以卖冰棒,可以卖报刊杂志,多少人上火车前要卖一本杂志?”

    “过几个月有钱了,掏六七千块初装费,安个公用电话,一分钟就是五毛钱!而且,因为安了电话,其它人想赶我们走,不多出一万块钱,想都不用想,谁现在会出一万多块钱接个公厕收费的生意?整个玉都地区,万元户不会超过十个吧?”

    “你是内部人,干起后影响不好,我承包了,我舅母和老表们以给外甥帮会忙的名义过去,也不难看。舅母,你回去找个老实一点的人过了打扫厕所,一个月不管吃住,给他六十块,怎么样?”

    看到王文海和刘芸明显地动心了,江东旭又说了签合同的细节:“春节联欢会说的‘红眼病’很多,所以必须要签合同,每个月必须上交钱,这样人们都无话可说。合同最好一次性签三年,并且续签时我们有优先权,别人接时必须同时接我们的货底。”

    看着侃侃而谈的外甥,王文海有一种陌生感,和他相比,自己的孩子王书磊……也不错,就是不如这厮这般狡猾,但是,老实是种美德呀!

    王文海说到:“还是不行,车站太乱了,天天都有打架的……”

    “二舅,你在车站上班,老表们都在铁路子弟学校上学,一家人都生活在铁路区域,谁被欺负过?没有吧?!”

    “车站的确很乱,那是欺行霸市的混混欺负旅客,他们依靠车站讨生活,谁敢欺负内部人员,不想在车站混了?况且,人物一点的谁会为一毛的厕所费争执?丢不起那个人!真正掏不起钱的也有,每天十个八个的不掏也无所谓。”

    “到时候,你给我找一身铁路制服,谁敢欺负我?”

    话说到这个地步,江东旭站起身,说,“我还要到工地上看看他们的进度,这几天捋顺关系了我就不用去了……”

    刘芸明显地不想让他走“厕所的事……”

    “今天晚上我提捆啤酒,带点卤肉,过来混饭!”

    “晚上等你过来吃饭,啥都不要带!”王文海发话了。

    江东旭离开是给二舅一家商量的时间。果然,江东旭一走,二舅一家就讨论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