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怪观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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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4执民意煽风点火,杀君子难辨善恶

    王秀花斜坐在于昌勇的腿上,一手搂着他的脖子,一手撵着他颌下的几根胡须,说道:

    “你想的倒是简单,那老东西虽然喜好男风,但除此之外哪还有什么可以治罪的地方?更别提要杀他的头这种重罪了。”

    于昌勇搂着王秀花的腰,笑道:

    “我在这里做了十几年的父母官,他们这些人谁的屁股上有几根毛我都清清楚楚。要收拾一个小商贾还不是信手拈来。”

    说着用手抓住王秀花的一瓣肥臀,用力一捏,王秀花又痛又痒口中笑骂道:

    “该死鬼!可疼死我了,你给我说说他还有什么罪?”

    于昌勇答道:

    “万章柔情有多少金币他就有多大的罪!”

    按说夏季很少会刮这么大的风,然而风雨欲来无人止,街边的招子被风吹的咧咧作响。

    街边小广场上新搭了一个方形的木头台子,这种木台已经很多年没有搭过了,它有个名字叫做公审台,作用是官府抓住一些罪大恶极之人,在府堂审过之后再拉出来公审,第一是以儆效尤,第二是让老百姓检举犯人还有没有没交代的罪行。

    公审台上用锁喉绳困着两个人,一个是腾万章,另一个是万章柔情的掌柜先生,也是腾万章的伴侣唐福清。两个人紧挨着跪在台上,就像是在拜堂一样低着头。

    于昌勇端坐在木台中央,左右是典史,巡查,税课大使,他们全都一脸严肃的面向台下围观的百姓。

    于昌勇理一理官帽,站身来,手中拿着写有腾万章和唐福清二人罪状的状纸,朗声说道:

    “本镇恶商腾万章及其主要帮凶唐福清通敌逃税大案,今日开启公审,腾万章自幼好逸恶劳,不学农耕,不侍畜牧,偏爱商业,生活奢靡成风,偷逃巨额税金,与金国许多官宦商贾来往过于频繁,泄露大量国家机密信息,实乃是堇国一大蛀虫。不杀不足以平民愤!

    帮凶唐福清,明知腾万章罪孽深重,仍然助纣为虐,不仅帮助腾万章经营万章柔情布庄在堇国敛财多年,甚至一直与腾万章保持着有伤风化的断袖关系,此等败类多活一日就是我堇国的耻辱!”

    台下的百姓们全都欢呼起来,能为国家驱除蛀虫,而且一次两条,实在是大快人心的事,再者看到昔日高高在上的老爷们此刻俯首认罪的样子,哪个人心里不是隐隐地有些快感呢。

    于昌勇继续说道:

    “我们不会冤枉一个好人,但也绝不会放过一个坏人!下面哪个乡亲还有这二人的罪证可以上台来讲,你们二人有什么不认罪的地方现在也可以讲,记住这是你们最后的机会!”

    别看百姓们在台下叫的欢,真要上台露脸了却都有些打怵,于昌勇看似无意之间向台下一个青年看去,那青年马上喊道:

    “镇长大人,我有冤情,我有话要说!”

    于昌勇命人将他带上台来,那青年却搀扶着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太太一起走了上来,老太太有些扭捏的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腾万章,没有说话,那个青年说道:

    “我母亲曾经在这老贼的府上当过烧饭的仆人,老贼每餐都是大鱼大肉,还动不动就挑肥拣瘦,把我母亲吓得从来不敢大声说话,我家里穷,平时吃不上什么好东西,有一次就因为我母亲拿了一小点儿剩菜剩饭回家给我吃,就被他捉住打了一巴掌,对待别的下人也是非打即骂,活该他落得今天的下场!”

    于昌勇向那个老妇人问道:

    “腾万章是否动手打过你?不要怕大胆说,本官自会为你做主!”

    那老妇人又瞟了一眼腾万章,轻轻的点了点头。

    于昌勇说道:

    “打骂下人虽然不犯法,但于理难饶,本官判你去将往日被打之仇连本带息的打回来。”

    那个青年又说道:

    “大人,我母亲年事已高手脚无力,请允许我这当儿子的替母亲出这口恶气!”

    于昌勇说道:

    “准!”

    那青年从衙役手中接过一个水火棍,来到腾万章身前,骂道:

    “老贼,没想到你也有今天!”

    腾万章抬起头来去看这青年,正迎上当头砸下的水火棍,只听噗一声闷响,水火棍打了在他的眉骨上,瞬间便将皮肤撕裂了一个大口子,猩红的鲜血滴滴答答的落在木台上,腾万章只觉得眼前一黑,险些晕死过去。

    那青年仍觉得意犹未尽,反手一棍打在唐福清的右肩上,打的唐福清一个趔趄,但他硬是忍住一声没吭。那青年啐道:

    “呸,恶心人的老兔子!”

    有了第一个上台的人,后面的人就觉得心安理得些,跃跃欲试的也想上台去抒一抒心中的苦闷。

    一个衣衫褴褛的老乞丐走上台来,起先有些拘谨,说道:

    “咱们镇上的大户人家,逢年过节都会在家门口给我们这些可怜人预备一些饭菜,唯独这家,我从没吃过他家一口饭食,哪怕一个剩馍都没有,上个月我只是在他家门口多呆了一会儿,他们竟然放出大黑狗来咬我,我早就说过像他们这么没有人性,迟早要遭报应。

    今天官老爷为我们主持公道,我第一个赞成!”

    老乞丐越说越激动,此时涨红了脸情绪已经到达顶峰,他一手抓住腾万章的头发,左右开弓的打了两个大嘴巴,又咳了一口腥臭的粘痰狠狠吐在了他的脸上。

    台下的百姓们看的也跟着过瘾,下意识的歪头躲避,呲牙裂嘴的仿佛被吐在自己脸上似的。

    高占启混在人群中看着这一切,心里升起一股兔死狐悲的感觉,想当初腾万章是多么心灵手巧的一个人物,几百人的纺织厂,无论是大闺女小媳妇,没有一个人比他织布织的更快更好,他十几年前设计的花色到现在仍然还在流行。

    老乞丐打完又换邻居上去打,邻居打完又换布店的伙计上去打,如此车轮一般打了几个来回,腾万章已经挺不住倒在台上,再有人来打,唐福清就用身子挡在他的上面,替他挨打。就算被打的嘴里咕咕的冒血,那也咬碎牙齿不肯吭声。

    人们见唐福清这样表现心里更恨,打的更狠。到后来人们开始排队上去打,如果有谁不去打就好像成了和腾万章一样的坏人了。

    终于高占启看不下去了,他跳上木台对着那些还在排队上来打的人们吼道:

    “住手吧!再打可就出人命了!”

    下面有些少年轻蔑的笑着回道:

    “反正都是死,还不如让我们出口气呢!”

    李明阳的金丹又开始不受控制的运转起来,他在这些人的头顶上看到了一些像火一样的东西,而且聚在一起的人越多火焰就越强烈。那到底是什么东西?李明阳眯起眼睛想看看仔细,却发现了让他无法想象的情况,这些人里面一个灵修士都没有,但他们头上却出现了一种从未见过的灵气,这些灵气像野火一样不受控制的随意飞舞,里面蕴含的力量随时都可能暴发。

    这是为什么呢?如果普通人也可以产生灵气,那这个以灵修士为支柱的世界岂不是要崩塌了吗?李明阳越想越怕。

    他不知道的是,这种形似火焰的灵气在这世上只有他一人能够看到,很久以后这种灵气也确实让这个世界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此为后话。

    高占启愤怒到了极点,他浑身颤抖着,看着这些或神色冷漠或面带讥笑之色的人们,他无法理解这种必须置之死地的仇恨。他带着些哭腔说道:

    “我不明白,他们犯了哪一条死罪,吃鱼吃肉没花别人的一分一毫,断袖之情也没有伤害任何人,开遍全国的万章柔情布店养活了几千个织工,他们背后就是几千个家庭,经商何罪之有呢?偷逃税金可以罚金补交,至于泄露国家机密?一个布店有什么机密可以泄露呢?就连纺织都是我们从南方学来的。为什么一定要打死他们?”

    台下的人们一时之间竟然无言以对,忽然一个身材矮小的中年人大声说道:

    “我认得你,你是高陌镇的梨贩子高占启,你身为作威作福的老爷当然是替他们说话,乡亲们,不要听这胖老爷胡言乱语,今日这两个蛀虫必须死!大家打呀!”

    高占启拦在台前,对于昌勇说道:

    “官府公审怎么可以滥用私刑?”

    于昌勇指一指台下愤怒的人群,说道:

    “你问一问百姓的意愿,我身为本地父母官当然要顺应民意,民意难为!”

    高占启向李明阳和吴倩文投去求救的目光,李明阳以灵力传音道:

    “台上两人都被人用高级禁言灵术封了口,显然这件事背后肯定有高层人物参与,我们恐怕救不了他们。”

    高占启跪在地上对腾万章说道:

    “滕老板,还记得我高胖子吗?”

    腾万章趴在台上,双手被绑在背后,已经被打的不似人形,他颤巍巍的抬起头来,看了一眼高占启,然后脑袋像泄了气一样磕在台上一动不动了。

    唐福清见腾万章已死,他嗓子里咕噜几声,眼中流出了两行血泪,他挣扎着站起来,用尽了所有的力气一头撞向木台后面的矮石墙,登时就脑壳破碎一命交天了。

    三个人再次踏上旅途,高占启变得沉默了许多,他重新戴上了兽骨面具,看不出是什么表情,李明阳也不知道如何宽慰他,只有吴倩文仍然心神坚定,她走在最前面,领着这两个如同迷途羔羊一般的男人,一直向着南方走。

    如此又过一日,三人走到一座风景秀丽的山岭下,山谷深处被泉水冲刷的像一道参差不齐的伤口,山路就挨着这条小河边,三人走在路上,一边是百丈高崖,一边是潺潺流水,他们的心都跟着平静下来,此处远离村镇人迹罕至,鸟鸣蜂舞等细微的声音都显得格外的清晰,吴倩文忽然停住脚步,说道:

    “听!你们听到了吗?”

    高占启抬头四处张望,并没发现什么特殊的东西,于是问道:

    “怎么了?你听见什么声音了?”

    李明阳身为灵修士,他的五感要敏锐的多,问道:

    “你是说那隐隐约约的哼唧声吗?”

    吴倩文答道:

    “好像是小狗吠叫的声音,你应该听的更清楚,在什么地方?”

    那声音极其细微,李明阳只能调动一些灵力才勉强能确定它的位置。

    吴倩文和高占启跟着李明阳向前走了十几米,就见在山路转弯处有几株南天竹,树丛里有一条黄褐色的小狗,它的一条前腿被捕兽夹夹住了,看起来像是断了,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被夹的,此时看起来已经奄奄一息,只能在嗓子眼儿里发出微弱的叫声。

    它可怜巴巴的望着来到跟前的三人,漆黑的泛着泪花的眸子好像是会说话似的。

    吴倩文柔声说道:

    “好可怜的小宝贝,我们救救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