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妖神
繁体版

第20章 少年

    “卖烧饼!新鲜的烧饼!”“老梁家新酿的好酒!”“诶哟客官,又新到了几位姑娘,要来看看吗?”皇城中一片热闹繁华之像。

    安生用身上仅剩的几枚铜板买了两个烧饼,一个塞在口中,一个放在行囊中,匆匆地便向城楼奔去——今天是张贴皇榜的日子。这已经是安生第三次参加科考,这一次他自信满满,早早地便来到了城下过目成绩。

    “人有点多啊……”安生小声嘀咕着。城墙下围满了人,有的是考生,有的则是单纯看热闹的,但大多期待着今日新鲜出炉的榜单。

    “让开让开,贴榜了!”安生才将半个身子挤入人群,却又一把被前来张贴皇榜的兵士推开。

    “哎哟……”安生摸着屁股,猫着腰缓缓站起,他的内心有些恼火,却又不能有太多抱怨。

    “解,解元!我中了!”人群中有人大喊。“不愧是我儿子啊,就等着上头来把你接上任啦!”一位头发花白的老人欣慰得笑道。

    “哎呀,真厉害啊!”“是啊,年纪轻轻就有如此成绩,所谓光宗耀祖,想必他家老祖宗也会高兴吧。”人群中议论纷纷,但也不乏落榜或嫉妒之人,不屑地动用口舌。

    当然骂街的也不少,官兵也懒得管这些光顾着热闹的家伙。

    安生只是默默听着,心中愈发期待。终于,难以抑制激动情绪的他冲进了人群,“借过!借过!”像一条泥鳅一般,安生钻到了人群的最前方。

    上下,上下——虽然七上八下不太适合形容人的动作,但此刻的安生大概就是这般状态上下寻找自己的名字。

    ——一遍,又一遍……没有,没有……

    一个时辰,两个时辰,人群渐渐散去,街道也恢复了原来的状态,唯有安生仍立在那里,如同稻草人一般孤立无助。

    “下雨了!”大道上,有人如此喊着。商贩很快收起了摊位,巡逻的士兵也撤回了队伍,部分路人于雨中奔走寻找躲雨之处。

    “白费了,四年……”安生的眼中毫无光彩,漫无目的地在大街上走着,不,或许他只是想回家而已。

    “哗!”“啪——”

    安生被撞倒在了路边的泥潭中,一个衣着褴褛的小个子从他身边窜过,手中握着安生随身的荷包。“切,穷书生!还你吧!”小个子翻了翻安生的荷包,一副大失所望的样子,反将那小布包扔到泥潭中,“啧,连个铜板都没有……”小个子埋怨着,迅速离开了。

    “娘……娘……”安生在泥潭中打捞着那枚荷包,双手有了裂痕,渐渐溢出鲜血。“娘,孩儿对不起你……”安生将小布包捧在怀中——那是安生过世之母留给他唯一的物件。哭,这是他第三次哭,第一次是父亲出轨,抛弃母亲那日,第二次是母亲去世托付后事那次。但这一次似乎更加惨烈——这是他最后一次参加科举,他曾起誓。

    雨水和泪流入他的口中,苦涩……

    不知过了多久,安生缓缓起身。他的眼眶通红,头发也散开了。在大街上,安生一个人孤独地走着,晃悠悠地,抱着那个小布包,不像一位书生却像是那街头乞丐。

    慢慢地,物景换移,他来到城郊,一个孤僻的小木屋旁。

    安家曾是一脉贵族,二十年前,安生的祖父因得罪皇上,协安家一族被贬至京郊,最终落得人财两空的田地。

    “安生回来了啊?”隔壁的小屋中,一位老婆婆从窗口探出了脑袋,“怎么样?中了吗?”

    安生没有说话,脸上挂着微笑,轻轻地摇了摇头。

    “没关系,大不了再来一次嘛,毕竟你还算年轻!”婆婆微笑着,不停鼓励安生,语气就如同安生的家人一般。

    “嗯,谢谢婆婆,我先回去了。”于是,安生低着头,朝家中行去,身后隐约传来了婆婆的叹息,“诶!可怜的孩子,没中举,身边也没什么家人……”

    “……咦?门开着?”回到家,面对安生的是一间门户大开的小木屋。他生怕是进了什么贼人,立马冲了进去。

    “吱!”厨房内,一只白狐正含着一根玉米,身上的毛因淋了雨而粘在了一起。见到安生,白狐十分警惕,含着玉米,翘起尾对安生示以攻势。

    “我不会伤害你的,放心……”安生缓缓上前,一步一挪,试探性地靠近白狐。

    “吱!”白狐惊叫一声,安生被吓退了半步。“放心吧,我不会伤害你的。”安生微笑着探出手,慢慢地,放在白狐额顶。见这来人似乎真的毫无恶意,白狐便也放松了警惕。

    “小家伙,你是饿了吧?”安生抚摩着白狐。这白狐似有灵性一般,迅速点了点头。

    “等一下!”安生翻了翻包裹,只找到了早上的那块烧饼,一半还粘上了泥渍。安生将有泥的那半烧饼掰下,将另一边递给白狐。白狐有些嫌弃,但又看了看安生手中的那一半,便又将烧饼叼了过去。“好可爱……”安生一边看着白狐,一边将手中的烧饼撕作小块送入口中。墙角处,白狐欢快地啃着烧饼,似寻得了天下至美一般,吃得十分享受。

    安生来到墙角在白狐身边坐下。“你知道吗小狐狸,我又落榜了,这已经是我第四次落榜了……”安生靠着墙,头抬着望向透黑的房顶,“七岁时,我被乡中举为神童,十岁开始科举之途。道中,父亲带着小妾跑了,母亲又因此称病。娘……她一生的愿望便是亲眼看着我复兴安家家室,但我,没这个能力……是我让她失望了……”安生哽咽着,白狐默默得望着他,没有声响,“小狐狸,谢谢你听我说这些……你说……”安生不自觉得伸出手,抚摩起白狐,白狐眯着眼一副享受的样子,“我该不该坚持下去?”

    我说,有没有可能白狐一句话都没听懂。

    “当然要!”

    安生猛得回头望向门口,声音来源是一位身着华服的道人。

    “杨君!”安生欣喜间疾步行至门口,“你怎么来了?”

    “原本是为了给你庆祝中举,”杨抬起右手示意,手中乃是一坛酒和一个食盒,“现在,也只能借酒消愁了呗。”感到腿边有些移动,杨望向下方一个白色的身影一闪而过。安生正欲上前追赶,却被杨一把拦下,“那,咱们开始吧?”杨拉着安生来到内室。

    内室中有一张木桌,几把椅子,一个小橱柜以及一张小木床。床上的被褥很薄,显然无法过冬。“还是出去吃吧,家里……”安生顿了顿,“太寒酸了……”

    杨微笑着摇了摇头,将酒食放到桌上,“诶,这就是你的错了,安生。”杨摆出自备的两套酒杯与餐具,于杯中斟满美酒,并示意安生坐下,“陋室自有美妙之处!还有,关于你对我的称呼……你若不愿意叫我的名,大可以以字称呼我,不要整天杨君杨君的,让人听得生疏。”

    “好!”安生举起酒杯,“莫寒,我先干为敬!”

    杨莫寒笑了笑,“明明是我该敬你,你怎先敬起了我?”说着,莫寒也将酒灌下肚。

    一来一往,一杯又一杯,两人饮至深夜。

    “那只白狐有问题!”杨莫寒喝得酩酊大醉,“它,是个,妖!”

    “哼哼……就像,你遇到的那样?”安生半趴着,抬眸望着杨莫寒。

    “对,对!就像九儿那样的……咳,虽然她很美……人,人也好……我!也喜欢,喜欢她。但人与妖嘛……”杨莫寒看了看安生,然而安生早已陷入沉眠,“嗨!睡着了?”于是,杨凌提着食盒,一下没跨过门口的槛倒在地上,缓缓起身掸掸灰,又晃晃悠悠得离开了,

    几乎是在杨莫寒离开的同时,一个白色的身影闪入屋内,一小阵异动后,一名美貌的女子立于安生之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