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一招败敌
王煜突然从床上坐起,浑身湿透的他犹自心有余悸。
梦里,他变成另外一个人,变成那个叫做云啸天的男人,经历了那场波澜壮阔的人生。
额前烫的像是溅上了热油,王煜快走几步来到铜镜前。
镜中自己额头中央,一长一短两道繁复玄奥的纹路,组成的一个半嵌套光圈图案正在黯淡,此刻已是若隐若现,约摸再有几个呼吸的时间,就会彻底隐匿不见。
“这难道就是秦天命口中的轮回印?梦中经历亦是我的上一世?”
好一阵,王煜才从恍惚中回过神,心里莫名升腾的强烈复仇之念,额前正在淡去的印记,都使他确信,这绝不仅仅只是一个简简单单的梦。
“没想到我王煜还承担着如此重要的使命。”闭上眼,那情景仿若历历在目。
如此血海深仇誓报不可。
那对狗男女必须得到惩罚;失去的必须夺回;那八百曾为人族不惧生死,却惨死在同族刀下的亡魂必须得到安息。
王煜没有因记忆复苏而过多兴奋,反而心中自责尤甚。
都怪他!
若非错信于人,那些豪杰都不会死的吧!
都是大好男儿啊!
尘封的记忆如荒芜太久的宫殿,被缓缓推开了殿门,一幕幕久远的往事在脑海中闪现回溯……
王煜尚不及将思绪理顺,突然轰的一声巨响,将他瞬间拉回现实。
院门被人大力踹开了,随后一大群人鱼贯而入的脚步声传了进来。
“把这些全扔出去,手脚都利索点,废物用过的东西,一件也不要留下。”一道嚣张跋扈的声音轰然响起。
王煜脸色迅速阴沉下来。
谁吃了熊心豹子胆,敢强闯他的别院?
“废物,既然你在这里,那正好,收拾收拾行李去找别的住处吧。”见王煜从里间出来,之前那道嚣张跋扈的声音再次响起。
声音的主人是一名梳着双挂式环状发髻,身材尚可,身着青色下衣的少女,此刻这青衣少女正一脸的傲慢与不耐。
望向王煜的目光中满是鄙夷和不屑之色,“这个院子,我家小姐征用了,赶紧滚。”
“嗯?”王煜眉头紧锁,瞥了青衣少女一眼,不悦道,“这好像是我的院子吧。”
这个独院,可是他爹娘在他被要求迁到北三杂役峰暂居后,怕他生活过的不好,对管事处使了不少好处才与他住的。
凭什么贾文莉看上了,就要他走人。
王煜虽被乾元宗从内门精英弟子暗贬为杂役,但毕竟是枫叶城王家家主之子,多少有几分家世背景。
因此虽有不少杂役弟子艳羡这种特殊待遇,但也没人为一处独立小院,去找一位平时出手还算阔绰,明显就不太好惹的世家子弟的麻烦,太不值当,也不名正言顺。
而今这贾文莉,也就是跋扈青衣少女口中的小姐,同时也是北三杂役峰贾管事的亲侄女,眼红他这独栋住宅,竟要明目张胆的占为己有。
若王煜还是以前那个内门精英弟子,借贾文莉一百颗狗胆,她也不敢生出此等想法,何况付诸行动。
但如今他气海已毁成为废人,实力跌至谷底。
在被贬为杂役弟子的三年里,没有半点重新获得宗门重视的迹象,这贾文莉心思便活络起来。
而眼前这青衣少女便是受她指派。
“以前是,不过既然我家小姐看上了,自然就不再是你的了。”青衣少女不屑的嗤笑一声,理所当然的道。
这个世界弱肉强食,难不成王煜还天真的想要跟她掰扯道理?
苍澜大陆上的人,很早就明白,尊严只在剑锋之上,真理出自强者之口。
你强,对亦是对,错亦是对;你弱,对亦是错,错亦是错。
你敢反驳?
狗仗人势惯了的青衣少女,可不屑与王煜这愚蠢的废物过多废话。
只是青衣少女在长久的颐指气使中,渐渐忘了,论身份她连乾元宗的杂役弟子都不是,事实上她只是个照顾主人饮食起居,为主人传话跑腿的婢女罢了。
虽是婢女,却是贾文莉的婢女。凭借这重关系,在整个北部杂役峰,有几人敢不将她放在眼里?
即便那些即将在外门大考,有信心一战的杂役弟子们,对她也是礼数周到,是以使她越来越看不清自己。
“贾文莉?她算个什么东西!”王煜心中气恼。别人都要来搞他了,他自不会有什么好话。
他王煜可不是那种任人欺凌的人。
什么忍一时风平浪静,退一步海阔天空,这种屁话适合孙子拿来自我慰藉。
他只信奉一条原则,来而不往非礼也。
你吐我一口唾沫,我必扇你一耳光,你给我一拳,我定踹你一脚。
说什么以德报怨,真心感化。
怨都用德来报了,那用什么去回报德?
以直报怨,以德报德,方是处世之道。
况且王煜已觉醒前世记忆,加诸其身的强者自尊,也绝不允许他面对这样的蝼蚁,做出任何有损尊威的行为。
否则,他又怎有勇气和胆量去找颜倾城和秦天命那对狗男女报仇雪恨。
“嘶——”
王煜狂妄的话语,一石激起千层浪,原本围拢过来看热闹的杂役峰弟子们,忍不住一阵倒抽冷气,下意识齐齐后退一步,似乎害怕与这疯子扯上什么瓜葛。
“放肆,你敢对小姐不敬。”青衣少女勃然大怒,眼中寒芒毫不掩饰。
贾文莉是谁?那可是北部七峰杂役弟子第一人,虽是她自封的,但想必多少是有几分底气的。
她还是贾管事的侄女,最近她的事在北部杂役各峰闹的沸沸扬扬,听说是与外门一排名第十的弟子好上了。
曾有人多次看到俩人如胶似漆,同进同出。
“你敢对我不敬?”王煜斜睨了青衣少女一眼,嘴角露出几分刻薄,“不管你是谁的狗,但狗终究只是狗,连杂役弟子身份都没有的你,敢挑衅我?”
杂役峰规矩森严,对这种仆役主动兹事、恣意挑衅叫板杂役弟子的情况,是允许出手严惩的。
甚至,今天王煜将青衣少女给杀了,至多也就赔几两银子而已。
因而王煜一番疾言厉色,加上毕竟做过内门精英弟子的人,更是觉醒了前世记忆,身上威势颇盛,一时竟迫的青衣少女惴惴无言,不住后退。
“那我呢?”小院大门处,一道阴骘的声音突然响起,一名灰袍少年从围观看热闹的人群中大步走出,“宗门可是不禁止弟子间相互切磋的。”
灰袍少年把‘切磋’二字咬的很重,任是再愚蠢的人也知道没怀好意。
王煜瞥了灰袍少年一眼,气极反笑。
真是龙游浅滩遭虾戏,虎落平阳被犬欺;得势猫儿雄似虎,落魄凤凰不如鸡。
现在,什么阿猫阿狗,都想爬到他头上踩上几脚了?
同处北三杂役峰,灰袍少年的底细,他再清楚不过。
这不过气武境三层的垃圾,也敢替人出头,是脑子被驴给踢了?
东辰大陆,武者从某种形式上,可简单分为普通武者和修行武者两大类。
普通武者,不修境界,或倚仗兵器优势取胜,或研习格斗技击之术,靠高明而精湛的招式套路取胜。
而修行武者则注重对天地灵气的理解和运用。
两者各有优劣。
在漫长的人类历史中,无数事迹早已证明两者是相辅相成的,而非矛盾对立。
时至如今,世上再无以器入道和以气入道,孰强孰弱之争,最多也就视为一奇一正。
只是两者在每个人心中分量不一,各有偏好罢了。
强者路上,争斗无数,或为名,或为利,或为欲。
决定胜负成败的因素有很多,境界强弱、功法品阶、功法与自身契合程度、招式套路克制、兵刃好坏、体质差异、眼界高低、经验多寡、环境、战斗意识、身心状态,以及五识对周遭事物变化的敏锐程度,甚至还有最令人无奈,又绝不容否定的运气问题。
气武境时,武者对天地灵气的运用有限,此时武技的重要性远胜于境界。
东辰大陆,武技分天、地、玄、黄和基础武技五大等阶,除基础武技不分品级外,其余每个等阶均分为极品、上品、中品和下品四个品级。
等阶越高,品级越高的武技就越精妙,其习练难度也越大。
三世为人,王煜不知掌握了多少种高等阶高品级的武技,见识过多少高明的战斗技巧,经历过多少次生死搏杀,其锻炼出来的眼力、心境、战斗意识、经验等,早已达到别人不可企及的地步。
换句话说,只要境界差距不到被直接碾压的地步,他都可以利用这些经验和技巧来弥补。
这样的人,又岂是境界不过气武境三层,连一套黄阶中品武技,都还处在初学乍道阶段的灰袍少年可比。
要知道,对一套武技的掌握程度共划分为九个阶段:一无所知、初学乍道、略窥门径、浅尝辄止、已具其形、小有所成、登堂入室、炉火纯青、出神入化。
前几日王煜便听说,灰袍少年拿积攒多年的宗门贡献点,兑换了一本叫做擂石拳的黄阶上品武技,张扬到全峰人尽皆知。
有必要么!
王煜甚是无语,他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就这种实力稀烂的货色,哪来的底气找他的茬?
奈何以灰袍少年的见识,还不明白这些罢了。
认知上的天堑鸿沟,让灰袍少年很是意外,脸色也阴沉的快滴出水来。
按他的预想,在他站出来说出那样一番明显带有威胁性的话语后,王煜应该露出一副诚惶诚恐的神情,乖乖向他低头才是。
可事实完全不如他意,王煜脸上没有一丝畏怯。
莫不是他脾气太好,连这种废物都敢不将他放在眼里?
“也好,我正想杀鸡儆猴,提高一下知名度,同时卖小茹姑娘一个人情,借她抱上贾文莉的大腿。”
想通此节,权衡好利弊,灰袍少年不再犹豫,“马上给小茹姑娘跪下道歉求得宽恕,否则我便揍的你哭爹喊娘。”
灰袍少年原本阴骘难看的脸上,迅速泛起掩不住的喜色。
这可是个难得的好机会!
王煜这废物,真以为自己还是曾经那个天骄,居然敢跟贾文莉的婢女小茹姑娘叫板,得罪贾文莉,不过,这对他来说,可是件大好事。
他早想投靠贾文莉,得其看重,只是苦于没找到恰当的时机。
现在好了,机会来了,他只要抓住了,就能借此事,交好小茹姑娘,进入贾文莉的阵营。
那今年外门弟子考核的内容便可能提前获悉,从而有针对性的做足准备。
与此同时,那些不甘平庸,却想通过今年外门弟子考核,挤进外门,又无太大把握的杂役弟子,和一些削尖脑袋想攀附权贵的人纷纷露出懊悔之色,后悔自己没能尽早站出,被人捷足先登。
呼——
一道劲气伴随猎猎风声,灰袍少年一脸轻蔑,沉腰提胯,一记鞭腿朝王煜腿弯处踹来。
在他眼里,王煜就是废物,连让他认真的资格都没有。
“废物,跪下吧!”
灰袍少年脸上泛起狞笑,身上戾气陡增。生活的不如意,让他对王煜这种世家子弟很是敌视。
俩人虽无仇怨,但他可没留情。
这一脚若是踹实,轻则跪地受辱,重则躺上十天半月,甚至落下残疾也是有可能的。
“就你?还不配。”
王煜瞳孔微缩,这灰袍少年出手如此狠辣,看来对他意见很大啊!
既如此,那他也就不用客气了。
王煜侧身一让,避过腿击,同时左脚微屈猛蹬地面,右脚顺势抬起用力一踹,正中灰袍少年腰部。
这是基础武技身法武技里的双身错。
“嗷……”一声惨叫,灰袍少年噔噔登往后直退,被踹出六七米远,一屁股墩儿坐倒在地,又滑行两三尺,才止住身形。
灰袍少年被摔了个七晕八素,腰身已弓成虾米状。
怎么会这样?
水泄不通的小院大门周围,围观看热闹的众杂役惊呆了,他们站在那里,张大嘴,将眼睛揉了又揉,满是不可思议的看向王煜。
一个气武境三层的武者,就这么被一式简简单单的基础武技给打败了?
“战况如何,王煜这废物这么快就被打败了吗?”后方一四肢短小身材圆润的杂役看不到院中情形,死命往前挤,边挤边迫不及待向周围人询问。
不过没人回答他,大家都还没从震惊中回过神来。
只有一声声变了调的痛嚎声不绝于耳。
“我就说嘛,王煜这废物也就是个银样镴枪头,凭什么霸占着这么好的院落?”
该矮胖杂役见没人理会,也不在意,竟不无遗憾吹嘘起来,“像这样的废物点心,信不信,我一只手就能打的他跪地求饶?”
他句句不离废物二字,说的他好像不是废物似的!
前方众杂役弟子没人作声,只想与这蠢货保持足够远的距离。
王煜已展示出不俗的战力,他们可不想因误会而惹祸上身。
奈何好事者不少,众人里三层外三层,将本就不大的独院围了个水泄不通。
此刻这进可恣意挑衅风光无限,退可脚底抹油逃之夭夭的风水宝地,院落大门口亦是拥挤不堪。
里面的人轻易就别想出去。
怎么办?
前方某位绞尽脑汁的杂役灵光一闪,计上心来,硬着头皮贴着墙根往里走,边走边用无辜的眼神看向王煜,好像在说,这事与他无关。
众人为了与后方那憨货撇清关系,连忙有样学样,刷的一下全跟着前面的人挨着墙角往里跑,只留那名站在最后说王煜坏话的矮胖杂役,一个人孤零零站在大门外,暴露在王煜那带着审视的目光下。
“王煜这废……”那名反应明显慢上几拍,爱嚼人舌根的矮胖杂役,此刻终于反应过来。
前方战斗的结果,让他那分明兴奋过度的脸颊瞬间惨白,接下来编排王煜的话语生生卡在嗓子眼。
矮胖杂役只觉一桶冷水当头浇下,从头凉到脚。
家世清贫,天赋平庸,生性懦弱的他常被人取笑胆小如鼠,今天小半坛烧酒下肚,又恰逢此事,借着酒意上涌,好不容易鼓足勇气表现一回,没想到竟会是这样的结果。
“完了!”
矮胖杂役双眼一翻,直接摔倒在地,晕的干脆利落,身下一摊淡黄色的液体不停向外渗出,散发出一股难以言喻的恶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