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穷章此时拿着汤筒的手已经不知道往哪搁，脑子里大概也和平常醉酒后的悬河一样已经晕晕乎乎的。

    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这种感觉从未有过。

    这风，这雨，这世间的一切好像都变慢了。明明自己有睁开的双眼，未聋的双耳，此时好像对身边的一切看不见听不着，脑子里好像也思考问题变得慢得像蜗牛爬一样。

    李穷章感觉此刻自己有点不一样了，却又说不出来。明明自己内心心底有一种说不出的喜悦就像火山喷发前一样汹涌得快要压制不住。

    好想跟每一个人，每一棵树，每一只鸟兽分享这种喜悦，却自己也不知道这种喜悦起自哪里，又是什么。说不清，道不明，真的是烦人……

    李穷章一只手拿着汤筒，一手紧紧地攥着这张囊饼，本来圆圆的一张馕饼已经被攥得没了模样。

    李穷章才猛然惊醒，把手里的馕饼递到旁边这个襟裳浅白的婶婶面前。

    “婶婶，你吃饼吗？”李穷章抬起头道。

    这是李穷章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看好看的女子。

    明明一路风尘仆仆走来，梳好的头发都一缕一缕的散落在额前，面上也是风吹雨打，未施粉黛，却让穿着一身兽皮的干净少年自惭形秽。

    这婶婶好似画里的人儿一样！

    ‘婶婶’对着李穷章轻轻一笑，接过李穷章递过来的馕饼。

    一道温婉柔和的声音传来。

    “谢谢你，小哥。”

    ‘婶婶’接过李穷章递过来的馕饼以后，把饼均匀地分成三份，自己一份，剩下的分给了和她同戴一个木枷的另外两名女子，然后才一角一角的掰下来从容的放进嘴里大口吃起来……

    一声大力破空的鞭响传来，吓得所有人一哆嗦。

    李穷章扭头看去，三个顶着木枷的人倒在地上被一条蟒鞭卖力的抽打着，鞭子很巧，抡动之间鞭子总是能绕过木枷准确地抽在三人身上。

    每一鞭下去，早已破烂不堪的衣物就不由自主的炸开，迅速露出收获的一条血红的新鲜鞭印。地上的嚎叫声越大，鞭子就抽打的越兴奋。

    不一会哀嚎声就越来越小，越来越凄厉。

    李穷章不忍看这人间惨相，回到悬河身边忍不住说道“大叔，这些人太惨了……”

    “嗯嗯，忘记啦，你曾经也不比他们好到哪里去。”悬河轻声地回答。

    李穷章明白大叔的意思。安静地坐在大叔身边。

    雨一直断断续续的下，原本的古商道已经滔滔滚滚。所有人都被困在这方寸之地动弹不得。

    时间一长，这些长期在外的黑衣人暴戾的一面就逐渐显露出来，只要一言不合，黑衣人对着这些为奴之人就是鞭子伺候。好像在这无聊的荒外之地只有别人的哀嚎声能给他们带来些乐子。

    天色渐渐转暗，百无聊赖的黑衣人中走出两个按捺不住的人，他们像挑选牲口一样在这群女眷中巡视，各自在两个身影前停下来，打开她们的木枷，然后不管她们无助的求饶声，拽着头发直往黑暗阴影处拖。两个身材细长的女子拼命的扭打挣扎，想挣脱抓疼自己头发的手。

    悬河心里一沉，这些恶棍一定是想奸淫她们。

    人堆中一个声音响起“老四，就你小子最猴急，天还没黑就想第一个给大家表演怎么做快枪手？哈哈，哈哈。”

    旁边顿时响起了一阵哄堂大笑。

    短小精悍的老者没有说话，嘴上抽着旱烟，脸上却堆满了淫笑。一个身材高大的黑衣人对着老者躬身行了一礼后开口说道。

    “大哥，我想在一等货里挑一个行一下乐子，您看可不可以？”

    “你不知道一等货是不能随便乱动的？”老者磕着烟袋，斜着眼望向他。

    “这不是在这荒郊野外没其他去处吗？大哥你得看在兄弟们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的份上优待一下兄弟们啊。”

    队伍不好带啊，这些常年把头别在裤腰带上刀口舔血的凶徒已经习惯了这种四处漂泊的生活，人员参差不齐，有的是跟了自己一路的，有的是半途加入的，老者也不敢约束他们过份。

    “看你平时做事尽忠职守的份上，我今天就破例一次。你去挑一个，但是‘那个’是货主交代过千万不能碰的，你是知道的吧？”

    “大哥，我明白，除了她，哪个都碰得是吧？”高个男子已经摩拳擦掌，按捺不住道。

    “嗯嗯……”老者含糊不清地应道。

    犹如狼入羊群一般，高大男子拎着鞭子走入了女眷当中。看着这群瑟瑟发抖的女人，高大男子似乎很享受她们的敬畏。

    高大男子盯着襟裳浅白的女子，心里暗叫可惜，这么一个人间尤物却不能搂在怀里一亲芳泽实在是可惜。

    不过他丝毫不敢违背上面的命令。一想到组织对违令者的处罚，他就打消了这个奢望的念头。

    高大男子转了一圈，突然看到了扎着辫子楚楚动人的温小柔。

    什么时候有个这样水灵的小丫头？就是她了！

    高大男子色眯眯的解开木枷，抓着温小柔的手就直往黑暗处拽。

    还未搞清楚状况的温小柔双手被一双大手钳的死死的，不安的眼神看着这常发生在别人身上的一幕即将出现在自己身上却无能无力。

    情急之下，温小柔用力在高大男子的手上咬了一口，一把挣脱了大手的束缚，带着哗啦啦作响的铁链，用力朝李穷章和悬河的方向跑去，边跑边大声的呼喊救命。

    这样的环境下，不知为什么，温小柔隐隐觉得或许只有只有李穷章和那个大叔模样的人才能救自己。

    正在走神的李穷章突然听到温小柔的救命声，毫不犹豫的拿起尖锐短刀，一把窜入场中朝温小柔奔将她拽入身后。

    “小子，别多管闲事，小心我宰了你。”高大男子咬牙喝道。

    “你要敢动她一下，小心我也会宰了你……”李穷章毫不示弱地瞪着对面的高大男子，一字一句道。

    高大男子明显一愣，他从对面这个十几岁的少年的话语里感觉到了一股狠劲和杀气，他丝毫不怀疑李穷章说这句话的决心。

    变故突生，四周的黑衣打手立马围拢过来。

    悬河一看，立马冲过去双手一挥甩开两个黑衣打手，一把掐住那个高大个子的脖子。

    咯咯两声，喉结错位的声音发出来。

    一个被甩飞的打手高叫着扑了过来，悬河抬脚一个侧踹，踢在他的小腹，人立刻倒飞出去，跪在地上，嘴里不住的呕吐。身旁的几个人急忙过去扶他。

    身边几个脾气暴躁的黑衣打手一个个怒目横睁，挺着手里的尖刀向悬河与李穷章走来。

    短小精悍的老者却拉了他们一下，示意他们别冲动。眯着阴毒的眼睛对着悬河说道。

    “贵人何必多管闲事，咱们可是生意伙伴，别为了一个不相干的娘们伤了和气。你小侄子看上了我这边的小丫头想先玩玩也可以。但是我的‘货’可早就有主了的。你也知道这里面的规矩，莫让我们兄弟难办。”

    说完朝两边示意了一下。立马有人把他们围在了中央。

    以悬河多年杀手经验，歹毒的恶徒总是善于背后偷袭。这老头虽然矮小但江湖经验老道，早已看出悬河不好惹。跟悬河死斗起来，自己这方付出的代价会很大。

    被悬河抓住喉咙的打手已经憋的直翻白眼，悬河不想此时要他的命，给自己惹来更多的麻烦，一把将他推倒在地上。

    温小柔眼含泪水一把抱住悬河的臂膀。呜咽着道“大叔，求求你救救我。”

    悬河看着李穷章期待的眼神，转头对着老者道“执事大人，你看我侄儿非常喜爱这个小丫头，不知能否割爱卖给我，回去就说路上出了意外‘损耗’？”

    “你知道的，这不符合规矩，规矩就是规矩。如果被组织知道了我私卖货主货物，我会死的很惨。”老头歪着脑袋想了想回答道。

    悬河知道眼前的老头最后一句所言不假。但也不一定全真。

    李穷章此时急的直瞪眼，心里却毫无办法，只能眼巴巴的望着悬河，在李穷章心里，大叔总能想出办法解决任何问题。

    “执事大人，我想买下这小丫头，也不让你为难，你出个价吧？”肉在砧板，悬河也懒得跟眼前这猥琐的老头废话，话多则生变。

    矮小精干的老执事眼珠子咕溜溜在悬河和李穷章身上直打转，沉默半晌，缓缓说道

    “贵人你也知道我们也难做，货主的货物都是有数的，咱们也没有私自贩卖的权利，碰巧不巧您小侄子又特别喜爱这小丫头，实在是让老朽为难，你看要不这样。这小丫头是我们从一个大城里带出来的，贵人如果能出百两黄金的价格把她买下，想来咱们回去，货主也不会怪罪什么。”

    矮小老头说完就就直勾勾地盯着悬河的眼睛……

    “执事大人不觉得这价格稍微高了点么？”悬河听完老执事的话神情没有一丝波澜，缓缓回应道。

    老执事赶紧赔笑道“价格嘛，高是高了点，不过低了我没法回去交差不是。您看……？”

    老执事话虽然讲的客气，划下的道却明显走不通。

    一百两黄金就是一万两白银，悬河知道老执事是在故意为难他。尽管心里有所准备，却还是没想到这老头会狮子大开口到如此地步。

    李穷章心里很着急。

    虽然他不明白一百两黄金在山下的世界里是个什么概念，但是他很清楚自己没有一百两黄金，也没看到大叔有过黄金。

    可是小柔她……

    李穷章不敢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