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古商道。”

    眼前出现的古商道让李穷章失望不已。

    原来所谓的古商道，是这莽莽群山洪水爆发时山洪冲刷而形成。雨季为水道，旱季为商道。

    大雨季节一到，整个古商道就如同一条玄黄大蛟在绿绿的山林中蜿蜒而行。

    大雨季节一过，山林中的水流变小，汇聚成小溪小河另走他道。

    经过千百年以上的雨水山洪的冲刷，一到了旱季，那些商人、马帮每年就总有几个月可以侥幸通过这些干枯的水道而不必翻山越岭。直接通过这天然商道穿越莽林直达另一端的七郡十二城可比翻山越岭要省出几倍时间。

    一来二去之下，走的人多了，这条每年只出现几个月的临时商道渐渐地已经成为连通两地的重要商道。

    只是一旦遇到连降暴雨，这山林之中汇聚的雨水也是瞬间汹涌而至。更何况这人迹罕至之地，杀人越货，天灾地难的，防不胜防。所以走在这条路上的人真真正正实实在在是拿生活在讨命的人。

    悬河和背着背篓的李穷章此时终于不用拿着厚背刀翻山越岭开路前行了。尽管这路面或泥沙松软尘土飞扬，或石砾成片直扎脚底，比起山里手脚并用的赶路，李穷章觉得这样靠两只脚赶路舒服极了。

    古商道，从远处看和身处其中两种截然不同的感受。

    李穷章此时看着壁立千仞的崖壁，两岸层峦叠翠，各种猿鸣虎啸荡气回肠，置身于这古商道中犹如置身于蛟道之中，仿佛随时一个拐弯就会有滔天洪水涌出，或是一头老蛟踏浪而来。

    更加之谷口崖壁山石坚硬，底下河床被冲刷的浩浩汤汤，顶上却山缝却同雷劈电钻，只有正午时分日光倾泻而下，谷底才能有一丝光亮。

    险地！

    李穷章脑子里不知怎么的冒出这两个字出来。

    “大叔，我怎么感觉走在这古商道上面虽然比山林里轻松一点，却有股子渗人的味道？”

    “感觉往哪个方向瞄林子里都有眼睛在盯着我。”李穷章忍不住紧了紧手里的刀。

    悬河欣慰的一笑道“你现在有这种感觉说明你对危险的意识更强了，行走在这古商道之中的人于这山林就如同黑夜中燃起的篝火一览无遗。将自己暴露在四周都能被攻击范围下是最愚蠢的行为。

    你的潜意识会为这种愚蠢行为感到不安。这就说明你生出了武者的心血来潮之意，只有经历险境和生死相迫的恐怖才能锤炼出心血来潮之意。真正高明的武者，当你的弓箭能对他产生决定生死的危险之意时，不等你的箭瞄准他他就能心生感应，迅速逃离气机感应的危险区域。”

    “那岂不是比我厉害的人我就射不中他？”李穷章好奇地问道。

    “你的刀上面有什么？”悬河开始循循善诱。

    李穷章低头看去，看到三把刀上面缠的兽皮刀鞘。心里瞬间明白了大叔的意思。

    “刀之利，在养，在藏。人之锐亦如此！刀要懂得藏锋，长时间裸露的刀锋如果不养，不藏，会钝，会失去光泽。再厉害的人不可能长时间的保持锋芒毕露，劲气一泻，你全身都是破绽。”

    “射出去最好的箭是插在猎物喉咙上的箭，其他的都在箭壶里。”

    ……

    悬河的笑意刚一展露，还未绽放。李穷章就看到大叔突然凝重地抬头望向天空，李穷章也跟随大叔望向天空。目之所及，已经可以看到东南角天空已经云气滚滚……

    山雨欲来……

    “该找个好地方提前避避雨了。这谷底商道可不比山林之中，山洪一来随时可能葬身水底。”悬河迅速起身，加快了脚力。李穷章背着行囊也没有丝毫犹豫大步流星向前追去。

    刚刚还艳阳当空的头顶一瞬间就被这涌起的风云所覆盖，崖壁上的树木被吹得哗啦啦作响，高大的树冠被吹弯了腰，如同庄稼地里的麦浪随着整个山林起伏不定。

    壁立千仞的崖顶和裸露的崖壁上不时有风化的碎石掉落下来砸在地上溅起一大片尘土转眼就被呼啸的风吹的一干二净。两岸的树林里似乎也有一种不安情绪在蔓延，到处都是‘唤儿回家’的野性叫声……

    悬河的脚步更快了。

    李穷章心里也暗暗着急，不能在大雨下下来之前找到一个避难所，等下两人真的有大苦头吃。

    背篓里的两个小家伙也惶恐不安的在篓里翻来覆去，吱吱呀呀叫唤不停。这会也顾不得其他，跟上大叔的脚步最要紧。

    转过一道弯口，眼前豁然开朗。

    前方一片数里的河滩后又有天然岩洞出现，头顶一线，谷底宽广。更妙的是放眼望去，右边崖壁边上七八丈处似乎还有一块不小的平台。

    天空黑云倒挂，大风呼啸，带起飞沙走石，悬河顾不得开口说话回过头对着背背篓的少年用手用力指了指右边，李穷章也用力点回应。

    哗啦啦的大雨伴随着一声炸雷声终究还是赶在他们到达岩洞前下了下来。豆大的雨滴迫不及待地的从云层里砸下来，连绵不绝的形成了一道道粗亮的雨线。只一瞬间就混合着这地面上的热气蒸腾起了水雾和一种湿热的泥土味道弥漫在这空气中。

    等李穷章赶到岩壁下的时候全身已经湿透了。李穷章边照顾背篓防止两个小家伙掉下来边攀上了这处一眼相中的平台。登爬上来的时候，才发现这处平台比从远处地下看的要宽敞的多，挤挤凑凑容纳个百十人都不成问题。

    李穷章一把抹去脸上的雨水，小心翼翼的把淋成狗的小黑豹捧出来，环顾四周。靠岩壁的位置还有篝火的烧黑的痕迹，还有一撮不知道遗留多久的木柴，毫无疑问这些痕迹都说明这个地方不知道多少次沦为过往商客的庇护所……

    李穷章和大叔小心翼翼地收集散落各处珍贵的柴火，燃起火堆后，靠在火堆旁聆听着瓢泼大雨，顿时觉得只要此时有个舒适安全的落脚地真的是比什么都幸福……

    不幸福的人马上就出现了。

    即使这雨幕隔断了人的视力和听力。李穷章也远远地听到了一阵吆喝声和皮鞭抽打的声音。只见一队浑身湿透的人马正在向他们所在的岩洞靠过来。

    一队驮着货物的马帮在前，后面跟着的是一队衣衫褴褛的人。三个一组，头上戴着特制的木枷，三人手上都绑着铁链串在一个木枷上，样子像极了一条条行走的板凳。不时有走的慢的或是摔倒的，惹来的后果就是身边黑衣人一顿辛辣的皮鞭毒打……

    越是有人哭嚎，黑衣人的鞭打就越兴奋，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女人湿透的衣襟下，勾勒出来的曲线和轮廓。

    这雨水一定很冰冷。

    湿透的女人们一个个战战兢兢，黑衣人中也有‘好心’的会搀扶她们爬上石头通往高地，只是搀扶的部位就一言难尽了。女人们也只能默默低头忍受着不敢吭声，眼睛里噙满的不知是泪水还是雨水……尤其是其中一个走在前端襟裳浅白的女子，更是受到了很多黑衣人的‘关照’。每个经过的黑衣人都忍不住要‘扶’一把。

    这时，下面的队伍中传来了吵闹声。一个蓬头垢面的高大女子冲着黑衣人大声嘶叫“谁救救我的孩子，我的孩子掉进水里了，谁帮我救儿子，我就跟他睡觉。”女人大喊大叫的声音没有博来一丝怜悯。

    所有人也对这三个人从石崖滚入水中无动于衷，就像这三人从未存在过。几个凶神恶煞的黑衣人冲上来，边拽边抬把她往高出弄，她边挣扎，边尖声诅咒着什么，宛若疯婆……

    悬河注意到刚才拽走疯女人的几个黑衣人里，有两个身型高大，体形壮硕，一看就是麻木不仁的暴徒。

    攀上石头的众人也看到了站在边缘眺望的悬河与李穷章二人。为首的是一个短小精悍的老头，他神色阴冷地扫过两人没有说话，只是催促手下的黑衣人把能带的人全部带上这块平台，把不善攀爬的驮马和拉货车就尽量往高一点的地方赶防止被大水冲走。

    等能上来的人全部上到平台以后，短小精悍的小老头才带着一众黑衣人一步一缓的靠近悬河与李穷章。

    在人迹罕至的古商道相遇这样一群人，李穷章觉得非常奇怪。

    奇怪的也包括这个短小精悍的老首领。

    明明两人都是一身兽皮猎户打扮，却又隐隐觉得这两人与普通猎户有所不同，似乎另有蹊跷。

    这古商道之中又哪来的平常百姓？

    “山中突遇风雨，毫无防备，不知道老汉能不能借两位壮士篝火便光烘烤一下衣物驱驱寒？”明明老头可以仗着几十号黑衣人手中的刀剑直接强抢这块地方，甚至直接杀了二人往水里一踹也无人知晓，偏偏老头却要这样文邹邹的‘先礼后兵’。

    李穷章此时站在大叔身后神色绷紧，不卑不亢一声不吭。

    他不是没感受到这些人已经不经意间成扇形散开，手里的家伙也隐隐约约对着两人身上暗暗摇曳。

    只需要一言不合，就很有可能刀兵相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