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灯梦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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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7.赶路

    暂时远离危险,车子在一处草地上停下。

    后备箱中存着好几箱的矿泉水,我沾湿纸巾轻轻为林巢擦拭脸上的血迹。他笑呵呵地别开我的手,接过纸巾自己擦着:“我可不能劳驾你,回头会被打的。”

    我泪眼婆娑,不明所以。

    “我真的没事,这只是身体本能的体现,我一点都不疼。”他竭力做出若无其事的样子,“只要你想着不疼,这一切都不会疼了。只是我没想到这次会这么凶猛,之前从未发生过这样的事情。”

    “之前?难道这些东西真的是你们搞出来的?”我抹了把眼泪,哽咽着问。

    “我们?”他哈哈大笑,“我们要是能搞出来这种东西,还会在这里混日子吗?早就进入国家队了好吧。”

    他深深看了我一眼,继续道:“你别想了,想也想不通什么的。有时候这个世界就是缺乏逻辑,所以才会走得这么艰难。但是过程越难,结出来的果实越好,这样想想也就值得了。”

    “那要是为了这个虚无缥缈的果实连命都搭进去,还值得吗?”

    “那也是我的命,至少我努力过,这样就值得了。”林巢擦净五官的鲜血,重新露出那张俊秀的脸庞。

    帅则帅已,却让人很难有什么其他心思。

    呼噜噜——老赵抱着阿瑶在座椅上陷入沉睡。我抬头看着空中漂浮着的闪光云彩,脑中忽然闪过一个猜想:“你们在开会的时候,食堂是不是在准备晚饭?”

    林巢皱着眉点点头,下一秒恍然大悟般地笑了:“热量,你是说地面上的高温吸引了那些云朵?”

    “也许,是你们公司食堂冒出的浓烟吸引了一朵爆炸云,刚刚那场大火也吸引了一大推的云朵。所以,温度越高,吸引的爆炸云就越多。”

    “这样来看,好像挺合理的,可是,这些云彩是哪里来的呢?”

    我深深呼了口气,猜测道:“我脑中有段奇怪的记忆,我们一群人穿着奇怪的斗篷在一个大广场上看电影,漆黑的天空变成了电影院里的幕布。散场后,有个奇怪的人让我带他离开那个世界。我们穿过电梯,回到这个世界后才发现这里的一切都变了。等我再想抓住那个人的时候,他已经不见了。”

    “你的意思是,因为那个人进入这个世界,才导致了这一连串的奇异景象?”林巢笑出了声,“怎么有点像科幻电影里的末日景象啊?”

    “我自己都不怎么相信这段记忆,只是不知道怎么的就出现在我脑子里。”我一副颓然的神色,抱着膝盖看着面前草地上的枯根。

    “别沮丧啦,也许这个就是提示,只要我们抓住那个人,送他回去自己的世界,咱们这里的一切都会恢复原样了。”

    “会吗?”我低声问。

    “一定会!”他大声回答。

    东方朝阳初升,暗红色的云朵褪去被污染的外壳,变成白胖小子挂在天边,似乎不再带有危险。我们迎着阳光,心情为之大振。

    眼下重要的是补给问题,虽然车上剩有不少矿泉水,却没有食物。老赵凭着记忆带着我们前往距离最近的大超市,如果安全的话,就留在那里等待救援。

    前提是,会有人来救我们。我想起昨夜见到的封路人员,也不知道如今他们是否还安全。难不成这一切真的是我引起的?那段莫名其妙的记忆是怎么回事?我苦思冥想也得不出结果,林巢笑着开解我,让我多想想接下来的美食,而不是这些无头绪的死结。

    面包车缓慢地开着,我趴在窗户上期望见到其他活人。只是一路望过去,整条街道空空如也。天地间似乎只剩下我们几个活物,马路两侧的香樟树上一只鸟的影子都瞧不见。老赵不快地嘟囔着:“这他妈还是我们生活的地方吗?怎么跟个鬼城差不多。”

    鬼城?没有刀山,却有火海。林巢从后视镜中白了一眼老赵,无奈一笑:“你可别再给我们增加难度了,我就希望这是个普普通通的城市。”

    “可是你看啊,四周一个鬼影子都没有,连只野狗都看不见,这还是一个正常的大都市吗?这不是鬼城地狱是什么?我们几个八成是进入时空裂缝了,赶紧想个招儿回去才是正道。”

    这话说得倒也没错,我认真思考起这个问题来。如果这是个梦,想要醒来也简单,找个高楼大厦往下一蹦也就完了。如果这是酆都鬼城,我们几个莫名其妙闯过黄泉路,度过奈何桥来到这里也是个奇迹,不如直接求阎王爷老人家放我们一条生路。毕竟,生死簿上的数据可不能乱来,每个人生死自有定数。

    可……如果定数如此呢。若是我们命中该绝,阎王大手一挥,我们早该被黑白无常钩着舌头报道了。

    既然我们还能开着车子在马路上晃荡,自然是未到油尽灯枯之时。我呆呆地看着车窗外形形色色的商铺,忽然眼角余光瞥见一道熟悉的身影。

    “停车!”林巢慌忙踩下刹车,我拉开车门跑向身后的街道,在一家卖手机的店铺前停住脚步,心下一阵失望。哪有什么人,不过是一架人形立牌,高高瘦瘦的身材,戴着藏蓝色的棒球帽。

    林巢跟着我过来,伸出食指狠狠弹向人形立牌的额头,笑道:“你以为这是个人啊?其实他不是人。”

    “你总是话中有话,到底想说什么?”我忍不住发问。

    “有些话不可不说,有些话不能明说,所以只可意会不可言传也。”

    “总是这样,说话说一半,烦得不得了!”我长叹一口气,手指沿着棒球帽的边缘慢慢滑动,在他的双眼中间停下,换上一副恶狠狠的语气,“我才不会被你影响!”

    驱车继续往前,我不想打扰老赵他们的二人空间,选择了副驾驶的位置。天空越发白燥,空气又干又硬,每呼吸一分,嗓子眼好像有无数小刀正在一下下划拉着皮肉,细碎的疼痛让人难以忍受,却又不得不忍。

    林巢也烦躁地卷起袖管,露出的手臂上有一道长长的疤痕,皮肉卷曲早已愈合,只留下一道发白的凸起。也许是察觉到了我的视线,他轻声说:“少年时期不懂事,混过一段时间,跟人打架留下的。”

    “你长着这样一张帅脸,学生时代肯定很吃香吧?”我取笑他。

    “吃香不吃香已经不记得了,反正被人打得挺惨,那个时候身上的伤就没断过。”他自嘲地笑着,“等到后来醒悟,却已经付出了惨痛的代价,一切都太迟了。”

    “我能问问是什么代价吗?”

    他笑着看我一眼,笑道:“你当然能问,只是我不想回答。”

    我摸着斜挎在身上的安全带,看着坐落在前方十字路口边的大型超市,没来由的产生一股不祥的预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