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掩妆,戒瘾皇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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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7章 痛,是好事1

    “别让那个男人跑了,他的帐,等会儿我要亲自跟他算,若夜离母子有任何三长两短,我定要让他后悔这辈子投胎做人!”

    声音不大,却狠戾如刀,杀气腾腾,听得在场的所有人浑身一颤。

    帝王更紧地抿起了薄唇。

    张硕愣了愣,朝黑衣人走过去。

    全场声息全无,一时静得可怕。

    不让端王看,如今又不让张硕看,反而让张硕来替他看人,这是真要救人吗?

    就在众人心生疑惑之际,忽见凤影墨身形一矮,是他抱着怀中女子席地坐了下去。

    然后在众人注视的目光中,他从袖中掏出几株草药。

    大家一怔。

    端王同样眸光一敛,他懂医,又离得近,所以一眼就将那草药认了出来。

    是保胎药。

    且是最好的保胎药,夜离给他的那几种药里还没有这个,因为此药非常稀少,很难找。

    也不知道这个男人在哪里竟然给弄到了。

    凤影墨旁若无人地做着自己的事,连草药上面的尘土泥浆都顾不上擦掉,就直接塞进了自己的嘴里。

    咀嚼。

    一边咀嚼,一边垂目看着怀中的女人。

    女人同样在看着他,又或者没有,只虚弱地半眯着眸子对着他的方向。

    或许痛到了极致,就不知道痛了。

    除了面色苍白,她的脸上早已看不出一丝痛苦,很平静,很淡然。

    可越是这样,越是看得凤影墨心口一颤。

    他俯下身,用自己的唇轻轻蹭开女人的唇齿,将嘴里咀嚼好的草药一点一点哺进女人的口中。

    草药腥苦,他浑然不觉。

    却只觉女子唇瓣上的凉意,瘆人。

    没办法,煎药没有条件,也完全来不及,他只能用这个方式。

    希望有用。

    因为主要是将草药咀嚼出来的药汁哺给她,所以两人口中津液交缠。

    其实也不能说是交缠,只是他的,他一方的,而她只是被动地受着。

    在场的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没有想到大庭广众之下,凤影墨会有如此惊人的举措。

    可是很奇怪,明明有伤风化,却又觉得天地之间,似乎就只有他们两个。

    或许他们佩服的就是他的那一份敢为。

    凤影墨完全不理会场中众人,只专注地倾身哺着药,一双眸子沉暗,紧紧摄住怀中人不放。

    夜离。

    他心下低叹。

    曾经每次这个名字想要脱口而出的时候,都临时紧急换成了夜灵。

    她装,她演,他便也不揭穿,陪着她装,陪着她演。

    他没想到,终于她是她的时候,他们却变成了今日这样。

    事情一桩一桩,接踵而来。

    当她说孩子没了的时候,他就有种预感,他们完了。

    陌千羽又好巧不巧地出现,让他连想要解释的机会都没有,特别是陌千羽不惜将自己推上不孝不忠的境地,不惜将自己跟太后的矛盾暴露在人前,只为了替她解围女扮男装、欺君之罪的时候,他更加确定了这一点。

    陌千羽本就是她曾经倾心相对的男人,而且对于他这种原本只重江山,只重权术的帝王,能为了一个女人做出这一步,有多不易,又意味着什么,他知道,她肯定也知道。

    所以,他担心,他怕。

    第一次,他这样怕。

    没有人知道,她跟陌千羽同乘龙辇,他在后面马车里的煎熬,就好像没有人知道,他从张硕那里强行得知孩子还在的那一刻,他的欣喜若狂一样。

    他们的孩子还在。

    只要他们的孩子还在,她就永远也不可能逃开跟他的牵绊。

    只是,张硕说,喜脉虽在,却是情况不妙,孩子随时都有可能滑掉,最好能保胎。

    什么叫最好?

    是必须!

    只是保胎要保胎药,还得不能让陌千羽知道。

    所以,在马车上,端王说,巧黛的身体太虚,就算服用了解药,身体恢复也还是有难度,最好是能辅以调理的药,张硕说驻营的时候,会去找找看,他便借机说自己夜里不安全,他陪张硕一起。

    实则,他要去找保胎的药。

    霍安在,他知道,这个消息一定会到陌千羽那里。

    说白,将霍安安排跟他同车,本就是行监视之实,这一点,他心里明白。

    他没有想到的是,就他出去采药的时间,发生了这样的变故。

    前面怎么回事,他不是很清楚。

    远远的,他看到营地这边火光熊熊,他就猜想是出事了。

    虽然不知道什么事,但毕竟她在,他就不敢怠慢。

    所以,他驾着轻功,急急往回赶。

    踏风而行中,他看到了黑衣铜面人,他看到了很多禁卫,他还看到了更远处犹如黑点一般的隐卫。

    当然,他也看到了她。

    看到她跟陌千羽站在一起,两人一直在说着话。

    他最后看到黑衣人攻向陌千羽,看到她以身护了他,看到黑衣人的掌击在她的腹上……

    那一刻,他觉得世界都静了。

    他甚至听不到自己的呼吸和心跳。

    他这样紧赶慢赶,却终是没能在最后一刻赶到,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的身子如同落叶飞出,看着她被陌千羽抱住。

    这也是他刚刚怒她恨她的地方。

    她明知道自己怀着孩子,明知道自己身子虚弱,却还是那般奋不顾身地替陌千羽挡下那一掌。

    真的,看到她那样奄奄一息,那样了无生机,他心中大痛的同时,却又恨不得毁了她。

    她是为了另一个男人。

    不顾自己的性命,不顾他们孩子的性命。

    可,就在刚刚看到夜灵的表现之后,他忽然觉得事情肯定不是那么简单,肯定另有隐情。

    至少,夜灵说,喜脉随时不保,需要亲生父亲的血做药引保胎,这点他就不知道。

    必定发生过什么,他这样想。

    女子没有抗拒他的哺药,当然,此时的她,想抗拒也抗拒不了。

    几乎连吞咽的能力都丧失掉了,他想点她的穴,却发现她的喉咙在动。

    她在艰难地、努力地在吞。

    那一刻,凤影墨只觉得一颗心更加难以抑制地大疼了起来。

    也终于明白,想要保住这个孩子的心,她其实一点也不比他少。

    夜离。

    心中轻叹。

    哦,对了,需要亲生父亲的血。

    是需要他这个亲生父亲的血,对吧。

    将草药哺完,他一口咬在自己的腕上。

    吃力地睁大眼,在时而婆娑,时而清明的视线中,她看到男人苍白的脸、沉痛的眸以及薄薄唇边的那一抹鲜红妍艳。

    男人举着手臂,任腕上鲜血砸落在她的唇瓣之上,凤眸沉遂,紧紧盯着她不放。

    她当然知道他在做什么。

    疯子。

    真是个疯子。

    就算需要亲生父亲的血,那也是做药引,哪有这样直接咬破自己脉搏放喂的。

    想阻止,却又没有一丝一毫的力气。

    其实刚刚这个男人说了些什么,做了些什么,她隐隐约约都知道。

    她只是意识浅薄,不是没有意识。

    他用嘴哺她草药。

    她懂医,很清楚那是什么药。

    只是,那样稀有的保胎药他是怎么弄到的?

    并非干草药,入嘴她就知道。

    那浓郁的青气,以及硌人的细沙,说明是新鲜摘得。

    这让她不得不怀疑,夜里不见他的人,他其实是给她寻药去了,虽然……也给巧黛寻了。

    因为他的举措说明了一切。

    她忽然觉得自己有些看不懂他了。

    真的看不懂了。

    他对陌千羽的态度,对霓灵的所言,让张硕做的事,等等等等,都让她心里生出一种感觉。

    他豁出去了。

    不然,不会连帝王之仪、君臣之礼都不顾了。

    不然,不会连父子之情、忠孝之心都不管了。

    他竟然连“我定要让他后悔这辈子投胎做人”这样的话都能说出来。

    难道他……

    正浑浑噩噩地想着,男人手腕上的血流得越发湍急,她来不及吞咽,一口呛住,猛地“咳”出了声。

    凤影墨大惊,连忙将手臂拿开,然后抱着她坐起了一点,以防她呛到气管里面。

    “你怎样?”

    一边急切相问,一边抬起衣袖揩着她的脸和唇边的四周,替她揩去上面沾染的血渍,而全然不顾自己的腕上还在往外涌的鲜红。

    夜离看着他,却又隐隐感觉有谁的目光深凝,紧紧盯着他们这边,她下意识地将眸光往上微微挪去。

    透过凤影墨的肩头,她看到幽幽夜色下,巧黛略显苍白的眉眼和一瞬不瞬的目光。

    勉力牵了牵嘴角,她收了视线。

    只觉得原本已经痛到麻木的小腹又猛地大痛起来。

    她艰难伸手,虽然终是无力垂落,却总算在垂落之前,非常不易地攥住了他的衣衫。

    “痛……”

    凤影墨脸色一变,反手将她的手背裹在掌心,骤沉了呼吸,然后又慌痛抬眸,看向远处的张硕。

    那一刻,她清晰地看到了他眼中的慌乱和求助。

    “张硕,她痛!”

    嘶哑的声音微厉,他大声喊着。

    那是夜离从未见过的样子。

    在她的印象中,他一直是那种运筹帷幄、决胜千里的男人。

    就算是处在最不利的劣势,他的气势也从不输别人。

    就算那夜水榭旁的颓败,那也是因为他主动放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