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业典礼，何潇晗作为教师代表之一出席，她觉得自己一定会很镇定，因为赵慧娟只是去拿个毕业证与学位证，然后继续开始她的博士后课程。不过很快，她就意识到，自己还是有些太天真了。

    典礼还没完全结束，悄悄先走了出来，穿着导师服，选了一个对着空调风口的位置。看着各位研究生即将离开，还是会有一种伤感，而背景音乐的那首《再见》，则是直接把她思绪拉回了十七年前的那部电影，陪女儿带学生，见惯了生死，却依然会有内心最柔弱的地方。十七年前的毕业典礼，除了她未来的硕导，几乎没有人理解即将去国内顶尖血液科（之一）为什么穿着学士服没有太多表情。张亮以为她做了手术隔三岔五给她发消息说对不起对不住我很抱歉，送了几大包各种零食还有补品，而她直接选择了无视。只是拨穗的那一刻，她才意识到，自己，原来已经二十三周岁了，近乎是站在十字路口，迷茫与痛苦，其中的酸涩与后悔，只有自己知道，那段时间支撑她的，或许只是，她作为女人，最朴素的愿望。

    自动售货机买了一瓶冰柠檬，熟悉的味道，也是能让自己慢慢平静。仪式结束，各位老师学生陆续离场，有老公带着孩子给老婆拍博士服照片，有父母见证孩子毕业的，也有恋人之间的合影，或许他们中的大部分，都比自己年轻。羡慕么，总会有一些，毕竟，自己在国内，就拍过学士服照片。

    喝完柠檬和赵慧娟拍了一张合照，其实也挺巧，这次是同样来参加毕业典礼的师母给这对师生拍的，师母一边拍照一边打趣——小赵，知道你舍不得你何老师，就是这照片一发朋友圈别人别都以为你老师平时在“压榨”你。本来眼眶也有些湿润的赵慧娟也是破涕为笑，毕竟三年的苦读终究有了回报。

    中午吃饭，两位坐在一起，今天的菜不错，有她最喜欢的豆芽粉丝，还有剁椒鱼块，只是她吃得很慢，而何潇晗，也是知道她心里，一定有事。

    “怎么，因为他没来啊？”

    “何老师，你都，知道了啊。”

    “从你今天进礼堂我就看你东张西望，然后仪式进行到一半我就看你在抹眼睛。你老师我比你大，不过也是从你这个年龄段走过来的好吧。”

    “其实我也是有心理准备，尽管他说他会尽力来参加我的毕业典礼，就是，他真的来不了吧，我也是会有些……我了解他得工作，如果他没有给我任何解释，他甚至可能去出任务了，何老师，我现在甚至还有些担心他。”

    何潇晗没有说话，只是拍拍她的肩膀，她不知道该怎么安慰自己这位学生，不过她也知道，这些年，她和肖杰，恋得有多苦。

    “难受就不要憋着，说出来，让自己好受一点，毕业典礼嘛，肯定是希望最重要的人来参加，你的难受，我懂。”

    一边在安慰，却也看到了几乎是和自己做对角线的张涛，而张涛或许，也听了一耳朵，总是感觉，自己是不是被内涵了，不过就算是自己被内涵了，也是当年年少轻狂应该付出的代价。

    接下来的几天，依旧病房实验室两头跑，中间还在病房值了两个夜班。

    第二个夜班结束，实际已经是周六的早上，早查房结束，完美错过食堂早餐供应，何潇晗也是想着回家前和她一起吃早饭。店里的电视正在播放着新闻，何潇晗乘着上菜的功夫看了看手机，微博热搜有一条，是PS厅与PS局的联合新闻发布会，点开来瞅了一眼，两吨╳╳，而电视新闻，也是新闻发布会内容，NC总队副总队长采访结束后，画面就切换到了NC总队大院，两吨╳╳摆得满满当当，不过更显眼的，则是一排喷子以及超过一百枚十八点四。大批SWAT队员戴着墨镜穿戴头盔防护背心手持QBZ95在现场戒备。

    何潇晗看着赵慧娟，而小赵的眼睛，一直盯着电视，她注意到，这些队员的模块化防护背心上印着的，是“POLICE”。

    饭吃到一半，发现门口站着熟悉的他。

    “对不起，娟儿，临时有任务，我，我来晚了。”

    “你，你这是，受伤了。”

    “啊，没事，小场面，蹭破点皮而已。”

    此刻她的目光，都聚集在了他手背上的创可贴。

    “都受伤了还不好好休息，这么热的天出这么多汗，你是真的不怕感染么？”

    “我，我，我就是觉得，这是你的博士毕业典礼，我觉得，它对你，很重要。”

    “你个傻小子，你怎么还和高中时一样啊，你知道么，我本来还有些，还有些……大哥，你只是要……”

    有些意外，因为她发现，这束花的中间，有个，心型小盒。

    “娟儿，其实，从高二下学期开始，我就开始，对你有了不一样的感觉。只是那时的你我，都很年轻，我也不知道这是不是我的冲动。后来高考完，你去了中州大学，我落榜了，你还鼓励我，条条大路通罗马，只要努力，都会有属于我们自己的收获。那时，我就开始问自己，我是不是有一种奢望，奢望我能和你在一起。”

    “大哥，你，还记得这些啊。”

    “你考上研的时候，除了爸妈，你第一个通知的就是我，我考上屿霖指挥学院，第一个想到要通知的，也是你，我想，这就是我们之间的默契。三年前你已经在申请南岭大学的博士，不过你也是义无反顾地报名参加了去江汉的医疗队在临时医学中心做支援，我忘不掉你穿着防护服带着护目镜3M隔着手机屏幕对我说——大哥，保护好自己，一起加油。说实话，这些年看着你换下二级防护后满脸的印记，除了心疼，我也觉得，这也是一份记忆。”

    “大哥，你只是错过了我的毕业典礼，为什么要把我说哭啊。”

    “从十六岁开始，十七年了，我，我很知足，也很幸运，这些年，你我一起走过。我们是九零后第一期，转眼之间你我都是三十好几，我就是觉得，我应该给你一份承诺。我不知道我会不会做一位合格的好老公，不过我真的希望，能有一个机会，让我不断地提升我自己。其实，我本来想在，你的毕业典礼上向你求婚，我知道现在有些唐突，但是，我不想再让你，等待，因为你已经等了我好久，你愿意嫁给我么？”

    “我愿意。”

    戒指戴上的那一刻，一直紧咬着嘴唇，不过各位老师同学，都能看到，她的眼泪顺着脸颊流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