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霸大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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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9、丐寮变瑶台

    梅哲仁在码头上就见到了这位县令爷,墨蓝色的头巾包着头,人却不是很老,看脸色大约也就三十岁光景。

    他正想上前见礼,梅哲仁却亮掌止住了他道:“吾猜一猜,盘繇、巴傜、越窑?如果会纺织那就是姓雷,如果烧窖的多半姓赵,山里的多半姓侯,当然姓盘的话就最古老了。”

    那县令初时一惊,接着张大了嘴巴,最后竟潸然泪下向梅哲仁长揖道:“罪人之后,巴傜之属江朗见过汉相。”

    这般做派让一旁众人面面相觑,梅哲仁却郑重其事将江朗扶起身来,还依例为江朗拂了三下衣摆,看得军众们莫名其妙。

    而梅哲仁拂衣摆的动作让江朗更加不能自已、浊泪纵横。

    梅哲仁只能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徭人不但不是罪人,还是于华夏九黎有功的子民,这个徭字吾要改掉,从今往后,改成瑶台之瑶,瑶人居处,应与瑶台无异。”

    劳践言最先反应过来,大声问道:“首领,侯岩侯统等僚人莫非跟江大人同族。”

    梅哲仁点头道:“可以说同族,也可以说不同族,僚人俚人,是高居庙堂的帝王将相对山里的九黎百越人的蔑称,但有一条可以肯定,所有的僚人俚人跟吾辈皆为华夏子孙,大家相互看一看就知道血统一样,长相也一样。”

    陈文定接触过的人种多,海商里啥没有,他马上举一反三道:“若非同等血脉,且看昆仑奴、大食客、天竺僧那些,单从外表上便可知晓。”

    梅哲仁又拍了拍江朗的臂膀道:“汝且放心,学霸军不但不排斥同族,连异族人也可平等相处,大家都是人,都是爹生娘养,无有贵贱,应一视同仁。”

    劳践言也帮着师尊补充道:“江大人,学霸军有有好多将领是僚人出身,山军的军长还是壮人。”

    江朗听完好似身在云雾里,梅哲仁却拉着他同行,边走边道:“吾等寻个地方叙话,站在栈桥上挡路了。”

    直到进了军营,江朗才清醒过来,连声道“不敢”,因为梅哲仁还搀着他呢。

    梅哲仁却没有给他推辞的机会,把他按坐凳子上,才问了句:“刘良呢,怎么没见人?还有彭涛也没影。”

    屁股还没坐稳的江朗又弹了起来,抱拳道:“刘军长和彭师长正带着属下在修路,吾听闻首领来了就赶了过来,刘军长和彭师长他们正在干活,仪表实在是……”

    梅哲仁听出了江朗的回护遮掩之意,他点点头道:“那行,吾辈也过去看看。”

    反正也坐不住,干脆去看看顺手帮帮忙也好。

    到了城中,刘良和彭涛正领着两千多的军众在平整街道,挖排水沟。

    水泥还没有,只能先用石头堆叠固定应付排水,后头再接着施工。

    两千多人的军众又掺杂了看到学霸军帮忙也跟着动手的满城百姓,人头滚滚,涌伏似潮。

    看到军众们头脸冒着热汽,梅哲仁也开始脱袍服,干活都是赤膀,免得要洗衣服。

    江朗见状又内牛满面了,拉着梅哲仁的衣襟死命不放手:“使不得啊,首领千金之躯,安可若此。”

    梅哲仁哭笑不得,只得一拂江朗的麻穴让他松了手,这才光膀子上阵,拿起锄头朝后面众人努嘴道:“如果不能跟军众们一起干活,那吾才不配当这个首领。”

    江朗转头一看,还个个如此,连劳践言和陈文定这样的斯文书生,脱下袍服后也露出满身精壮的肌肉,这就是干活练出来的。

    人多力大,梅哲仁他们加入后不到一个时辰,今天的活就收了尾,就是将西贡唯一的一条街道平整完再挖好下水道的沟渠,剩下的活要等运来水泥管和水泥铺路面才进行。

    收工时梅哲仁看了看民房的房顶,皱着眉跟彭涛道:“马上雨季就要来了,台风也快到了,茅草顶是不行的,这几天砍竹子做竹瓦,用铁线扎紧,先把这一季顶过去再说。”

    彭涛当然没二话,梅哲仁不说他们也有此打算,升龙城时就见过被风刮跑的屋顶,西贡比升龙城更靠海,更得防备。

    短短三天,江朗也看明白了,学霸军也不是装模做样,而是这么做做惯了,看样子不是一次两次,他们帮着老百姓干活干得轻车熟路,光看把式就知道,这些军汉都跟他一样是苦出身。

    晚上,梅哲仁拉着他一起跟军官学官们一起聊天,江朗便道:“若是当年汉家若此,瑶人又何苦迁逃至此。”

    梅哲仁倒是笑着道:“若不迁逃至此,可能江大人一族具没矣。哪里都有人,哪里都有坏蛋,汉人都好吗?未必,太多汉人奴役自己的族人如豕如犬,所以好不分族,坏不因血。”

    “对了,江大人族上从何而来,为何至西贡居之?以吾所知,巴瑶大都在南沼山野中。”

    江朗晃了晃头,似是不堪回首,缓了一下才道:“先祖原在长江沿岸,后避乱至大理,隋末战乱又起,便顺江而下到了真腊,被真腊王贬居于此,有三四十年了。”

    梅哲仁听完来了兴致,江朗话音刚止他便接着问道:“那县中瑶人有多少?”

    “泰半皆是瑶人,其余皆是北面来的俚人,真腊人不愿居此,遂成迁人之地。”

    那就非常有群众基础啊,梅哲仁眼神发亮了,他又追问道:“真腊境内的瑶人都在这里吗?”

    江朗摇头道:“还有两处聚居地,都在湄水边,一共大约有一万余口众。”

    不用等梅哲仁开口,彭涛就来兴头了:“能联系上吗?能不能都让瑶人到西贡来定居,吾可以保证能让瑶人在此安居乐业。”

    陆舟生也来劲了:“善于操舟掌水之辈可以加入海军,江大人放心,汝看到的军众啥样,参军后瑶人就啥样,吾乃海军军长,绝不食言。”

    这批瑶人亲水,是海军和陆军的基本盘,山军的手法终于轮到陆军和海军用了。

    江朗向二位拱了拱手道:“不敢称大人,鄙人已经上交了印信,愿为学霸军前锋一兵。”

    梅哲仁朝刘良打了个眼色,刘良便拿出了江朗的印信摆在桌面上。

    拿了印信,梅哲仁将它托与江朗,诚心敬意地看着他道:“还请江大人重拾印信,待南海国立国后,执政院将会给江大人另付新的官印,吾信得过江大人。”

    江朗也不知接还是不接,梅哲仁也不让他作难,而是将印信放在他手边。

    “南海国马上就将立国,取林邑占婆而代之,到时江大人与吾同赴盛会,便看到占城、升龙城、下龙港之盛景,吾以吾命立誓,若瑶人归来,给南海国五年,一定让他们过上好日子,虽未必如瑶台,亦不会差太多,瑶人,应居瑶台之畔。”

    江朗直接起身一揖道:“江朗信得过学霸军,不敢当此,吾立即就捎信与同族,让彼辈来附。”

    梅哲仁却阻止他道:“先去看看南海国现在的样子,江大人再联系族人,南海国必取信于民,要让民众看看,同样的百姓,在不同的治政之下,天差地别。”

    说完梅哲仁又转向在座众人道:“大伙可能不知道,徭人之徭,即徭役之徭,先时无徭役,徭人之后方称徭役,这也是吾说徭人与华夏九黎有功的原因。”

    说着梅哲仁也沉重下来:“瑶人之史,便是被奴役与逃亡之史,九黎之败,到夏、商、周,继而春秋战国,秦、汉等朝至今,凡有徭役,则瑶人充首。”

    “因为总是被奴役,瑶人就拼了命的往中原腹地之外逃避,贞观时便有莫徭之说,就是零陵瑶人不愿服徭役而反,后被唐兵镇压。”

    “瑶人最大的贡献不仅于此,彼之先祖还是陶窖之艺的首创者,故曰窖,亦发缫丝之技,因名繇。”

    “瑶人之于九黎之地,之于华夏文明都有大功,却屡屡被帝皇贵胄所驱辱,可以说是白骨累累血迹斑斑。”

    彭涛听到此处热血汩汩,他站了起来道:“那瑶人兄弟可是咱们学霸军天然的盟友,咱们都不想受那鸟皇帝的气。”

    梅哲仁点点头道:“瑶人并不是躲懒,只是不愿意再为当权者修造宫宇琅嬛,大伙都知道吾到过蜀地,有名的都江堰在修造时瑶人就出力颇多,至今当地也还有一支瑶人在彼处定居,时时修缮堤坝。”

    “其实就跟真腊这里一样,当权者有钱造神庙皇宫,却让百姓忍风餐露,换是吾,吾也不伺侯。”

    江朗听到梅哲仁将瑶人的血泪史娓娓道来,早已是猩目涟涟,怎么擦都擦不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