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要去上班吗？”浮尘边磨牙边问。

    大僵尸点头，给浮尘穿好衣服。他依旧不善言辞，在男鬼公司名下做一个程序员。因为技术过关，成为骨干人员。

    一个月工资三千。

    “幼儿园。”大僵尸提醒。

    浮尘摇头，“不去。”她不喜欢幼儿园，不喜欢小朋友，更不喜欢人多的地方。

    楼上，女鬼柔柔与男鬼风云一番，惬意地看着地宫里出来的僵尸。

    女鬼挑着新的指甲油，眉飞色舞，“咱市的地标建筑从墙里挖出具僵尸，你们去不去看看？”

    刘敏知毫无反应，拖着不愿意上地面动弹的浮尘去餐厅进食。

    地宫里有血袋。是偶尔克制不住时吸食的甜点。但吸食这玩意破坏清修道行，容易生戾。

    女鬼柔柔建议二僵尸学习人类习惯，装样子也好，学着进餐吃饭。

    早餐是鸭血粉丝。

    浮尘盯着大块的鸭血，没有食欲。

    “吃一点。”刘敏知夹起一块鸭血喂浮尘。

    浮尘扭头，不吃。

    “市里新来了一些小道士，你们要不要围观。听说味道纯正。合作五五分啊。”女鬼追上来，自己手动给自己牌位上贡鸭血粉丝。

    在燃烧的香烟中，吸食着鸭血粉丝的气。

    “没兴趣。”

    女鬼柔柔叹气，“你俩真是没意思。”没有任何分享的欲望。

    如果不是男鬼威猛哥太忙，忙着商业帝国，她也不至于这两头蠢僵尸吐槽。

    清明时节，女鬼柔柔将妆容化成熟一点，回村里一顿吹嘘，

    浮尘与刘敏知悄悄遛回了墓室一趟。

    这些年，历史学家渐渐把主意打到这个地方，从某本野史中知道这里藏着一座大墓，暗戳戳地想找到，然后保护起来。

    即使大家心里清楚，找到再保护很多余，一直不被发现才是最好的保护。但更清楚，名气暴增带来多少。

    两尸进入墓门，走过再熟悉不过的墓道。

    这个地方没什么好看的，没有地宫豪华奢侈，许多地方也错位，潜意识中，两尸还是将这里当做了家。

    老家。

    再看一遍熟悉的地方，发呆，数一遍墓道有多少条，多少步。

    墓很大，有很多墓室，且位置不在一个平面上。

    长年累月，有些墓道已经被流水、山石破坏，真实有多少墓室不清楚。但浮尘知道的就有十八外室。

    而两尸的主墓室是唯一可见的保存完好的墓室。其他的都或多或少有些破败。更甚者，有棺，尸却不知道跑哪里去了。

    墓室里也曾有殉葬的尸体，而今不知道去哪里了。

    两尸躲进棺材，同时闭上眼睛，进入休息修炼状态。

    “哗啦啦。”墓室掉落尘土。

    又有人在悄悄爆破挖山找墓。

    两尸从沉睡中醒来。獠牙从嘴里长出，暴露血色的眼睛。

    夜晚，圆月从吹走的云团后露出深浅的面庞。

    两尸默默走下山，回到车里，驱车离去。

    深夜，女鬼柔柔象征性在外喊一声，“咚咚。”飘入地宫，“村里进山的五个小伙子摔死了，你们知道吗？”是不是你们干得？

    两僵尸面无表情磨牙，没有回应。

    “他们的死惊动了省里。省里派人去查看。小心你们的墓室……”

    两僵尸还是默默磨牙。

    刘敏知躺下没一会儿，被叫去公司赶进度。

    男鬼的生意做得很大。刘敏知是他手里可会放心007不担心猝死要赔偿的人物。且不爱说话，甚至没有思想。有什么事都爱找他。

    一连二十五天，刘敏知都在公司加班没回去。

    浮尘一只尸无聊，打车去刘敏知公司。下车的一瞬间，浮尘闻到了熟悉的味道。

    这个味道刺激着浮尘。

    浮尘慢慢走过去，走到公司后的小巷子里。

    一波人马正在围殴一个人。

    血腥味不断蔓延而出。

    浮尘不自觉走进去，看着里面。

    “嘿，这有个小孩！”为首的人推搡着浮尘，试图将她推倒。但力气如泥牛入海。

    浮尘不看他，看向黑暗深处的那一双眼睛。

    黑色的，死去的眼睛。

    一头小僵尸。刚长毛没多久的小僵尸。

    血液的刺激下，它的喉咙也在汩汩鼓动，想要来一口。

    这里就在陆敏知工作的公司旁边。方圆不过百米，来自高级僵尸的气压它完全感受得到。

    不动，仅仅是不确定它会不会被收拾。

    偏巧，这些个没眼力见的人类还在打伤人。

    血液不断挑逗着小僵尸的理智。

    刚出生的小僵尸能有多少理智？

    浮尘凝视半刻，那小僵尸悄悄退下。

    浮尘扭头离开。

    后方一根棍子对着浮尘的后脑勺挥舞，“砰”一声砸在浮尘后脑。

    棍子断了，后脑勺扁了，浮尘毫无反应站在原地，抬头看着持棍的年轻人。

    年轻人看着小孩淡漠的脸，抬起小手抓着他的右侧肚子。

    “嗷呜！”年轻人忍不住软了身子，捂着肚子。身下“滴滴”落着血雨。

    “救命！救命！”年轻人惊恐地看着小孩。

    “大哥！”有人叫喊一声。

    浮尘将手放入口中，伸手又是一下。

    “啊！”年轻人再也遏制不住，爬着远离浮尘。“快带我离开！带我离开！”

    黑暗里看不清细节，只看到年轻人肚子处衣服颜色深了一大块。

    小孩嚼着自己的手指头。

    大家搀扶着年轻人迅速离开。

    浮尘盯着地上的人，舌尖顶着獠牙，将伸张的欲望压制回去。

    人类在她眼中就是鸡鸭狗的存在。

    她仅存的理智是不无端杀人。

    浮尘一身是血进入公司的，惊呆了保安。当她坐电梯到17层公司处，刘敏知已经走到楼梯口等着。

    新游戏三测又发现问题，全公司又在熬夜加班写代码。

    因为刘敏知不睡觉，下面的人也不敢睡觉，跟着加班。努力程度在熬没头发的IT界也是很有名的。

    “那是谁？”

    “老大的女儿。”

    “老大日夜不停地加班还有老婆孩子？”

    IT部门的人员窃窃私语。

    刘敏知看到浮尘一身的血，又注意到她的后脑勺凹陷下去，脱下衬衫包裹住浮尘，抱起人进去。

    刘敏知拍了拍一个“人”，“接待。”

    楼下还有跟着的小尾巴。

    那人起身，修长的身子穿着笔挺的西装，走路挺直有力，看起来相当干练。

    外面的码农一个个伸长脖子，“天，老大还有这么柔情的一面。”

    “那是他女儿。”

    “你们有注意的老大女儿好像头不对劲吗？”

    有人跑到地上，看到滴落的血液，“这事个是……”

    血液立即被新来的清洁工拖干净。

    “这是不是老大女儿……”码农一号指着地上，坚持到底。

    “行了，快去工作。进度才到60%。小心被老大请去喝茶。”妖艳的前台小姐扭动着身子拍拍眼镜男的肩膀，吹口气。

    前台小姐每天夜晚才上班，也没什么人管她。反正IT部也经常有夜猫子，选择晚上上班。

    前台男没什么本事，每天坐在那里，偶尔干点杂活，连电脑也不会用。

    大家也不介意。用前台女自己的话说，“我们就是公司的门面，长得好看就行了。端茶倒水都是附带的活。”

    就连清洁工没什么事，整天一张僵硬的笑脸，大家也无动于衷。清洁工每天拿着拖把打扫地面，见到垃圾就收拾。虽然长得很丑，皮肤也暗沉，看着年纪很大的样子，但那样一张“笑”脸，大家还是觉着：生活嘛。

    大家都是出来讨生活的。

    忙个不停的老大，虽然没什么本事上班打卡第一的前台小姐，永远站如松坐如钟的前台先生，保持微笑的笑笑清洁工……大家都是讨生活罢了。

    刘敏知盯着浮尘的脑袋，小心地给她将头皮重新拉出来。骨头已经断了，影响日后的灵敏性。

    浮尘坐在真皮摇椅上，安静地呆着。

    刘敏知帮浮尘脱衣服，给浮尘换上干净的裙子。

    有好事的拿着杯子有意无意去瞧刘敏知，发现老板还是一副面无表情的模样。

    但好像是生气了。

    拿着杯子踮着脚离开，对打探的人说，“别惹事。老大女儿好像和人打架了。老大现在正生气呢。”

    大家立刻乖乖回到工位，继续今天的进度。

    而浮尘走到前台时，看到与两头僵尸攀谈的血人时，眼神顿住了。

    只见刚刚那个被打的人拿外套随便包扎了身子，就这么托着流血的身体，斜躺着，压着肚子喘着气与两僵尸攀谈。

    新来的小僵尸被前台僵尸抓着脖子，目光依旧直直地盯着他——的肚子。

    血液的香味在空中飘荡。

    见到浮尘，男子撑起身子，打起力气笑道，“刚才谢谢你。”

    刘敏知跟了出来，而后定定地看着男子。

    五只僵尸齐齐盯着血人，只有前台鬼小姐无所事事吐着泡泡糖，继续给自己尝试新眼影。

    被打的人看着围着自己的五人，笑得尴尬，“我这就走。这就走。”

    前台鬼小姐上前，“来躲事的？你那个人可不好处理。”指挥被打的人，“你先打电话去医院，我这里可没义务帮你。”

    说罢，看向地上的小浮尘。

    鬼能看透人心中的想法。

    浮尘抬起头，“你处理。”

    鬼小姐立即笑了，“事成三个点的分成。答应就帮忙。”

    “诶。诶。”地上的人很高兴，抱着空皮包被鬼扶下去。

    前台僵尸先生负责新到的人员安排。

    “你叫小绿。跟我来熟悉一下公司。”前台僵尸先生带着小僵尸去往楼下运输部。

    这层楼晚上没有人。

    宽大的楼层中有人影穿梭忙碌。

    小僵尸下意识跳着跟过去。

    “不准跳，走。”僵尸先生淡淡开口。

    小绿立即不动，僵硬地探出一只脚，学着走路，身形如上了发条的机器人。

    他是头绿毛僵尸，是最低级的小僵尸。

    小绿是本地郊外一头两百年的小粽子，因为村子开发建设，他的墓被人削了坟头做大棚蔬菜。

    因为阴气足够，小绿也生了一点灵智，本想出来找人报复的他被新时代的电视所吸引，暂时忘却了报复。

    知道这附近有个大僵尸，傻乎乎地找到刘敏知的公司报道。

    僵尸先生找到运输部夜班负责人，同样是绿毛僵尸。“他是新来的，交给你了。”

    对小僵尸小绿说，“你身体灵活性不行，先在运输部帮忙打杂，跟着他们行动，不要乱走。公司会给你们住所（棺材），给钱，按件算钱，还会带你们出去玩（去山外放飞自我）。能自由灵活，可以去别的部门学东西。”

    强调，“不要吓到人。”

    小绿接受无能，呆呆听着。

    僵尸先生离开，小绿跟着同样的绿毛僵尸搬箱。

    一个月后。女鬼柔柔打电话，“你们的墓被人炸开了。”

    家被人挖开了。

    这可就严重踩了两头僵尸的底线了。

    两尸火速赶回去，跑回山里，只见原本的保护区围了封条。

    而自家墓门口围了不少的专家。

    浮尘看向刘敏知。他眼睛瞪得很大。

    墓门被炸开，家里进了不少陌生人，墓室更是不知道毁坏成什么样子。还有棺材……浮尘主动牵住刘敏知的手。“棺材。”

    棺材是他们俩最喜欢的东西，更是私密的东西。

    里面的生活痕迹也不少，若是被专家们发现，棺材里的指纹和公安系统里的两枚对得上，那可就遭了。

    刘敏知对上浮尘的眼神，很快又离开。二话不说跑到山底，潜入山后的山涧中。

    浮尘没紧追。

    刚要入水，山面忽然震动。

    浮尘抬头看去，山头墓穴塌方，彻底掩埋住了刚打开的墓穴，还有里面的专家。

    刘敏知干得。

    这场地震是他引起的。

    达官贵族的墓穴都有自毁装置。

    浮尘盯着水面，等着。

    刘敏知冒头而出，紧接着是他们熟悉的棺材。他扛着大棺材缓缓走出水域。

    两尸藏好棺材，又悄悄回到村里民宿，住了一天。

    因为突发状况，民宿被专家和其他工作人员包满了。

    隔壁就是一群讨论墓地的专家。

    房间虽隔音，奈何僵尸耳力不凡，全都听清了。

    两尸全程面无表情旁听，睁着眼睛不言不语。

    房间里寂静地可怕。

    晚上吃饭时，浮尘与刘敏知在一堆“窃贼”间面无表情吃着蛋炒饭。

    专家和居民的表情很气愤，眼睁睁看着一个飞黄腾达的机会从眼前流失。

    二尸吃完坐在民宿门口，像两条无家可归的狗看着夜色下的山脉，他们家的地方。

    有人记起二人之前在山里生活，想找他们当向导。七嘴八舌说着一通。

    他们计划从山下挖掘而上，挖通了墓穴。

    二尸面无表情。

    没一会儿，居民与专家们的语气就不好了。话里话外有威胁的意思。不答应，就戴好高帽子进局里。

    发掘到大墓，随便吹一吹，这个旅游区就更加火爆。

    这都是钱，流水般的钱。

    二尸面无表情，起身离开。

    借着浓浓夜色，一前一后抗着金丝楠木棺材从山里赶往别墅。

    “你们回来啦。”女鬼柔柔看着二尸偷自己的棺材回地宫，继续说着城里八卦，“有个鬼王看上一个全阴的女子，准备精纯鬼气渡劫呢。这个热闹你们看不看？”

    二尸已经没有给出反应。

    他们看着崭新的地宫：这里，是他们的新家。

    楼上是聒噪的女鬼邻居。

    城里有个人，鬼，僵尸一同工作的公司。

    他们还可以磨牙，还可以躺棺材里睡觉。

    “幼儿园。”刘敏知惯例一问。

    浮尘想想，“去吧。”有些无聊。去玩玩吧。

    刘敏知掏出一只粉红色点小书包，“明天去。”

    女鬼柔柔探头，“隔壁市有个英国吸血鬼办得幼儿园，去不去？”

    浮尘扭头，这个好像很有趣。

    第二天一大早，两尸包裹全身出现在幼儿园前。

    刘敏知牵着浮尘的手，站在幼儿园前，他轻轻推了浮尘一把，“去吧。”融入人群之中。

    浮尘回头，眨眨眼睛，“你会来接我吗？”

    “嗯。”

    “一直？”

    “一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