巳时，万糠去参加考试。

    前脚是诸葛堇，后脚是自己。

    听说，诸葛堇应试全科，且场场赢得夫子赞叹不止，怀疑今年能出六甲状元。

    若是如此，诸葛一家将一时风头无两。

    去往正屋，万糠看见诸葛堇从屋子里走出来，笑意盈盈与他招呼，“万糠君，加油。”

    万糠冷艳瞧着他，前进的步伐不变，眼珠子随着他的身影移动，最后只给了一个斜眼。

    诸葛堇是故意在他前一位的，为得只怕是压他风头，压万国的风头。

    万糠不觉得自己小人之心，大国之间的博弈早就上升到个人行为。

    万糠进屋，选择了三科。

    道，书，武。

    道，诸葛堇必定会说他本门派的推算学说，诸葛山人传承的关点。诸葛一家推算知理一学名动天下，他需要避开锋芒。

    但万糠一开始就没选择这个话题，而是议论国家统治仰赖什么。

    书，江父子说过他手劲有力，书写锋芒毕露，而连笔潇洒，独有一股韵味，可以一试。

    武术，万糠选择了赤手空拳。野路子搞小动作，这个是勉强上午应付的招数。

    半年时间学字辩理，已经匆忙。实在没时间再补别的了。

    乐，他没学过。这种从小耳濡目染的富贵玩意儿，万糠从未接触。也来不及去打基础学习。

    棋，更没下过。知道简单的棋子规则，但没看过棋谱，不知道布局，吞子，围边，甚至最后判断输赢的数“气”，你骗他，他也察觉不出来。

    不可能短时间揠苗助长，成长为全才。

    真正能试的，只有道。

    因为包容万象，所以言之有理，哪怕是诡辩，能论上三分理，自圆其说，便及格。若剑走偏分，独出其右，也能杀出一条道，进入学院。

    说白了，就是博。

    万糠选择的话题：如何统一八国？

    绝对的武力！绝对的权力！

    这是个所有人都关心的话题，也是十分敏感的话题。

    大家知道统一必须要绝对的武力，但是统一不是大国吞并就算完事，真正的统一，是八国如一国。大家行为各异，风俗各异，如何管理？

    管理上还是各自分开管是最好的，但这又与八国有什么区别？

    万糠的回答是权力镇压，收揽权力，管理百姓。百姓分则清明，合则蠢货。

    管理一群蠢货只需要告诉他们怎么做好了。

    夫子们震惊，有人上前怒斥，百姓是根基，没有百姓，国家只有君王，算什么国？不把百姓当人，百姓起义，国家哪有安宁？更哪谈安宁一说？

    这是君民共处的言论，要求善待百姓。

    万糠淡淡道，“简单。登记管理农具，农忙时放出，平时收押。家有一人为贼，杀全家，全族上下十年内不得为官，赋税不变。以亲戚邻居压制百姓。自无造反。”

    百姓能轻易造反，因为他们也有武器——他们干活的农具，锄头，镰刀，都是武器。

    而士兵多是剑，重弩骑兵都很少，弓箭射程不远，双方杀伤力差不多，才会造成百姓动不动就威胁造反，要求善待。

    把武器抽走，管理铁器铺子，也就不算什么。

    另一夫子上前，“你的意思是通过律法约束，强势镇压？”

    这是纪家学派的观点。以律法约束全民。

    “不。”万糠断然否定，“律法威胁了王权，削弱王权权威，不采取。我的意思是王权至上，而不是巫术治国，律法治国，百姓自主生活。”

    巫国统治，律法与善民的声音很大，这也是没什么人敢贸然行动，夺得天下的原因。

    就是不知道怎么处理后续问题。

    若是做了的结果不如重新，被自己百姓反了，或者被别的国家吞了，就得不偿失，不如保持现状。

    “王不是万能的！王权至上，必定错误不断，国家混乱，百姓叫苦连天！”有夫子跳出来指着万糠，怒气冲冠。

    万糠端坐，不为所动，极为冷淡地提醒，“所以是文武百官辅助。若是错了，也是时代受限，犯下的错。”

    “有天神教导，就不会错。”这是巫国思想。

    “何来天神？”万糠反问，“王才是至高无上。”

    万糠的观点太霸道了。

    一时间夫子们纷纷指责，暴躁不安。而万糠却面色如常。

    一旁的院长游贤摸着白毛长须，笑着打量万糠。

    兵行险招。

    在场各位，无一人认同万糠观点。若此，便不会同意万糠入学。

    但是贤者学院接纳百川，不能因为观点不同就断了求学路，与学理不合。

    这就有了矛盾。

    院长猜出意图，但不说。挥挥手，示意考试结束，结束议论。

    书法太锋芒，被情绪上头的夫子批评。

    武术比试，更加不让一点，压着万糠打。

    结束比试，万糠只觉得自己浑身疼痛。

    他以换衣服的名义，悄悄潜入别的屋子，偷走夫子的一套衣服，穿在里面。

    待到结束比试，万糠出来，躲避诸葛堇的追问，逃脱众人，悄悄脱掉外衣，塞进白衣服里面，伪装成大腹便便的模样。头发散下来，抠墙上的白粉，脸上涂满白粉，伪装佳丽国人。

    佳丽国国人好美好酒好舞，人人都喜欢往脸上抹粉便白，男人也呼吁有美的权力，能涂胭脂水粉，能戴金银首饰，更能穿花裙子上街。一旦酒醉，干得最多的一件事就是披头散发，迎风舞蹈，认为自己最美。

    万糠够高，换上打扮后，抢过等待考试的子弟手里的葫芦，仰头便喝，大喊道，“好酒！好酒！”

    边喊，边甩着胳膊大踏步往外迈步子。

    门外守着的下人瞧见他模样，并无所动。

    万糠喝着酒，边走边晃，嘴里“咿咿呀呀”说唱着，大家也只当一乐呵。

    万糠瞥见，学院外面，已经围满了人。

    正门口多为马车。但小巷里还有士兵站着，估摸着是万国守着他的士兵。

    身后无人追捕。

    走过长街，万糠拐进院子里，走到尽头，那里有辆马车。

    万糠钻进去，看到高夫子与浮尘已经等候多时。

    万糠抱起浮尘，心里的石头落了地。

    他带着浮尘，目标太大。但若是别人呢？

    高夫子将浮尘放进篮子里，盖上布，提着篮子大摇大摆出来，无人多看一眼。

    万糠道谢，“谢谢你的帮忙。日后有我帮的上的，一定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