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布里斯进入了一种奇怪的状态。

    那是一种有些迷茫又有些清醒的状态，好像醒了，又好像还在梦中。

    或许是梦吧，因为他感觉自己正漂浮在空中。

    他的周围是流动的红色雾气，似乎还有别的东西。可他并没有睁眼，他的视野里依旧是一片漆黑。

    周围静静的，可以听见自己的心跳声。他的意识极为模糊，周围浸满鲜血般的红雾，似乎是直接出现在他脑海中的，不需要用眼睛去看。

    在他面前，或许在很远的地方，又或许在离他很远的地方，布里斯本能的认为那里有什么极端恐怖的东西，使他无法自行睁开双眼。

    扑通……扑通……

    他的心跳声越发微弱，似乎下一秒就要停止，全身逐渐冰凉的感觉令他更加恐惧。

    布里斯摆动四肢，但似乎有什么东西阻止了他。

    他能清醒的感受到它们，那是一些“线”，充斥在这些这片空间中冰冷而坚韧的“线”，它们到处都是，他似乎是在它们的缝隙中生存。

    布里斯抓住了几根线，借助他们转了个身，然后向前移动，远离令他恐惧的东西，心跳似乎也渐渐恢复正常。他终于可以睁开眼了，但血色的雾气刺痛双眼。好不容易适应了之后，他才能清晰的看到周围的事物。

    没有天空，没有地面，有的只是一片无边无际的红雾，红雾中布满了从无穷远方伸来的鲜红细线……不，它们更像是“血管”。这些“血管”一根根伸向他身后，它们中的一些在空中合二为一，形成粗一点的血管，看起来就像是毛细血管汇聚成动脉。

    在他身后，红雾的中心到底有什么东西？

    无法在失去重力的空中行动，布里斯借着“血管”向上，除了红雾，只有红雾。

    还有那些怪异的“血管”……

    这里唯一的声音就是心跳，他认为是他的心跳，但有时候听起来又不像是他的心跳。

    因为这里没有引力存在，他可以头向下，脚向上，停在半空。在他所认为的“脚下”的位置，血红色的雾气似乎更加浓厚。

    或许那里有地面？正准备过去看看，他的眼睛忽又有些不正常的疼痛。

    是在这里呆的太久了吗？

    布里斯预感到自己即将离开，似乎是在好奇心的驱使下，他一边缓缓转头，一边坚持着睁开双眼……

    他顺着延伸的“血管”看向身后，看向血雾中心的地方。尽管克制住了自己闭眼的欲望，可依旧没能看到中心的位置。

    嗡----

    布里斯猛地从床上坐起，大口的喘着气。

    下一秒，他捂住心脏的部位，痛苦地扭动着，将自己缩成虾球状，试图缓解疼痛。

    他只记得自己做了一个梦，一个可怕的梦。但他不记得梦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他在梦里似乎完全是凭本能行动，而不是他自身的控制……

    这红雾和血管会不会是穿越的特殊？

    等疼痛略有缓解，他几乎是滚下了床，踉踉跄跄地跑向全身镜的方向，想看看自己有没有发生什么变化。

    在黑暗中磕磕绊绊一阵后，他找回了脑子。摸索着打开煤气灯，站在全身镜前，除去衣服有些凌乱之外并没有什么不同。他的眼球上布满血丝，可能是刚才心脏疼痛造成的。

    原主有心脏病？他以前一直没有表现出来过。估计是因为我穿越过来太焦虑不安了，才做了这个梦……

    布里斯连做了几个深呼吸，回到了床上。

    可别吓我啊……我的胆子可是进鬼屋能和别人抱在一起喊的那种。

    自嘲一句后，他又昏昏沉沉睡了过去，这没再做噩梦，一觉睡到了第二天上午，感觉临近中午的时间。

    起床、洗漱、吃饭，整理笔记……

    当布里斯正在思考着磷酸二酯键是怎样的化学键时，一阵敲门声传来。

    “谁呀？”

    他迅速把笔记塞进柜子，上锁。把摊开摆在一边的《宗教的历史》挪到了正中，这动作一气呵成，仿佛已有过无数次的经验。

    他甚至一手拿笔，一手撑头，做出了思考状……

    可就算他不开门，外面的人也不会随意闯进来。因为吉利纳城的城主极其注重个人隐私。禁止任何人以任何身份未经允许闯入他人的房间，或触摸、翻动他人的物品。

    当然，某些特殊情况有例外。

    “我是警察。”门外的人回应。

    警察？警察来找我干嘛……

    布斯放弃下意识的伪装，起身前去开门。

    “请问有什么事吗？”他并不是很紧张，如果有人发现了他的问题，来的应该是教堂的牧师和主教们，而不是警察。

    “没有什么事。”门外是一位身穿黑白制服的年轻男士。

    “我来确认一下你的状态。早上你的邻居跑到警察局，说昨晚他们散步的时候，听见靠窗的房间传出了一声惨叫。这把他们吓得一晚上都没睡好，今天一大早来敲门也没有回应，因为担心出了什么不好的事，跑到了警局报警……”

    惨叫？我叫了？布里斯对此毫无印象。

    “可能是因为做了个噩梦吧，它半夜把我吓醒了。”

    布里斯一边解释，一边让到一旁，请警察进屋。

    “我过了好久才再次睡着，所以早上醒的晚一些，没听见他们敲门。”

    “这样啊……”年轻的警官并未进屋，安慰了他两句就离开了，留布里斯一人思考。

    “我昨晚惨叫了？”布里斯疑惑自语。

    “我只记得自己猛地坐了起来，话说我的邻居呢？格里先生和格里太太为什么要半夜出来散步？他们不睡觉吗？还有警察怎么中午才来？这效率也太低了点吧。”

    “警局就在教堂旁边，离这里也不远啊……”

    “只隔了一条主街，仗着吉利纳城和平安定偷懒是吧？回头得注意一下格里夫妻，谁知道他们夜深人静出门是不是要干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还有他们为什么不昨晚就去报警？他们昨晚也没有来我家敲门确认……”

    为了保持良好的身体状态，他做了几足仰卧起坐和俯卧撑，又做了高抬腿。并装作跳绳蹦跶了半天，把自己弄出了一身汗。

    做完这一切，布里斯感觉全身心都放松了不少。

    一回生，二回熟。他再一次进入姐姐的房间，大大方方的拿走了《地质与生物》、《炼金术初布》和《奇异传说》。

    他没有急着去看它们，而是先简单给自己做了个午饭。

    手忙脚乱的折腾着各种厨具，布里斯心中升起一股怨气。

    好好的阳光开朗大男孩儿，你让我扮什么沉稳内敛死宅男，弄得我现在连出去吃饭都不敢……

    一口咸一口淡终于也算吃完了饭，布里斯突然觉得整天吃面包也没什么不好。

    毕竟自己炒的菜生的生、糊的糊，口感也是一言难尽……

    姐姐啊，快回来吧……

    在床上翻来覆去确认自己睡不着后，他随手抽过了一本书。

    外观上看这并不像是一本书，更像是一本传抄整理的笔记，但并不是阿格尼丝的字体，像是“印刷”出来的。

    “炼金术是一项古老而神秘的技术，但对于真正的炼金师来说，它是一种能力……”

    “炼金由炼化、提炼、融合等步骤组成，真正的炼金术，源自能力与自然的结合……”

    “金属、血肉、生命甚至灵魂，都可以作为炼金的原料……”

    这……这是正经的炼金吗？

    布里斯的眉头一点点皱起，用血肉、生命、灵魂作为原料的炼金术，怎么想都很邪恶……

    在他认知里的炼金，不就是各种化学反应，而炼金师不就是研究怎么“点石成金”的一帮人吗？不是化学的源头吗？这是怎么回事……

    所以这其实是巫术吧……能力与自然……

    他迅速往后翻了几页，跳过了对炼金的笼统介绍。

    “初步的阵法，炼金的基础法阵，可粗提炼粗提纯'原料'……需要刻画出炼金法阵，持续注入自身灵性以持续激发……”

    注入灵性？这果然不是正经的炼金。

    也对，姐姐在教堂上班，肯定会接触一些抓捕巫师的事情，对巫术有研究也很正常。

    她那里还有好几本讲巫术的书和笔记，所以问题不大，不过是这本书伪装成了讲解炼金的书籍。

    但确实也有姐姐是巫师的可能，要不我试一试？

    反正我也没什么灵性，就画个画，往上面放个东西……

    幸亏这里有圆规这种东西。

    很快，他画出了一个大圆中裹着几个小圆，中间带有不少奇怪神秘符号的图案。

    略加思索后，他取出一枚铁币放到正中，然后把视线移到书上，看后续的操作步骤。

    “持续注入自身灵性，维持激发，提炼完成前中断则失败。炼金法阵发光即为激发成功，光的颜色与自身灵性有关……因为是最基础的炼金，法阵失败不会对炼金师造成危害……”

    所以为什么不教我怎么注入灵性？或者告诉我灵性是什么……

    说好的“初步”呢？难道和灵性有关的知识属于“启蒙”？

    布里斯撇了撇嘴，按照自己在小说、漫画中积累的经验，将手隔着一段距离悬在炼金正上方，他压低声音，沉声说出一个单词：

    “提纯。”

    与此同时，他心中反复默念：“注入灵性，注入灵性，注入灵性，注入灵性……”

    然而炼金阵并不给他面子，没有一丝一毫的反应。

    这本笔记假的吧？果然，这种东西都是骗人的。

    他一时有些失望，把书合上扔到一边，又换了一本《地质与生物》。

    这倒是一本正经的学术研究与书籍，不过重点在地质，不在生物，生物只是顺带一提。

    硬着头皮看了几页后，布里斯平稳地打起了呼噜……

    再睁眼时打开的那两页已被他压的有些变形，边角有点破损。在被他压住的地方，那一片文字图案的颜色似乎要比周围略浅，而且浅的还挺明显。

    愣了一会儿等大脑开机，他装假装什么都不知道的合上的书，去盥洗室洗了把脸，顺便跟自己做了个心理安慰：

    至少我没有流口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