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男一女加上一个小老头，忙活了一个半小时才把东西全部搬完。

    “呼~”季安歌长出一口气，用纸巾慢慢把额头上的汗水给擦掉。

    一旁的韦夏颖也不恐多让，早已把胳膊上的防晒袖套摘了下来，T恤的背面也被汗水浸透。

    “快快快，我刚刚把这个办公室的电打开了，咱们可以开空调了。”张老师把东西放到桌子上，然后把空调打开。

    老旧的空调开始运作，发出嗡嗡嗡的噪音。屋子里面可以听见窗户外边空调外机的启动声音，从慢慢开始旋转到变成一串残影，似乎只是听见了这声音，身上的燥热就消退了不少。

    季安歌把屋子里的窗户关上，整个屋子的温度在空调的作用下快速下降。

    张老师扫了一眼自己的物件，发现没有什么缺的之后，说道，“好啦，已经搬完了，然后你们俩先歇一会，好吧，我收拾收拾，等一会咱再说正事。”

    季安歌点了点头。

    这会他也没有精力去说什么导师的事情，大汗淋漓似乎整个脑子也升了温，汗珠一点点地从皮肤划过，想要保持注意力都是个问题。

    季安歌从旁边的桌子上随手拿了一本书，然后给自己扇起了风，一旁的韦夏颖见季安歌这么做，也照样学样。

    张老师简单收拾了一下桌子，然后搬了一张凳子坐到了季安歌的面前。

    “我这边也没有一次性水杯，给你们弄不了水。”张老师语气里带着抱歉。

    “没事老师，我们一会出去自己买就行了。”季安歌赶忙回到。

    张老师点了点头，“那我们就聊聊正事吧，应该休息的差不多了，我看汗都落下来了。”

    “嗯，聊聊正事。”季安歌跟着笑道。

    张老师低下头，不停地搬弄自己的老花镜，酝酿着自己的话。

    “年级呢，把你放到我这边，让我当你的导师，我原本是不打算接的。因为我从高三下来，就是因为身体的原因，现在再带老师其实压力还是很大的。而且我已经四五年都不怎么带新老师了，所以也没了当时那样的信心。”

    张老师顿了顿。

    “不过呢，我最后还是答应了你们的主任，就是于少华老师。我这当了一辈子的老师，看见新的数学老师进来了，如果没说让我带还好，找到我身上了，真的不带的话，心理又觉得不踏实。”

    张老师说到这停了下来。

    为什么心里觉得不踏实呢？是害怕自己没有指导这样一个新的老师，导致新老师没有办法变得优秀，还是说害怕新老师没有能力，耽误了孩子们。

    季安歌不知道，只觉得张老师有些浑浊的目光格外的真诚。

    “作为一个教师，我希望你们，可以先树立起一个观念。在这样的一个学校里，成绩固然非常的重要，但是更重要的是育人。”

    “我一直对于学校现在的教育方式持一个反对的态度，因为不论是领导，还是老师，学生眼里都只有一个东西，分数。天天刷题，天天写卷子，天天考试，把学生都熬个半死，把老师也熬个半死。但是你不得不承认，这样的极端方法是有效的。”

    张老师说的东西季安歌自然清楚的很。

    这所实验中学是市里的牌面学校之一，是众多家长和学生的向往之地。

    但是这所学校也是实实在在的一所“高考工厂”。

    季安歌经历过疯魔的高三生活，从早上五点半到晚上十点半，一刻不停，背书，上课，刷题，反思，数学卷子，英语卷子，理综卷子，周考，月考，段考，这些个东西每天把你所有其他的思想挤到一旁。

    还有最让人望而生畏的考试月，两个月的时间，每天都是十分的拥挤，要不就是在考试，要不就是在对答案反思，要不就是在准备考试的路上。

    成千上万的题目把你掩埋。数不胜数的资料把你覆盖。

    一切的一切都是为了那被视为人生转折点的高考。

    那是血与泪的时光。

    张老师没有过多解释，继续讲。

    “我一直放在嘴边的东西，什么是教育，教育就是当你你的学生把所有的知识点全部遗忘之后留下来的那些东西。所以，我希望你们两个可以始终坚持住这一点，成绩固然重要，但是更重要的是学生的品德教育，思想教育。”

    “我不希望你们以后会变成唯分数论的老师，什么只喜欢好学生，讨厌坏学生。喜欢好学生是每一个老师必然的事情，因为好学生代表着，他尊重你的劳动成果，谁不喜欢聪明善问的学生啊，我也喜欢。但是这并不意味着你要忽视，或者厌恶成绩差的学生。理想情况下，就是一视同仁。”

    “听明白了吗？”张老师凝重地说道，声音之中似乎有着千斤重的责任

    季安歌也是凝神静气，严肃地点点头。一旁的韦夏颖似乎也被感染，不自觉的点了点头。

    “这是关于在做教师方面的一些事情。我以前带学生的时候也会先教他们这些东西。不过呢，这些东西也不是说一说就能实现的，还是需要一个长期的自我反省已经努力。”

    “然后就是数学的教学方面，这也是正题的方面。你们应该还没有正式的授课经验吧。”

    季安歌回答道：“额，我当过家教，这算不算。”

    “家教，家教可和大课堂差远了。大课堂你需要处理很多的事情。家教的时候你只需要看着那一个学生就行了，大课堂你得看着六七十人，他们的注意力，他们的听课水平，他们的理解程度等等等，你都是要考虑的，到时候你上一节课就明白了。”

    “我呢，今天就先不讲什么上课怎么上之类的。我给你布置一个作业，实际上这也应该是你必要做的事情。”

    “首先，把近十年的高考数学全国一二三卷的卷子全部认认真真，仔仔细细，就像是在高考一样，全部做一遍。就是你找出来一张干净的桌子，摆上一张纸质的卷子，然后给自己掐表，直到自己做完，然后对答案。”

    张老师一边说，一边从自己桌子上抽出一张卷子，然后铺到桌子上给他们做示范。

    “然后，把数学的必修一，必修二，必修三，必修四，必修五，选修一，选修二这基本的七本书，仔仔细细地给我过上一遍，每一道题目，每一个句子都要认真的对待。写出你的感想和想法。”

    张老师像说顺口溜一样把这些数学书说了出来。

    “这个你肯定非常地熟悉，毕竟你才刚刚毕业不久。但是，还要是认真看。”

    接着说道“你学的专业是对口的专业……那个叫什么来着？”

    “应用数学。”季安歌提示道。

    “啊，对，是学数学的就好。前几年学校招来一个名校的研究生，结果一问是学历史的，学历史的为啥要来教数学啊，结果一问三不知，线性代数都没学过，搞得最后那个班的数学不像样子。”张老师哭笑不得的说道。

    “所以说招老师还是不能只看学历的，还是得看真实的水平。”

    季安歌小鸡啄米似地点头，表示自己肯定没问题。

    “你的数学水平肯定不低，绝对是比我高。我年纪大了，到现在还在重新捣鼓高等数学A呢，你俩如果认真看那些课本的话，肯定是能看出来重要的东西的。我常常给孩子们说一句话，数学课本是由那些个数学家和优秀的数学老师编撰的，他们里面的每一个字，每一句话，每一道题目都不会是多余的。事实证明，确实如此，你们在写高考真题的时候，不妨在反思的时候思考一下，每一道题所对应的知识点是什么？考察的是什么？用到的定理是否在课本上出现过，这样都尤其地重要。”

    张老师摸了摸自己的裤腿，继续说道，“这些都是后话了，也是我想要交给你的东西，不过现在你还是先做好我给你布置的作业，好不好。”

    季安歌点头，“我一会出去就去买真题卷子。”

    张老师笑笑，“这些事情呢，是我作为你的导师，给你提的要求。但是呢，我已经老了，说句不好听的我已经跟不上时代了，人家老师上课都用PPT，我还是天天写板书。你是年轻人，对于课堂教学有自己的理解，所以也可以有自己的想法，这些都是很好的。教师就应该不断地创新，不断地学习，这样才能保持自己的教学水平。”

    “而且，每个老师都应该有自己的个性，有自己讲课的风格，这样学生才会喜欢你。有句话说的还是很实在的，想要做一个好老师，必须先做一个让学生们喜欢的老师，这就是大前提。如果说你上课，学生都不愿意听你说话，听见你就烦，那怎么可能做个好老师？所以这就看你的个人魅力了”

    ……

    又是说了一会，张老师低头看了看时间，“哟，都十一点了，我得赶紧走了，还有事呢。”

    “今天咱们就先说这么多吧？行吧。等下次有时间了我们在聊一些其他方面的事情，比如备课啊，讲卷子啊之类的，好吧。”

    “好的老师，那咱们有时间再聊。”

    “对，有时间再聊。”

    “好嘞，那老师我们两个就先走啦。”

    两个人走出办公室，然后和于少华打了个招呼后离开了行政楼。

    待到两人离开，于少华来到了张老师的办公室，笑眯眯的问道，“张老师还没走啊”

    “我马上就走，收拾一下东西，你有啥事？”张老师说话很直。

    “我来问问情况，咱这新老师，你看怎么样。”于少华斟酌着表情，带着尊敬的语气问道。

    张老师笑道，“我这又不是什么火眼金睛，还没上过课怎么知道怎么样。”

    “你这多少年的老教师了，带出来不知道多少人，没有火眼金睛也是明察秋毫了。”于少华夸赞。

    张老师笑笑，但是随即又露出严肃的表情，一只手摆弄着手里的老花镜，像是在回想着季安歌的表现。

    “小季的话，我觉得不会差的。这孩子干啥都有一股子冲劲，当时上学的时候就能看出来，每天那一往无前的劲，我一个教数学的都看在眼里。而且聪明好学，对于数学这方面还是非常有灵气的。”

    “是啊，当时不论是吃饭，早读，还是跑操，只要是行动，那就是跑得最快，行动最迅速的一个，每次早上五点半的时候，总是他第一个到操场上读书，声音也是最洪亮的。”

    于少华似乎又回到了那个拼搏的时候，一个个孩子，手里握着书本，从远处跑来，一个个气喘吁吁，但是依旧把书举到面前，断断续续地读着。依稀有个寸头男孩，像是一团热烈的火焰，不停的燃烧。

    “是个好孩子啊。”于少华感叹道。

    “嗯，也会是个好老师。”

    两个人相视一笑，都期待着季安歌在讲台上展现出的风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