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章 郭家
张正失手跌碎了药碗,心下更慌,正要开口解释,一个粗豪的声音道:“哎呀,张师弟,怎么这么不小心?不过不要紧,岁岁平安,岁岁平安嘛!”
张正向说话的那人一看,正是嵩山派的少掌门海擎天,登时火冒三丈,心想妡妹来可以,你这家伙怎么也跟来了?脸色一沉,道:“谁是你的师弟?难道你们嵩山派,还想兼并我们鬼手门不成?”
海擎天旁边的杨端笑道:“张师弟,我爹已正式收海少掌门为徒,你真的是他师弟,以后再不要见外了。”
这一下,大出张正意料之外,定了定神,才道:“师兄,怎么会这样,师父收他干什么?”
杨端笑道:“怎么不能这样?海掌门也收我为徒呢,从今以后,嵩山派和鬼手门就是一家人,你和海师兄一定要多亲多近。”
张正沉着脸没说话,海擎天已伸过手来,拉住张正的手,一边摇晃,一边眼望着杨端,笑道:“这还用说吗?你、我、妡妹,还有张师弟,今后要好得跟一个人似的,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一句话没说完,张正已甩开了他的手,皱眉道:“本门规矩,先入门者为大,你该叫我师兄才对,怎么乱叫师弟。”
杨端又笑道:“原是有这个规矩,这次我和海少掌门拜师,我爹和海掌门说好了,入门之后,各以年龄大小排定在门中的位次,免得大家尴尬。你年纪小是师弟,海少掌门大着几岁是师兄,还不快向师兄见个礼。”
张正听他这么说,心里别提多别扭,要他向海擎天见礼,可比打他一顿,骂他几句,更加难受,当下站在那里纹丝不动,便似没听见一般。
海擎天道:“罢了,罢了,都是自己人,不用客气。哦,对了,张师弟,你手里拿个碗干什么?真是要饭来了?”
张正怒道:“胡说八道,谁要饭了!”
海擎天笑道:“你急什么?这可不是我说的,是妡妹说的,还能有错不成?”
郭采莹微笑道:“海少掌门,你们都别乱猜了,师兄正在喂我爹喝药,手里拿的是药碗。我们药门弟子,抓个药,喂个药,乃是本门儿的手艺,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杨婉妡的眼中泪光闪闪,轻咬了下嘴唇,低声道:“张正,你好本事,会给人家的爹喂药了,你给我爹喂过没有?”
张正道:“这、这、这,是没喂过,可是师父也没得过什么病啊!他老人家若是病了,我一定在床前侍奉,再苦再累,绝无怨言。”
杨婉妡道:“那你说,你给我爹做过什么?他想你时你在哪里?他盼你时你在哪里?他想和你说说话、交交心时,你又在哪里?”她明里说的是她父亲,实则是在说她自己,一连串的话问完,两行清泪,无声的流下。
眼看杨婉妡落泪,张正心如刀绞,又惭愧难当,哽咽道:“妡妹,是我对不起你……”
海擎天大声道:“你当然对不起师父,整日什么也不做,东游西逛,净惹师父生气,鬼手门要你何用?趁早退出本门,安安心心的做你的药门弟子吧!”
他知道张正下面一定会给自己辩解,甚至是大诉相思之苦,大表不渝之情,这还了得?当即将张正的话头拦住。
郭采莹道:“海少掌门,我师兄退不退出鬼手门,与你有什么干系?就是要退,也须杨掌门、杨大哥、杨姐姐同意了才行,你一个刚入门的弟子,怎么管得了这许多?”
海擎天瞪眼道:“我虽然新入门,也是鬼手门的一分子,见到门中的不平之事,自然要说,自然要管。”
郭采莹道:“你在别处说可以,在我家说我师兄,就是不行!”
杨端道:“你们别吵了,一见面就吵架,像什么样子,既然这里不欢迎我们,我们走好了,告辞。”说罢,便要转身往外走。
他一说走,杨婉妡也拂袖转身,似要跟随兄长而去。张正大急,叫道:“妡妹,请等一等,你听我解释!”快走两步,已来至了杨婉妡身后。
海擎天见张正大步抢上,喝道:“干什么?”伸掌来推张正。张正怒极,右掌一翻,隔开海擎天的手臂,顺势一招鬼影手,向海擎天当胸拍去。
海擎天听说过他和南宫玉斗掌的事,料想他加入药王门后,功力已经大胜从前,见他挥掌来打,不敢怠慢,使一招本门的缠丝手相迎,哪料和对方的手掌相距还有一尺多远,张正脚下一软,上身前倾,几乎要撞进自己怀里。
他不知这是什么招数,吓了一跳,连忙向旁一闪,张正的身子继续前扑,栽倒在地。
张正竟然自行摔倒,大出众人的意料之外,海擎天道:“喂,你别装死啊!我可没打到你。”
杨端道:“张师弟,你前半招还有模有样,后半招也太、太……”说到此,见张正这一跤摔得结实,实在不像作伪,心里不免有些担心,下面的话便说不下去。
杨婉妡和郭采莹同时抢出,双双扑到张正的身前,因张正俯身向下,都想把张正扳到自己的身边观看。
郭采莹不顾一切,先扑到张正背上,再把张正扳到自己怀里,哭道:“师兄,师兄,你醒醒啊,师兄,师兄!”
杨婉妡见她已把张正抢到手里,脸上慌乱担心的神色渐渐消失,缓缓起身,退到了一旁。
海擎天见她面色清冷,不知在想些什么,赔笑道:“妡妹,真不是我暗算他,我入门未久,原先在嵩山派中都是明刀明枪的功夫,你千万别疑心是我做的。”
杨婉妡道:“你们嵩山派是光明正大的功夫,我们鬼手门是歪门邪道的手段,是不是?”
海擎天慌道:“不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张师弟真不是我打倒的,我也没那种让人说倒就倒的本事。”
郭采莹急道:“你们别说了,师兄本来就有伤,现在一见面就让你们气成这样,谁让你们来我家的,姓乔的让你们来,你们就来吗?”
乔庭木听说张正和郭采莹都在峨眉山后,先逼郭天翼给女儿写了信,又想到张、郭二人可能一同回来,他们两个在一起,小妮子多半不肯听命。便又写下一封书信,派人送到沧州鬼手门总坛,说是鬼门弟子张正,荒诞无礼,和有夫之妇纠缠不清,现在郭府羁押,请尽快着人来提,严加惩戒,以免于贵派的清誉有损。
杨敬轩见信之后,知是几个年轻人感情纠葛之事,如今张正有了药公这个大靠山,他也不愿多管,但乔庭木写了信来,不能置之不理,便命儿子杨端走一趟,到地方看情况再说。
杨端正要动身,杨婉妡托母亲求情,也要同往。她一说去,海擎天哪还有心思呆在总坛,吵着也要去太原。杨敬轩正有别事烦恼,懒得理这些小事,便说:“你们要去,一起去吧,但要一切小心,别给我惹出许多祸事回来。”
三人结伴同行,一路晓行夜宿,进太原后直奔郭府,在大门前正碰见郭采莹送客,也不需禀报,便由郭采莹把他们迎了进去。
此时郭福走出房来,说道:“各位高朋,老爷请你们到房中叙话。”
郭采莹道:“还叙什么话?我爹正生病,师兄也让他们气晕倒了,他们还赖在这里做什么?趁早走了干净。”
郭采莹说出这样的话,杨端和海擎天都感觉不好在郭家再呆下去,一齐向大门的方向走了几步,停下来等杨婉妡。
杨婉妡的心里又生气,又寒心,但见张正双眼紧闭,浑身微微颤抖,却又心疼得厉害,站在那里既想走,不不忍心走。僵立了片刻,面前的郭采莹把张正抱住怀里,摸头摸脸,连连呼唤,似乎比自己还要担心,她实在看不下去,终于一狠心,转过了身去。
杨端和海擎天见她转身欲行,不约而同的向外便走,刚迈出三四步,只听身后张正微弱的声音道:“妡妹,你别走。”
杨端和海擎天一齐停步,回头一看,杨婉妡已奔回到张正身边,蹲在地上,和郭采莹相距极近。
郭采莹道:“杨姐姐,你怎么又回来了?”
杨婉妡道:“师兄在叫我,你没听见?”
郭采莹道:“师兄昏迷不醒,说的是胡话,怎么能作数?”
杨婉妡道:“说不定胡话更是真心话,他在梦中病中,叫过你吗?”
郭采莹和张正在洞中同吃同住了一两个月,没听张正说过梦话,当然也没听他叫过自己的名字,但杨婉妡如此相问,她怎肯示弱,当即道:“叫过!”
张正方才说了一句‘妡妹,你别走。’乃是昏昏沉沉之中,无意识的言语,但也是将要醒转的预兆,此时嘴唇先动了两下,缓缓睁眼。
杨婉妡和郭采莹正在醋意大发,针锋相对之时,谁也没注意张正已经醒转,忽听张正低低的声音,唤道:“师妹!”一齐低头,同时问:“你叫谁?”
吓得张正浑身一激灵,看着眼前的两张俏脸,两个师妹,深感这话难以回答,急中生智,连忙闭眼,假装又昏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