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一章 行走
张正和郑德方都存了先发制人的心思,又都没下最后的决心。便在此时,洞外有人大喊,言语中已有久寻不得,很不耐烦之意。
张正心中一惊,他们真要退走,我们三人再无出头之日,叫道:“前辈莫急,药公在此!”
这八个字以内力送出,本来洪亮悠远,外面的人一定能听见。但他甫一提气,胸口微张,郑德方已知他要吐气开声,急忙双臂上抬,如抱太极,一牵一引,内力在双掌间快速流转起来。等张正第一个“前”字出口,旋转的内力骤然增强,充满了整个山洞。张正发出的声音被这股极强的气流吸引,在洞中盘旋来去,竟然一个字也冲不出来。
洞外那人又叫道:“药公,您究竟在不在这里?”语音低沉了许多,显是那人又已飞远。
张正和郭采莹身处旋转气流的边缘,仍感到风力强劲,几乎立身不稳,又听到“前辈莫急,药公在此”八个字在强大的气流中颠倒碰撞,支离破碎,已和呼呼的风声混为一体,难以分辨,心中更是大惊,想不到郑德方的内力强到如此地步,实是生平罕见。
郑德方也不敢将旋转之力收得太急,那样势必会有部分内力宣泄于外,说不定会引起剑仙的注意,当下吐故纳新,缓缓收功。
郭采莹心头砰砰直跳,说道:“师兄,咱们的声音传不出去吗?”
张正“嗯”了一声,心知事已至此,除了拼个鱼死网破,再无他途,双手一扬,左手打出九颗精钢铁胆,右手打出一篷毫厘针。铁胆沉重,毫厘针纤小,一轻一重,两般暗器同时发射,不愧是江湖上第一流的暗器手段。
郑德方此时渐渐收功,旋转的内力能带动毫厘针,却带不动颇有分量的精钢铁胆,只得双掌一分,左手接铁胆,右手衣袖收毫厘针,虽将两般暗器一齐接住,那股旋转的内劲失去控制,撞到上方岩壁,发出“咚”的一声闷响。
他心中微惊,知道自己内力再深,也不可能收容所有的声音,纵身一跃,向张正和郭采莹扑去。
张正知道自己的武功跟对方差得太远,口中喝道:“快走!”双手连挥,尽力施为,数不清的暗器向扑来的郑德方打去。
郭采莹此时手无寸铁,心里着急却无法帮忙,听张正让她快走,一狠心,向旁跃开数尺,避开郑德方的来势,向自己方才换下来的衣服奔去。
郑德方身在空中,迎面无数暗器飞到,若用寻常的法子躲避,势必浪费时间,遗患无穷,当即甩掉身上长袍,向前一送,身子藏在长袍之后,继续飞扑。与此同时,右手向后一转,九颗精钢铁胆向郭采莹的后心打去。
张正发出的暗器全都打在了郑德方的长袍之上,虽有少数穿过袍子,但劲力已衰,伤不到对方。眼见长袍已经飞到面前,无法再施放暗器,双手按住插在长袍上的两把飞刀的刀柄,向前一送,刺向长袍后的郑德方。
郑德方心里道了一声:“好狠!”手中长袍一抖,袍上镶嵌的麻麻烦烦的暗器齐向张正射去,张正手中的两把飞刀也被长袍一带,脱手落地。
张正虽是接发暗器的高手,但距离如此之近,暗器如此之多,仍是难躲难闪,难接难架。眼看数不清的暗器将要触及张正的身体,张正急使一招本门身法中的“脱袍让位”,也将身上的长袍除下,迎向郑德方的长袍。
两件长袍撞在一处,张正的长袍立时千疮百孔,诸般暗器穿梭而过,钉在后面的岩壁之上。
张正“脱袍”之后,后半招“让位”使得又急又快,滴溜溜一转身,已从郑德方的正面避开,发足便要往洞口疾奔。
郑德方哪容他轻易逃脱,右肩一沉,抵在张正肩上,内力到处,张正浑身一颤,如遭电击一般,身子软软摔倒。
郭采莹奔向自己放在浴桶边的衣服,距浴桶还有两三步,九颗精钢铁胆已从后方打到。她听到背后风声,怕左右躲闪耽误时间,急忙着地一滚,避开铁胆的同时已滚到了浴桶之旁。
九颗精钢铁胆落空之后,又飞出了四五尺,去势忽缓,纷纷落在地上,显是郑德方出手时使了一个巧劲,防止铁胆打不到敌人,反而打破了洞门,坏了大事。
郭采莹滚到浴桶旁边,一把抓起了自己的衣服,斜身躲在了浴桶之后。
郑德方见九颗精钢铁胆果然没有将这个精灵古怪的小姑娘打伤,她还藏在了浴桶的后面,嘴角上现出一丝冷笑,右手一旋一转,两件长袍拧成了一条长长的绳索,右臂一扬,向浴桶上打去。
郭采莹躲在浴桶后面,飞快的从自己的衣服里取出了六颗震雷珠,刚在掌心扣好,长袍拧成的绳索已然打到。她身边无剑,只得伸左臂一挡,绳索在她臂上绕了两圈,随即绷直,一股大力将她的身子向上拉起。
郑德方长袍挥出,敌人手到擒来,心中暗自得意,心想这丫头的功力果然不过如此,单臂用力,要将郭采莹提至自己的身边,或杀或留,再做决断。哪知郭采莹的身子刚向上一起,五颗黑点顺着长袍向自己飞来。他是武学的大行家,见这几颗黑点既不沉重,又无尖无刃,多半是能够炸裂,否则如何伤人?心思电转之下,长袍上下一抖,浴桶上方的长袍向下摆动时正拍在水面之上,激起的水花将五颗震雷珠全部浸透。
五颗震雷珠飞到之后,郑德方接在掌中,刚想看看这到底是什么暗器,“轰”的一声大响,洞门处硝烟弥漫,被炸出一个大洞。
郑德方登时心如死灰,暗想:“也罢,这都是运数使然,藏了几千年,最后坏在了一个小丫头的手上。”
郭采莹震雷珠出手时,五颗向前,一颗向后,向后飞向洞门的那颗,被自己身体挡住,郑德方没有发现,这才一举建功。她学打震雷珠不久,能够一手六珠,多向发射,已是十分的难能可贵。
她以震雷珠在洞门上炸开大洞之后,左臂一甩,摆脱了长袍的纠缠,疾奔数步,在桌上取过自己的长剑,“沧啷”一声,长剑出鞘,剑尖指向郑德方,防他暴起伤人,口中叫道:“师兄,你没事吧?”
张正身上酸麻难当,躺在地上不能起身,大声道:“师妹放心,我没事。”
郑德方最初的惊讶、恼怒、悲伤、气馁消散之后,知道现在就是杀了二人,剑仙们也会找上门来,于事何补?长出了一口气,伸手把张正从地上扶起,笑道:“当然没事了,咱们爷们切磋一下武功,全当耍子,郑伯伯出手时知道轻重,怎会弄伤了我好贤侄,你的好师兄。”说话时,将一股柔和的内力送入张正体内,张正身上的酸麻之感立时减轻了许多。
当郑德方伸手扶起张正时,郭采莹向前疾冲数步,长剑刺向郑德方的后心,却见郑德方忽然变了一副嘴脸,似乎真的毫无恶意,剑尖已经触及了他背上的衣服,心中惊疑,不知该不该继续进击,一剑结果他的性命。
便在此时,残破的洞门向两旁一分,一条人影跃进洞来,向三人看了一眼之后,朗声道:“张兄弟,郭姑娘,原来你们躲在这里。”
张正识得此人是南宫玉的亲随之意,名叫云智广,心里面一阵轻松,忙向他躬身施礼,说道:“前辈一向可好,晚辈张正拜见。”
云智广微微一笑,说道:“药公前辈呢?我们南宫盟主到了,他老人家不会闭门不见吧。”
张正忙道:“岂敢,岂敢。”稍一停顿,心想:“你们一个是剑仙,一个是剑魔,可别一见面就打起来呀。”当下便介绍二人认识,又笑道:“郑伯伯,云前辈是当世剑仙,你今后要切磋武功,找他好了。”他称呼郑德方为郑伯伯,称呼云智广为云前辈,好似与郑德方的关系更加亲近一般。
郑德方和云智广都是面含微笑,一人道:“幸会、幸会。”另一人道:“久仰、久仰。”
云智广说话时看向郑德方的双眼,见对方眼眸中神莹内敛,不露光华,竟看不出其武功修为的深浅,心中暗暗纳罕:“天下竟有如此人物,峨嵋派深藏不露,真是名不虚传。”
此时郭采莹已将长剑入鞘,擦了一把溅在脸上的水珠,这才注意到身上的衣服宽宽大大,极不合身,更兼未穿内衣,曲线玲珑,十分不雅,脸上腾的一红,转身取过自己的那套新衣,飞快的奔向旁边的小洞。
云智广见张正和郑德方只穿中衣,郭采莹的衣着更加尴尬,她方才还拿剑指着郑德方,实不知他们究竟是敌是友,在弄什么玄虚,但人家不点破,自己何必深究,微笑道:“药公何在?一别多日,我们可都想念的紧哪。”
张正转脸看向郑德方,郑德方微一沉吟,说道:“云先生少待,我这就去请。”说罢,迈步来至洞口,纵身一跃,却没有跳向空中,而是跃向左方,在直上直下的岩壁上健步如飞,快速行走。
云智广看着他矫健迅捷的背影,“嘿”了一声,说道:“好个峨嵋派,此人的武功不在我辈剑仙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