源自深渊
繁体版

第8章:冷眼旁观者

    后来,克里斯阿门在陨石坑内搜索了一圈,从岩缝中找了某种带有冰霜元素表征的芋类植物块茎,在带有露珠的哭泣岩石上捣碎后,涂在伤口的地方以缓解烧伤。但是除此之外,他们就没别的收获了。想象中的宝物没找到,贝恩一屁股坐在石头上,有点泄气地说:“啊!什么都没有,这我可不能接受!回去之后怎么向家里人交代呀?老爹他,他,他不得打死我!”

    克里斯看着山火燃尽后剩下的灰烬,叹了口气说:“这区域的山火已烧得七七八八。我们也休息够了,是时候准备回去了。仙女河在东南方,我们往那边走的话,只要制造点噪音出来,联络上溯流而上的父亲他们应该不成问题。”

    贝恩指着躺在地下的黑袍女子说:“这个女人怎么办?看她的样子一时半会还醒不了。”说着说着,他突然大叫了起来,“我说,克里斯!有没有可能,从天上掉下来的就是这个女子?”

    克里斯平静地说:“不能排除这个可能性。”他抓起这女子的袍服下摆往地上用力一抹,说:“这衣服的材质是经过魔晶粉末加工的,据我所知,只有高级晶炼师才能掌握如此精细的附魔技术。”克里斯看见这袍服毫无损伤,只恨自己现在没刀在手。想到过一会可以用别的什么来试试,他兴奋地站起来说:“你快把她背上,咱们得走了。”

    “好嘞!”

    看见贝恩爽快地把黑袍女子背在身上。克里斯不禁暗自感到好笑,于是提醒对方说:“你大概是把她当成从天上掉下来的无主之物了。可是她一会醒来,咱们未必能拿她有什么办法,所以我劝你还是想得太美了。现在最重要的是跟父亲他们会合了,我们跟着一起修筑河道,到时也好应付过去。”

    贝恩抬起头,笑着对克里斯说:“克里斯,我的领队!我都听你的。不过……”橙红色的火光落在干净利落的面孔上,让他看起来像一尊刀削斧凿的雕像,而接下来的话也同样的不近人情:“回去之后,我希望你能有所担当。”

    听了这话,克里斯真想扑过去揍他一顿,只不过他现在背着人,自己也不好动手了。半天之后,他只是憋出这么一句话:“我算是看清你了!”

    他们通过观星定位,找准仙女河的方向,借着逐渐暗淡的火光,在岩石间逶迤地走着。即将离开乱石堆积的陨坑,踏入灰烬沉寂的地带的时候,克里斯和贝恩几乎是同时地收住了脚步。他们是天生的猎人,这空旷让他们很不舒服,就好比往心里扎了根刺。谨慎地向四周观望了片刻之后,克里斯小声地对贝恩说:“你在这里等着,我去……”

    呜吁——一阵狂风呼啸声将他的声音掩盖了。一如混乱不堪的战场,克里斯听见风声中混杂着:咔咔的枯枝摧折声,嘭嘭的石头滚落声,嗷嗷的野狗哀嚎声,以及食腐秃鹫奋力振翅声……两人连忙回身躲藏。刚低下身子,黑尘和火星便从林子里涌了出来。

    在狂风袭来的时候,躲在石堆里是非常危险的。但遇上先闻其声的风,你要担心却是别的更致命的东西——妖兽和人类。现在,克里斯认为后者的可能性更高一点,所以他和贝恩选择了按兵不动。烟尘没多久就止息了,烧得只剩灰烬的山林一阵敞亮,远处透过来的火光也因此强了几分。

    他们小心地从石头间往外张望。却见眼前凭空出现了一条与陨坑边缘相切的通道,呈南北走向,宽有一丈多,路面洁净无比,在夜色中显得尤为显眼。从树木倒下的方位看,这应该是有人用风系魔法开辟的一条下山道路。这道路不断延伸,前后看不到头,这得要多强才能办得到啊!克里斯与贝恩面面相觑,想着有机会跟这种级别的强者较量较量,一时激动得说话都不利索了。

    克里斯结结巴巴地说:“这,这……很可能是杀死鸵鸟类妖兽的人做的。他之前应该就在神明湖附近,可是为什么我们没遇上呢?”虽然性别人数均是未知数,但克里斯想当然地认作了“他”。

    贝恩气喘吁吁地假笑道:“哈,哈,哈,这你就不懂了吧,他肯定是登上巨神峰享受寂寞去了。”说话间,他已经站了起来,“走,我们去会会那人去。”

    “可是,以我们现在的状态……”当克里斯思索着如何战胜对手时,他的心情立刻平复了下来,“慢着,你不觉得这条通道很古怪吗?它恰好避开了陨石坑,就好像是……”他的视线落在了那个女子的身上,轻声说:“害怕伤到陨石坑内的活物……”

    “什么,你是说有人想抢我们的战利品?”贝恩着急地打量四周,指着前面一处可容一人藏身的水平岩缝说:“那我们快把她藏起来!”

    克里斯跟在贝恩的后面,帮忙将黑袍女子塞到岩缝里藏好。正当他们打算另寻藏身之所,突然听见一连串的破空声、以及刀剑碰撞的铿锵声,顿时忘乎所以地停止了跑动。抬头望去,只见六七道人影自远而近,从克里斯的头顶飞掠而过,蜻蜓点水般地在乱石间起起落落,狂蜂般地挥舞手中的长剑,拼死缠斗在一块。

    争斗的双方数量悬殊,六位身穿红色铠甲的骑士正围攻一个布衣上红白相间的长发男子。长发男子以一敌多,不得已而且战且退。他动作迅疾无比,长剑在手发出阵阵嗡鸣声,爆发出一股强烈的炽白风刃。林间的通道显然出自于此人之手。

    骑士们身穿明晃晃的铠甲,速度看上去并不算快,但每次都是刚好躲过风刃的攻击。他们三个人组成一队,一进一退地来回穿插,武器随攻击距离而转换形态,时而变作长枪,时而变作利剑,凭着相互之间的配合,以及见缝插针般的攻击,竟也紧咬着中间的男子不放,一直把长发男子逼到了陨石坑底部。

    眼看那男子的衣裳全成了红色,观战中的克里斯两人气愤不过,忍不住就要破口大骂。然而就在这时,长发男子突然气息暴涨,长剑快速地挥动一圈,一举逼退了那六名骑士,随即纵身跃到了半空中。

    见此情形,克里斯的心不禁一凉,震惊得一时说不出话来。这位强者要栽在这里了!在他看来,战斗中上蹿下跳的,看起来是潇洒无比,但却容易露出破绽,给敌人可乘之机。他平日里在山林打猎,仅仅依靠一个滑铲,就不知结果了多少飞扑而来的野兽,所以本能的抗拒这种行为。果然,看见那长发男子跃起,骑士们便顺势仰面卧倒,别在腰间的弩箭已然在手,正快速地上弦并瞄准。

    蓬蓬蓬数声,光泽暗沉的淬毒利箭应声射向长发男子。正当克里斯以为胜负已定的时候,长发男子旋舞着利剑,像莲花般优雅地回落,并掀起一股强劲的剑气。这股精凝的剑气突然散逸,化作了一股可怕的小龙卷风,飞沙走石,摧枯拉朽,瞬间席卷射过来的箭羽,将陨坑掀了个底朝天。克里斯他们身处外围,自然没受到多大的影响,但奇怪的是:连轻微的震动都没有,好像有一股无形的屏障,将那股龙卷风的能量锁在了里面。

    该男子身处龙卷风之中,坠落之势变作了悬浮,随风乱舞的长发,猎猎鼓动的衣衫,翎羽般挥刺的长剑,翩翩然直欲乘风而起,连克里斯也不禁想为他喝彩。但谁也没想到,下一刻,该男子突然身子一歪,飘摇地往地面坠落。

    飞扬的砂石阻挡了视野,里面是什么情况就不得而知了。想当时,骑士们全都卧倒在地,对于这种级别的对手,龙卷风造成的伤害恐怕有限。现在长发男子离开了风眼,龙卷剑技的反噬恐怕也抵挡不住,更别说来自敌人的攻击了。

    “这可糟了!他既然身上有伤,为什么还要发动这样的攻击?”贝恩大喊大叫着,但龙卷风声势浩大,他的声音显得十分微弱。

    克里斯看向黑袍女子的方位,异常平静地说:“如果我猜得没错的话,他应该是想清除她留下的痕迹。看来,我们被某种不得了的争端卷了进去呢。贝恩!”有那么一瞬间,克里斯真想丢下这黑袍女子,然后和贝恩一起离开这儿。但可惜,他终究还是慢了一步。

    如流星般划过夜空,两支箭羽从龙卷风的口中飞出,嗡鸣着钉在黑袍女子藏身的岩缝周边。急颤的箭身与一枚纹章交击碰撞,嗡鸣声顿时变作了叮铃铃的声音。这是一枚紫金打造的镌刻圆盾标志的公会纹章!克里斯突然头脑一热,双脚不受控制地走过去,等到回过神来的时候,盾牌纹章已落在了手中。扭头一看,发现身边的贝恩也是如此。

    贝恩喜不自胜地说:“终于,克里斯!我们有了第一枚纹章。”

    “还是来自顶级冒险者的紫金纹章!”克里斯同样的欣喜若狂。突然发现龙卷风正在减弱,他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将贝恩拉到了身边,低声说:“小心点,别让骑士们发现了。”

    “那人向我们寻求帮助,是想让我们把这女子安全带下山吧。”

    狂喜过后,克里斯只觉得一阵头疼:“这个可不好办哪!风快要停了,我们暂且先藏起来吧。”

    “骑士们被困在了里面,我们应该趁此机会赶紧离开!”

    “不,先等等。”克里斯近乎残忍地指出,“这人既然还有余力放箭,那他应该会帮我们把骑士们引开。”虽然克里斯很崇拜这位顶级冒险者,但这人此举暗藏的威胁意味却让他有点不舒服。

    “小心头顶!”

    “什么?”克里斯来不及抬头就被贝恩扑倒在地。

    笃笃笃的声音中,砂石像雨点般从天而降,克里斯无从躲避,只能抱头卧倒在地。原来,他们说话的这段时间里,龙卷风逐渐的偃旗息鼓了。卷起的杂物纷纷扬扬,悉数落在了陨坑的边缘,把克里斯深埋到了黑暗之中。可能是因为长发男子暗中留意,他倒也没受到多少实质性的伤害。

    “你听,他们又乒乒乓乓地打起来了。”贝恩在耳畔小声地说,“好像还在快速离去……”

    “嗯。”克里斯在习惯性地点点头,不小心磕到头顶的石头,一时疼得嘶的深吸了口气,草木泥灰的气息顿时充斥脑门。这样的一分神,等他侧耳倾听的时候,外面已然悄无声息了。可知高手转战千里,不过须臾之间而已,现在没时间可以浪费了!想到这,克里斯连忙对贝恩说:“对方很可能会去而复返,我们得赶紧离开这里。”

    两人一个鲤鱼打挺从地上跃起,边掸落身上的尘土,边朝陨石坑底部观望着。夜色中,唯见一滩血迹幽光浮动,意示这里曾发生过致命的打斗,而打斗的双方早已不知去向了。于是,克里斯他们飞跑回去,挖出依旧昏迷不醒的黑袍女子,忙不迭地离开了这是非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