炎霜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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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诺言

    “禀少主,御王殿下来了。”

    “请他过来吧…”

    听闻御王到来,赵文轩十足不耐烦的应道。

    “是。”

    片刻,司马晴风风尘仆仆的来到赵文轩的书房,也就是关押冷千落的地方。

    “早闻赵家剑少主仪表堂堂,今日一见,名不虚传啊!”司马晴风一边走来一边拱手笑道。

    “御王殿下更是人中之龙,无人可比啊。”赵文轩微微一笑,拱手道。

    虽然觉得赵文轩的语气不对,但司马晴风并未细究,只是淡淡一笑,屏退左右后,随他进了房中。

    “听说冷千落那魔头就关押在此,不知她人在何处?”进了书房,却没见到冷千落,司马晴风忍不住问道。

    “您猜猜她现在何处呢?”赵文轩似笑非笑的说道。

    看赵文轩神情不对,司马晴风沉下了脸道:“赵公子,此事可开不得玩笑,那冷千落一念成魔,需杀人饮血才能活命,如此境况下若是让她逃走,此地黎民百姓岂不遭殃?”

    赵文轩讽刺一笑道:“若真是如此,那在下可犯了大错了,不瞒您说,我赵文轩看管不利,叫她给逃了。”

    闻言,司马晴风眯起眼睛上下打量起面前的男子。

    良久,他又笑了笑道:“赵公子,令尊大人好不容易才将这魔头擒获,怎会不严加看管?这其中,定是有什么隐情吧?是不是有人冒死前来,才将冷千落救走?”

    此时夜深,武林各派还在武林大会处为武林盛典收尾,只司马晴风接到消息后,马不停蹄的赶来提审冷千落,因此,赵家庄园处,只有赵文轩和一干下人。

    月明星稀,大雾漫天。

    赵文轩平生最恨口是心非的奸诈小人,他只觉得,如果再和司马晴风多说一句话,自己都要恶心死了。

    “御王殿下,您还要欺瞒到几时?”赵文轩目光如电,紧紧盯着司马晴风。

    司马晴风先是一惊,又沉下目光道:“少主何出此言?”

    “殿下下这么大一盘棋,不会是只为了冷千落吧?想必,寒玉宫已在殿下的掌握之中了?”

    赵文轩负手而行,慢悠悠的坐在了桌岸旁,一副戏谑神色。

    司马晴风的神情由凝重转变为平淡,最后又低声笑了笑道:“说下去。”

    “殿下寻剑,仁义之举名扬天下,官员敬仰,百姓称颂。而反观京城,贪腐横行,民怨沸腾。前几日大小官吏犯案之事,若非太傅大人慧心妙舌,还真不知如今会是何等境况。而这些事,都是在殿下离京不久后发生的,这是否太过巧合?”

    提起林奕泽,赵文轩眼中遮掩不住的敬佩,然而又说到司马晴风,他则满脸厌恶。

    司马晴风看在眼里,却并无气恼,只慢慢走上前坐在赵文轩对面,笑道:“少主果然聪慧。不错,这一切都是本王的安排,意在令朝廷震动,人人自危。”

    赵文轩没想到司马晴风承认的如此豪爽,随即又皱眉道:“既然殿下承认了此事,那寒玉宫之事…”

    “寒玉宫之事自然也是假的,冷千落并未入魔,”司马晴风打断赵文轩的话,在他震惊之时又接着说道:“不过要抓冷千落,却是众多武林同道一同商议后的结论,包括你父亲,也同意了此事。”

    司马晴风语出惊人,令赵文轩难以置信的瞪大了眼睛:“不可能,父亲绝不会如此!”

    “信不信由你,不过本王没有必要污蔑他们。寒玉宫一家独大久矣,于武林各派而言,如同悬首利剑,他们早欲除之而后快,本王只是完成了他们的意愿而已。”

    赵文轩努力平复好心情,略微思索,又疑惑的问道:“你告诉我这些,意欲何为?”

    看向窗外明月,司马晴风站起身道:“本王处处施恩,意在招贤纳士。你才思敏捷,入的本王法眼,起兵之日,可做一帮手,不知你愿不愿意?”

    “你…你要造反?”赵文轩惊道。

    “何言造反?本王只是要斧正这天下罢了。”

    震惊之余,赵文轩又道:“我赵文轩虽不过一介书生,却也深明大义,不忠之事宁死不为!”

    “若我告诉你,你敬仰已久的太傅林奕泽,也是我的人呢?”司马晴风意味深长的笑道。

    今夜太过离奇,纵然听司马晴风说了许多难解之事,但这一件,才是最打击赵文轩的。

    “不……这绝无可能!太傅大人刚正不阿……绝不可能!”赵文轩惊疑之间,又想起林奕泽先前所为,是以安心道:“我作的警世篇曾惹得圣上龙颜大怒,还是他为我求情,才免了诛九族之祸事!为护忠义之士,此等触犯圣上逆鳞之事他都敢做,可见他乃是忠肝义胆之人,绝不会有谋逆之心!”

    “若你不信,便看看这个吧。”司马晴风说完,从袖口中拿出书信一封,递到了赵文轩面前。

    看着这封写着晴风兄长亲启的书信,赵文轩双手颤抖的将它拿了起来。

    满怀惊疑的拆开信封,赵文轩定睛看了起来。

    “我林家受圣上厚恩,本不当怀有二心,然以今日之世事论之,圣上昏庸无道,以至百姓受苦,民不聊生,此海内所共见也。弟祈愿兄长,联合志同道合之士,速速起兵,以正天道,万勿坐失良机。愚弟林奕泽拜上。”

    书信结尾,下方太傅大印清晰的表明了写信者的身份,这令赵文轩再也难以正视林奕泽。

    信仰崩塌的感觉并不好受,待赵文轩回过神来,已是热泪盈眶。

    “如何?若你入本王麾下,终有一日,会与林奕泽同朝为官,到那时,便可一吐敬仰之情,救命之恩了。”司马晴风淡淡一笑,看向浑身颤抖的赵文轩。

    许久,赵文轩才惨然一笑:“火光易暗,长夜难明…”

    “事到如今,你还不愿助我?”司马晴风凝眉看向赵文轩,手中渐渐凝聚内力。

    赵文轩诡异一笑,两行热泪流个不停,他怔怔的看着御王道:“多行不义必自毙,早晚有天道来收…”

    “砰”的一声,赵文轩话没说完,胸中骨头碎裂的声音清晰传来,七窍流血,伏案不起。

    “乾月,将这庄上的人,通通处理掉。”

    抬眼看着死去的赵文轩,司马晴风冷冷道。

    窗外人影领命而去,一时间,赵家庄园内惨叫连连,鸡犬不宁。

    天亮之时,赵冲匆匆带着门派弟子归来,见庄园内死尸遍地,忍不住急切的直奔书房而去。

    “殿下!御王殿下!”

    赵冲连忙上前扶起昏迷在门外的司马晴风,一边让手下照顾,一边慌不择路的撞开了书房的门。

    眼前一切,令赵冲泪流不止。

    最疼爱的儿子趴在书岸上一动不动,面目凄惨。

    “儿啊…我的儿啊!!”

    赵冲上前抱着赵文轩的尸体,哭的肝肠寸断,可怀中爱子却无论如何都醒不过来了。

    司马晴风在赵家剑派弟子的搀扶下,艰难的走进书房。看赵冲哭的可怜,他愤愤不平的说道:“冷千落这妖女,本王刚到便发觉不对,命手下查看庄园后,才发现一干人等俱都遭她毒手,她还趁我不备偷袭于我。幸亏手下侍卫归来的及时,否则,本王怕是也没命了。”

    听了御王的话,赵冲愤恨的抬起头道:“冷千落…我一定会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

    走了一夜,林奕潇带着冷千落到了江北府城内。

    住进客栈之中,林奕潇不禁感叹世事难料。

    和冷氏姐妹相处的时光历历在目,恍如昨日。如今又到了这江北府,却已是物是人非。

    “咳咳…咳…”

    听的冷千落的咳嗽声,林奕潇回过神来,连忙转身来到她身边关切道:“可是先前受的伤还没好?”

    冷千落摇摇头,轻声道:“伤势已经痊愈了,只是气息堵塞,胸口闷得慌。”

    “对了,我观你脸色苍白,无比力弱,连内力也用不了,这是为什么?”林奕潇扶着冷千落坐在床上,一脸担忧道:“莫不是又中了什么毒?”

    “先前被人封住了几处运气的穴道,又被迫吞服了阻碍气息的药丸,所以才会孱弱至此。”

    冷千落深吸一口气,想不明白为何自己最近总是这副半死不活的样子,自己好歹是江湖上有名的高手,如今竟成了他人的拖累,此等屈辱实在令她难受。

    “既然如此,我帮你打通穴道不就行了?”林奕潇想都不想的说道。

    “此人点穴手法极高,你未必能打通…而且……”看了看林奕潇,冷千落犹豫着摇了摇头。

    “而且什么?我不会你可以教我啊!我按照你所说的方法,自然可以试一试的!”

    林奕潇不由分说,帮冷千落脱了鞋子,让她盘膝坐好,自己也坐在了她对面。

    见林奕潇执意如此,冷千落有些局促道:“你…你又不知人身运气的穴道在何处,如何帮我解穴?”

    “我不知,你告诉我不就得了?”林奕潇奇怪道。

    “我……”

    冷千落张口欲言,又定了定神道:“好吧,你用手指凝聚内力,点…点我的神阙穴和玉堂穴,待解开了这两处大穴,余下的,我便可以自行冲开了。”

    “好。”林奕潇正待动手,又不禁疑惑道:“这神阙穴和玉堂穴,都在何处啊?”

    闻言,冷千落涨红了脸,声如细丝道:“玉堂穴在胸口,神阙穴…就是肚脐…”

    “好!”林奕潇正待动手,却又停了下来,想明白这穴位对于女子来说乃是羞耻之处,他尴尬的咳嗽了两声,明白冷千落为何会面色绯红了。

    想到此处,林奕潇戏谑一笑道:“那看来如今的寒玉宫宫主,是手无缚鸡之力,任人宰割了?”

    “你说什么?”冷千落抬起头,有些诧异的看向林奕潇。

    “那,林某就得罪了。”

    语毕,林奕潇慢慢前倾身体,在冷千落不敢置信的眼神注视下,吻上她的朱唇。

    冷千落瞪大了眼睛,又羞又怒,却无力挣脱他的怀抱。

    静宜的房间内,时间仿佛停止,回到了寒玉地宫之时。

    那时也是如此,为了解毒,冷千落利用了林奕潇,如今,只不过是林奕潇还她那一箭之仇罢了。

    良久,林奕潇放开了她。

    看冷千落已经有了怒意,林奕潇笑道:“现在可以安心解穴了吧?如果解不开,可要实实被我如此欺辱,宫主,您甘心吗?”

    原来林奕潇此举是要让她安定心神,以免解穴时胡思乱想,以至气息入体时伤了自己。

    想明白这些后,冷千落虽然气恼,但还是咬牙道:“来吧。”

    林奕潇运起白龙真气,双手剑指冰寒刺骨,随即,他伸手一点,一指神阙,一指玉堂,正点在冷千落的胸口和小腹处。

    感受到源源不断的真气涌入穴道之中,冷千落固守心神,将这股真气化为己用,开始四处冲击被封住的穴道。

    得益于自小便修习的冰雪玉蚕功,吃下的碧落缚仙丸根本毫无作用,此时只需要冲开了穴道,便可恢复一身武功了。

    一个时辰不到,冷千落冲开了周身穴道,面色恢复如常。

    林奕潇收功调息,擦了擦额上的汗水,关切道:“千落,感觉如何?”

    冷千落看着他,忍不住叹了口气道:“方才气我,如今又关心我,你到底想我怎样对你?”

    林奕潇一怔,随即连忙见杆子往上爬:“我也要你时常爱我又气我,再不许你离开我身边。”

    犹豫了一番,冷千落终是点了点头。

    见此,林奕潇欣喜若狂,悬着的心终于落在了肚子里,他又将冷千落揽入怀中,激动的浑身发抖。

    “等这件事彻底结束,我们就成亲,好不好?”

    “如果尘埃落定之时我还活着…”

    “生而同衾,死亦同穴。”

    打断冷千落的话语,林奕潇坚定道。

    ……………

    “众位爱卿,如今时和年丰,百姓安居乐业,朕心甚慰。全赖众爱卿克忠职守,方能有此盛世,来来来,朕与众爱卿同饮。”

    司马昊麟高举酒盏,言语间已有几分醉意,却丝毫不掩欣喜的说道。

    “微臣与陛下同饮此杯!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群臣于宴间畅饮,笑谈之声传于宫墙之外。

    皆因林奕泽献策平定了百姓动乱,又是秋收之际,五谷丰登。是以司马昊麟大宴群臣,共享太平之乐。

    “陛下不可再饮,要保重龙体啊!”

    见司马昊麟已是心醉魂迷,慕容青云大将军连忙拱手谏言。

    “朕心甚慰…朕心甚慰!为何不饮?啊?哈哈哈哈………”

    司马昊麟拿起酒壶,正欲饮酒,又见下坐的林阳清林奕泽父子愁眉不展,是以他问道:“宰相与太傅,为何不与众卿家同乐啊?”

    听闻此言,林奕泽颇为不悦,却只能沉声答道:“回禀陛下,微臣不胜酒力,恐饮酒过度会坏了陛下酒兴。”

    “哦?原来如此,说起来太傅的酒量也确实不行…”司马昊麟醉声醉语又道:“那宰相又为何不喝呢?莫不是也不胜酒力?”

    “陛下,家父近日身体不适,亦不能饮酒,恳请陛下允准我父子二人离席。”林奕泽垂首道。

    “不喝便不喝,太傅要与宰相一同离席,却是为何呀?莫非家里有什么大事?”司马昊麟闻言,十分关切的问道。

    “家父年迈,身体欠安。近几日,微臣以按跷之术侍奉,方才有所好转。”

    见林奕泽执意要离席,林阳清叹了口气也跟着说道:“启禀陛下,太傅所言甚是,现在该是他为我按跷推拿的时辰了。”

    “即是如此,你二人速速退下吧!”听了林阳清之言,司马昊麟颇为不悦,摆摆手放离了父子二人。

    回到府中,林奕泽心中气愤。

    前段日子解了官吏犯案之危时,司马昊麟便以嘉奖林奕泽为由头,令百官聚首,共同享乐。如今又说什么时和年丰,借机大宴群臣。

    全然忘了祸到临头之际,他是如何下令让上下人等节衣缩食。如此荒淫奢侈,真真恼人。

    “奕泽我儿,你莫要恼了…”林阳清叹了口气道:“陛下尚且年轻,不知国之大事,正需我等辅佐,方能万事无忧啊!”

    “孩儿自然知道,只是……”

    林奕泽握了握拳头,今日之事已结,但往后总有更大的灾祸,一旦出现了他林奕泽也解决不了的事情,又该如何?

    “对了,你弟弟如今怎么样?过得好吗?”林阳清为使林奕泽从苦恼中脱离,岔开话题问道。

    “奕潇他…”提起林奕潇,林奕泽又是一阵担忧。

    自从他去信后,只收到司马晴风回书一封,之后便渺无音讯了。

    “哎…如今京城也不太平,他远在外府,倒也让我省了份心,以潇儿的性子,若此时在京城闯出祸事,怕只会家宅不宁。”

    林阳清捋了捋胡须,低声叹道。

    “父亲大人放心,一有潇弟的消息,我即刻报知。”

    给父母问安后,林奕泽回到了书房中。

    久违的,如烟早已等他许久。

    “烟儿,天色已晚,你为何还不歇息?”

    见如烟端坐在桌岸旁,林奕泽上前拉住她的手,柔声问道。

    “我有话要告诉你。”

    如烟一改往日柔情似水的模样,换上了一副冷漠神情,那样子,看的林奕泽暗自疑惑。

    “你今日…怎么了?”

    “暖如烟非我本名,我本是南宁国公主,南宫烟。”

    如烟语出惊人,令林奕泽倒吸一口冷气。

    “你是南宁国的公主?南宁国…是被晴风兄长扫灭的那个南焱小国?”

    林奕泽皱起眉头,这个冲击对他来说实在太大。

    如烟是南宁国的公主,却为何要委身下嫁于他?又为何隐藏身份入宰相府邸?又为何如今才对他实言相告?

    太多谜团让本就被琐事缠身的林奕泽头痛不已。

    “对,就是那个南焱边缘,无人注意无人看的上眼的南宁国。”

    如烟点点头,不知不觉间眼中溢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