炎霜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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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风雪

    “这玉琼山,本王还是头一次来,皆言此山中宝物甚多,不知今日之行,又将收获几何呀?”

    司马晴风紧了紧身上狐裘,期待说道。

    “主人洪福齐天,神剑有灵,定会落入主人手中。”

    名为乾月的女子走在司马晴风身旁,恭敬十足的说道。

    闻言,司马晴风淡淡笑道:“本王不信天,只信自己。”

    乾月一愣,随即改口道:“是属下口误,这天上地下,神鬼妖灵,皆在主人的掌握之中。”

    “好了…都是些虚妄之言,不切实际,你该向坤星学学,他可从不阿谀奉承。”司马晴风看了看这黑衣女子,颇有些无奈的说道。

    “是,坤师弟心思缜密,做事牢靠,属下不如。”乾月尴尬的认了错,心中奇怪为何这新门主一点儿也不吃这一套?

    “你和坤星能力相当,只是优势不同罢了,不必因此气馁。你们二人只要尽心竭力辅佐我,他日我得了天下,这江湖必然有煞玄门一席之地。”

    司马晴风面色温和,话语真诚的鼓励道。

    “主人如此恩重,乾月敢不效死!”

    对于乾月的表忠心,司马晴风只是摆了摆手,便示意她看向前方。

    “主人,那闪闪发光的是何物?”乾月目力不如司马晴风,又见那闪光之处奇妙的很,忍不住开口问道。

    “我已派人查探过此处,应是玉琼山的寒潭无疑了。”看向那发光的雪莲,司马晴风又饶有兴致的说道:“听闻寒玉宫全仰仗此寒潭之水,而水中雪莲之功效更是堪比灵丹妙药,实不知究竟如何呀?”

    “属下愿为主人取来!”

    乾月正愁没有实干来树立自己在司马晴风心中的忠心形象,立刻就被她发现了这个好差事,因此她不顾司马晴风阻拦,飞身便直取湖中雪莲。

    这煞玄门护发武功倒也了得,蜻蜓点水,身轻如燕。

    只是她放才落脚,便觉这潭水冰冷刺骨,险些散功而掉入水中。

    稳住内息,乾月身形一转,一招水中捞月,纤细的手臂伸入湖水之中,将一株长势不错的雪莲连根拔除。

    取得雪莲后,她又使一招倒行逆施,脚尖轻轻一点水面,向后翻腾至水岸之上。

    “殿下!”

    双手捧着雪莲,乾月跪地呈于司马晴风面前。

    虽奇怪如此重宝为何无人看守,不过雪莲近在眼前,司马晴风只道那看守之人定是闻风而逃了。是以他接过雪莲,仔细查看起来。

    手中雪莲花洁白无瑕,轻如飘雪。置于眼前一观,晶莹通透,隐隐发光。实为人间至宝。

    “看来这才是真正的雪莲,想不到冷千落也如此小气,竟弄些假货来欺骗本王。”

    司马晴风慢慢合上手掌,将手中雪莲捏的粉碎。

    眉眼一凛,当他松开手掌之时,只剩如雪花般的碎絮迎风飘洒,不见其他。

    眼前景象,令乾月膛目结舌。

    看司马晴风垂眸看向她,乾月连忙低头,目光惊惧。

    “想不到主人的摄灵大法已到如此境界,历代掌门少有练成此神功,就算有,也不过练至五重而已,且都是天赋异禀,神聪灵慧者。看方才那一手,雪莲精华尽数被吸干,毫无剩余,这定是练成七重摄灵大法才能做到的。”

    心中如此想着,乾月不由得浑身颤抖起来。

    “你一个女子,不要在如此冰冷的地方长跪,快快起来吧。”

    意想不到的,司马晴风语气温和的把她扶了起来。

    “多谢…多谢主人。”

    见眼前女子一副受宠若惊之模样,司马晴风淡淡一笑,随即双手负于身后道:“乾月听令!”

    “属下在!”

    “你速速下山通知刘将军,叫他派人将此地牢牢占据,玉琼山之上,奇霜剑和冷千落,势在必得!”

    “属下遵命!”

    “慢!”又想起了一件重要之事,司马晴风继而问道:“京城之事如何了?”

    乾月连忙回身禀报道:“一切都在掌握之中,只要主人下令,惊鸿阁会让整个京城翻天覆地。”

    “好!差不多是时候了。叫她们开始行事,务必干脆利落。”

    “是!”

    …………

    “千落,我们已经走了半日,还没到吗?”

    林奕潇跟随冷千落许久,可眼前人路上一言不发,让他心中焦躁。

    “可是累了?”

    不曾想,听到林奕潇的话,冷千落竟然住了步子。

    “累…累倒是不累,就是半日不言语,枯燥的很。”

    林奕潇实话实说道。

    听闻此言,冷千落又走了起来,不冷不热的说道:“我知道我很无趣,还请你忍耐一时。”

    “我……”

    林奕潇先是被噎的哑口无言,可又仔细想了想,冷千落竟用你我互相称谓,不由得心中高兴起来。

    “想必先前听了我一番真心话,才又如初相待,我得哄着她点儿,不能再让她厌烦于我。”

    心中打定主意,林奕潇忙又说道:“你中毒方愈,我是担心你会吃不消。”

    “……”

    冷千落无言,依旧行走在漫天大雪中,步子不紧不慢。

    叹了口气,林奕潇也只能默默跟着她,不再搭话了。

    行走之间,两人已是在玉琼山山顶。

    寒风凛冽,雪如鹅毛。

    又走半晌,冷千落再次停了下来。

    “到地方了?”林奕潇不由问道。

    冷千落转过身来,眼神认真而凝重。

    “再往前便是剑池,里面危机重重。进去之前,我有要事嘱托,林少侠可否答应?”

    “答应?答应什么?”

    对于冷千落突然而来的请求,林奕潇懵了。

    “里面就是剑池?而且很危险?那为什么还要进去?”

    林奕潇脑海中千思百转,不解其意。

    “以我如今的武功,想报仇雪恨重振寒玉宫,实在是难如登天。为今之计,只有闯过剑池,将奇霜剑取出,方能有所作为。”

    冷千落本不想让外人知道神剑存于此地,但如今魔道猖獗,而且她身边可用之人只有林奕潇,若是她死在剑池,无人取神剑匡扶正道,那这天下便要万劫不复了。

    犹豫了一番,她还是将剑池的秘密说了出来。

    “奇霜剑!?”

    林奕潇又惊又喜,忍不住瞪大了眼睛,怔怔的看着冷千落。

    观这少年眼中唯有惊奇,却毫无利欲之色,冷千落放心的出了口气,接着说道:“数十年前,武林中为了争夺神剑,死伤惨烈。师祖不忍正道相残,便与乾坤剑派祖师联手,一同夺剑归隐。师祖将霜剑置于北淼,乾坤祖师则将炎剑藏于南焱。如此一来,神剑难寻,武林纷争自然不存在了。”

    “原来是这样……”林奕潇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似是想到了什么,随后他又连忙问道:“这么说的话,奇霜剑就在……”

    “数十年来,一直封存于剑池之中。”冷千落平静的说道。

    “你是想让我帮你把奇霜剑拿出来?”林奕潇想了想,有些不确定的问道。

    冷千落摇摇头道:“方才说了,剑池危机重重。以你的武功,若是进去了必然九死一生。我只是想托付给林少侠一件事。”

    “别的我不想说,你要是再少侠少侠的叫我,举手之劳我也不愿帮你。”林奕潇只觉得冷千落叫的生分,立刻一副不高兴的样子道。

    冷千落垂眸,心道此人真是孩子气,随即颇有些无奈道:“请你先守在此处。若我三刻未归,你便离开北淼,寻到李成空大侠,将寒玉宫之事如实告知。望他能取出神剑,斩妖除魔,主持天下大事。”

    见林奕潇皱眉不语,冷千落又问道:“能否答应?”

    林奕潇呆呆的看着冷千落,片刻不言。想明白她意欲何为后,林奕潇连连摆手道:“我…我不答应!要说你自己去说,我跟李成空又不熟!”明知冷千落进去了是送死,林奕潇也不管她厌烦不厌烦了,直接耍起了无赖。

    “你…”

    冷千落蹙眉看着林奕潇,略有些气恼。

    她心中已当他是正人君子,侠义之士。否则不会和盘托出,委以他重任。没想到他只是个泼皮无赖,到了如此关键的地步,他却不肯相帮。

    一想到寒玉宫毁于一旦,而自己又平白无故失了清白,冷千落看向那茫茫白雪,忍不住落下泪来。

    “唉…你…你别哭啊!我不是那个意思!”

    林奕潇看气哭了冷千落,手忙脚乱的走到她面前,张口结舌的想解释些什么。

    冷千落避开他伸过来为自己擦泪的手,转过身不去看他。

    “我答应你…我答应你还不成吗……”

    看着她纤瘦的背影,林奕潇忍不住心疼道。

    见她不为所动,林奕潇又转到她面前,只是几句言语,生离死别间,他也忍不住鼻子发酸。

    看着面前梨花带雨的绝色脸庞,林奕潇微微苦笑道:“我答应了你的事,那你是不是也应该答应我一件事?反正你都要走了……”

    “你说吧,何事…”

    吸了吸鼻子,冷千落幽幽问道。

    “让我亲近亲近自己所爱之人。”

    不待冷千落细想话中之意,少年温暖的怀抱,在下一刻裹住了她。

    “什…”

    出乎意料的,被林奕潇紧紧抱着,冷千落不但没有丝毫反感,甚至觉得很安心,很舒服。

    奇怪于为何会如此,脑海中的疑问寻找到一个模糊的答案后,她只觉得面颊发热,心跳的厉害。

    “你还要抱多久…”

    冷千落不知自己是怎么了,连问话的声音都变得如此软糯。

    “永远都不放开…”

    林奕潇声音中带着哽咽,话语却如此霸道。

    或许是听林奕潇哭的可怜,或许是因为别的原因,冷千落开口安慰道:“你不必如此伤心…说不定,说不定我能活着回来……”

    感受到冷千落话语里的安慰,林奕潇慢慢放开她,擦了擦眼泪认真的说道:“我相信你…你是寒玉宫宫主,你是冷千落,你一定可以做到的…”

    被少年纯真的眼神看着,冷千落心下慌乱了一番,只能看向一旁的皑皑白雪,不言不语。

    面前佳人轻咬朱唇,两颊绯红,明明是一副羞怯模样,林奕潇不由看的痴了,情不自禁的伸手去触碰她的脸。

    冷千落被林奕潇的大胆吓了一跳,但她却没有避开。兴许是想到,这可能是二人最后一面,也就没那么多的防备了。

    “千落…你的脸好烫…”

    林奕潇眨了眨眼,话语里充满开心和温柔。

    心跳的厉害,冷千落连忙拨开他的手,低声说道:“就此别过,万望珍重。”

    风雪茫茫。

    冷千落消失在了面前的飘雪中,独留林奕潇一人。

    想起方才指尖的温暖,林奕潇慢慢握紧了拳头,擦了擦眼泪,他一言不发的跟了上去。

    …………………

    一连数日,各处官府突然有数之不尽的百姓喊冤告状,且状告之人皆与朝廷命官有系。大小官员少有幸免,京城震动。

    状纸叠如高楼,百姓含泪鸣冤,官府被围的水泄不通,命官难理繁杂之公务,多有忧心至病者。

    与此同时,朝堂之上。

    “诸位爱卿!谁可为朕分忧?谁可为朕分忧!”

    司马昊麟面色慌张,怒忧参半,期望的眼神扫过文武百官,却得不到一丝回应。

    “好啊!平日里争来争去吵得不可开交,如今大事发生,一个个倒变成哑巴了!真是一群废物,一群废物!”

    将御案一把掀翻,司马昊麟大发雷霆。

    百官噤若寒蝉,少时,有一官员战战兢兢而出,瑟瑟发抖道:“陛下…臣以为这定是刁民作祟,不若先派兵镇压,待查明真相后,再…”

    “镇压?秦文胥,你是不是老糊涂了?万民书都递到朕眼皮子底下了!叫朕如何镇压?如何查明真相!”

    被司马昊麟连番质问,秦文胥额上冷汗直冒,但还是顶着压力说道:“回禀陛下,此事事出蹊跷,各类大案要案,竟在一时之间同时浮出水面,定是有心怀不轨者,想要以此动乱京城啊!望陛下明查!”

    “还用你废话!朕是让你解决民愤之事,你让朕查幕后主使?那朕是不是应该先将涉案官员全部抓起来?秦尚书,枉你为一品大员,竟私德败坏囚禁良家妇女?你说说!朕该如何定你的罪?”

    司马昊麟越说越气,一把拿起掉落的茶盏,冲下站的秦文胥奋力扔了过去。

    “陛下恕罪!陛下恕罪啊!”

    一时之间,群臣俯首,无人敢再辩。

    林阳清与仅剩的几位站立的官员,皆是两袖清风,节俭清廉之人,此刻,他们这些无有劣迹不曾涉案者,却也只能袖手旁观,无能为力了。

    正在此时,侍官进殿禀报道:“启禀陛下!太傅大人求见!”

    司马昊麟一听,立刻喜上眉梢道:“快!快请太傅进殿!”

    “是。”

    随着侍官的高声通传,林奕泽身着朝服,不紧不慢的行至殿内。

    “微臣林奕泽参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太傅!太傅快快请起!”

    司马昊麟慌忙从龙椅上站起,又下了高高的玉阶,亲自将林奕潇扶了起来。

    “微臣惶恐。”林奕泽连忙低头退了一步,恭敬道。

    “太傅一来,朕便心安了。今日之事,群臣束手无策,叫朕好不忧虑。”说着,司马昊麟又上了玉阶,坐于龙椅之上,期待的看向林奕泽又道:“太傅往日总能为朕排忧解难,今日上殿,想必已有良策了吧?”

    林奕泽看了看周遭文武,文官大都如同司马昊麟般一副盼望眼神,武官则都是一副不甘心,却又惭愧的样子。

    就连自己的父亲林阳清,也是眼巴巴的看着他,不过这位宰相实则更加担忧儿子的处境。

    “陛下,微臣几经查访,已知来龙去脉。”林奕潇不卑不亢,拱手说道。

    “哦?太傅说来听听。”

    司马昊麟没了丝毫怒意,反而饶有兴致的看着下站的林奕泽。

    “此次要案堆积,非一朝一夕之事,乃是长年累月之功。”林奕泽微微抬眼看了看司马昊麟,经他点头后,林奕泽又接着说道:“百姓受苦,自然怨声道载,民不聊生。近年赋税增长,地方官用度无节制,灾民食不果腹,自然心生不忿。所谓千里之堤溃于蚁穴,奸巧之徒再加以利用,方有如今之乱。”

    “想不到竟是如此…朕…朕该如何办法?太傅,请太傅说下去。”

    听了林奕泽一番话,司马昊麟眉心凝起,虚心求教起来。

    林奕泽接着拱手道:“陛下,根治之策微臣已有。需举各地清廉之士为官,开仓放粮赈济救灾,以安抚民愤。再张榜告知百姓,冤案由轻到重,皆会明察秋毫。如此,陛下再派下有才之士赴地方官府加以辅佐,相信不日之后,民怨可消。”

    “太傅之言甚是,朕即刻下旨…”

    “陛下且慢,”林奕泽拱手行了大礼后,又接着说道:“此乃扬汤止沸之法,若想彻底根除,还需…”

    “还需如何?太傅请讲。”司马昊麟瞪大了眼睛期望道。

    林奕泽又是一拜,正色道:“古人云:国侈则用费,用费则民贫,民贫则奸智***智生则邪巧作。故奸邪之所生,生于匮不足;匮不足之所生,生于侈;侈之所生,生于毋度。故微臣以为,审度量,节衣服,俭财用,禁侈泰。此为国之急也。”

    “是啊…”

    “应节俭用度,用之于民啊…”

    “太傅果不愧为大梁第一才子,一语中的…”

    一时之间,朝堂之上赞扬之声此起彼伏,就连一向视林奕泽为眼中钉的众多武官,脸上也多是一副佩服之色。

    身处漩涡中的林奕泽,却只是低眉垂首,默默无闻。

    司马昊麟大喜,大袖一挥道:“来人!按太傅所言下旨!再令百官从今往后不得挥霍无度,否则按律处置!”

    “是!”

    侍官领旨下殿后,朝堂之上的氛围已经恢复如初。文武百官也开始叽叽喳喳的讨论起来。

    “太傅又立一大功,朕实在不知该如何嘉奖?”

    司马昊麟感慨的看了看林奕泽,又用眼神询问其他官员的意思。

    “陛下,为陛下分忧乃为臣之本,况陛下之恩,微臣已是报答不尽。而且此事尚未平息,微臣又岂敢再受恩赐?”林奕泽拱手一拜,不待司马昊麟言语,又咳嗽了两声接着道:“微臣偶感风寒,还请陛下准微臣告退。”

    “既然如此,朕也就不强求了。太傅身体欠佳,快快回去歇息吧。”

    司马昊麟心情大好,对林奕泽可谓言听计从。

    林奕泽行了大礼,在文武百官的目光中,缓缓退出了大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