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知棠放下手机，扁了扁嘴。

    此时她和韩木站在“云上一号”的门前，看着来往的豪车和出入的男女。

    “你妹去这种地方玩？”韩木侧头问她。

    “哈哈。”叶知棠皮笑肉不笑地应了声，暗自恨不得把手里的矿泉水瓶杵他脸上。

    两人对视一眼，看出了对方眼中的踌躇。

    “男生先上！”叶知棠一把将韩木推了出去。

    韩木觉得很麻烦似地吸了口气。他把棒球帽拉低了些，对着娇笑迎宾的姑娘们视若无睹，笔直进门。

    “小哥来玩？”大堂里的迎宾注意到孤身一人的韩木。

    韩木听他只称呼自己，扭头一看，叶知棠还扭捏着，在五六步开外，跟他使劲比眼色，就是不上前。

    “找个人。”韩木给迎宾看着手机里，叶知棠和叶南歌姐妹俩的合照，“我朋友她妹妹，跟一群同学来玩，太晚了我们来接她。”

    迎宾端详了眼照片，又看了眼叶知棠。

    不得不说虽然是堂姐妹，两人的眉眼还是颇有些相似的，他点点头，信了几分：

    “那两位的妹妹在哪个包厢呢？”

    也不知道这迎宾是懒，还是有所误会，这个“两位的妹妹”的叫法让韩木一阵头疼……

    这家会所的包间都各有名目——或是龙气十足的“帝王都”、浩瀚文墨的“龙图阁”，或是剑光纵横的“十四州”，文质温润的“白玉京”——听上去倒是雅致非常，只捡着好听的取，也不管里面的声色犬马，当不当得起这等名字就是了。

    听他如此发问，叶知棠犯了难。

    虽然知道叶南歌眼下就在此处，但她也说不出堂妹在哪个包厢。

    “那两位还是打个电话给妹妹确认下，比较妥当。”迎宾直接道，“这边有沙发和茶水的，可以小坐稍等。”

    韩木和叶知棠互相望望，各自摇头。

    五分钟后……

    沙发上，叶知棠坐在韩木身边，又一次拨起电话。

    无人接听。

    “怎么回事……”叶知棠喃喃说道，吃不准堂妹究竟是烦了她，不愿再接电话，还是出了什么别的事。

    她心里一道不安的弦历历跳动。

    韩木则在捏着手机，搜“云上一号”的信息。

    “云上一号”的建筑设计师还挺出名，放了他自己不少作品的概念图在推特主页上。

    韩木一页一页地翻，而后手指停了下来。

    “怎么？”叶知棠也随他的目光去看屏幕。

    ——“云上一号”的内部结构几何透视图？还有这种玩意儿？

    韩木没有说话，只是摘下眼镜，仔细打量着图片。

    “学姐。之前你妹妹的视频背景里，我记得是能看到这个室内花园的，对吧？”

    “……好像是？”叶知棠歪着脑袋思索，“怎么了？”

    韩木微微沉吟。记忆里的景象在脑海复现，他竭力地回忆着所曾见的一切，追逐着羚羊挂角般的线索。

    当时和叶南歌视频会话的背景，是面巨大的落地窗。落地窗外，能看到树木遮挡的凉亭一角，和隐约的喷泉轮廓。

    这个角度……

    无数的线索在他眼帘里浮现又消失，像是计算机程序里滚动打印的日志。

    最后，滚动停止了。

    ——位置解明。

    韩木站起身来，走向迎宾大厅的楼层分布示意图。

    ——四楼，416包间，白玉京！

    而此时，花园凉亭边的草地上。

    一个iPhone手机不停地震动着，屏幕亮了起来，上面显示着来电——“棠姐”。

    无人注意。

    这一切的意外，其实发生在十分钟前……

    上官默事后大概会很后悔，因为自己喝多了酒，火气一上来，贸然地动了手，所以才生出这些是非——

    本来他眼见就要成好事，结果被眼前这个肥猪一样的男人打断了，还他娘的一脸捉奸般的得意……干他什么事啊！

    上官默是个富家子弟，平日里除了跟兄弟花天酒地，就是跟漂亮妹妹在温柔乡度假。他虽然在声色犬马里消磨了身体，但好歹仗着身材高大，捋起袖子，给这头肥猪就是一个大比兜。

    噼啪清脆的两声，中年男人捂着被掌掴的半边脸，勃然大怒了。

    他本是借了酒醉调侃两句，原没想到这小年轻反应如此激烈。

    ——你小子干的什么勾当，自己没点逼数吗？居然还敢动手打你爷爷！

    他掏出电话拨了个号码，喂喂两句。

    电话对面有人恭敬地问着朱老板什么事，中年男人气咻咻地说着，跺着脚。

    对面上官默手插着裤兜，也不害怕，就这么看着他搬救兵。

    上官默不是没有得意的资本，他老爹是上官挺！

    他们上官一家，本来就是河东靠煤矿起家的大户。老家那边，动辄能点起百来号人的护矿队，跟隔壁的煤老板干仗。

    如今他老子生意做得越发大了，非但做起了进口矿石的生意，暗地里还跟中东的走私商有些不黑不白的联系。

    家业越做越大，没有点过硬的关系，上官挺是断断护不住这显赫身家的。

    上官默从小见着他老子吆五喝六，也有样学样。

    却未曾想过，老爹的硬气，除了建立在巨额的财富之上，还倚赖老辣的手腕，和超出他十八年人生数倍的经验。

    没有这些的他，顶多也只是猫狗拱背硬毛，虚张声势。

    这被唤作“朱老板”的中年男人，救兵搬得倒是很快。

    不一小会，几个黑西装、熊腰虎背的墨镜男出现在他身后的夜色里。

    “朱老板，龙哥让我们过来，给你帮把手。”

    朱老板等的就是这刻，冷笑一声，肥大的手指虚点仍兀自立在那里的上官默，“就那小子。”

    上官默见对方人多势众，心里也有点惧意。但想到这里始终是燕都繁华地段，对方再恶，也不能只手遮天。

    他便梗着脖子，硬气道：

    “谁敢！”

    说着扬起手机，恶声道，“你知道我爸是谁？”

    对面的人群里，有人用电筒灯光一扫，刺目的亮光。

    上官默下意识用手遮眼，却听到墨镜男之中，有人不阴不阳地说了句：

    “这毛头后生……不是上官挺那没出息的傻儿子么？”

    上官默登时大怒：“你说什么？”

    “哟。”朱老板这时也反应过来了，负手而笑，“你爸是上官挺啊？正好……把那个混小子，还有旁边那个小丫头，都给我带走！”

    完了……上官默内心直坠冰窟，他这次是出门撞到鬼——送到老爹对家仇人门上来了！

    “小子，老实点罢！”墨镜男人也不由他分说，直接劈手抢过他手机，反手在他屁股上一脚，看也不看地将人押走。

    对呆在一边吓得一言不发的叶南歌，墨镜男们倒有点踌躇，都在看朱老板。

    朱老板也犹豫一下，挥挥手：“也带这小丫头走，斯文点。”

    说罢对叶南歌换了副和颜悦色的脸面：“小姑娘，跟我们走一趟吧。不会为难你的，就到龙哥跟前，有点事问你和你的小男朋友。”

    叶南歌泪流满脸地摇头，哽咽得话也说不出口。也不知是想说不愿意去，还是想辩解上官默不是她男朋友。

    她的手偷偷伸在衣兜里，想拨电话，被墨镜男人们一个推搡，手机啪啦一声，掉在了地上。

    亮着的屏幕上，显示着还没拨出去的号码：

    11

    “我……呜……我的手机……”

    她挣扎着想要回头，却身不由己，被推着押着，走上了通向五楼的电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