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想当圣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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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百零七章 这是盛世,还是乱世?

    江陵城。

    望京楼后院,就是造纸作坊。

    在这段时间又进行了一次扩充,把花园和厢房什么的全都拆除了,整个后院联通起来,俨然变成了一个占地近两千平的大作坊。

    三十个大型的腌料池,围着墙壁四周成回字形排列。

    中间则是十排的晒纸墙,而围着晒纸墙的四周,就是二十个抄纸池。

    足有百余名工人在井然有序的忙碌着,各司其职,丝毫不显慌乱。

    不得不说,朱和确实是管理方面的人才。

    郭毅领着裴希道与裴如玉,在整个作坊里转了一圈,边走还边不停地解说着。

    而不远处,朱老二与朱和并排站在一起,两人皆有些慌乱不安,还不时的抬衣袖擦着脸上的汗水。

    这个郭二郎,竟然连招呼都不打一个,就带着裴相公进来了…

    郭毅并没有在盐丘那边多停留,设计好营造图纸之后,就马不停蹄的赶着骡车回来了。

    还顺路把裴相公也捎了过来。

    他去盐丘那边本来就是为了查看一下地形,顺便设计营造图纸,不是去为了监工的…

    江陵城这边还有一大堆破事呢,根本就不能离开太久。

    他们是从南门进来的,查看了一下修路的状况之后,就马不停蹄的来到了这个造纸作坊。

    虽然,裴相公一直在嘴上说什么有辱斯文,但对造纸技术还是挺好奇的。

    围着腌料池转了一圈之后,就站在抄纸池边上看着。

    只见工人端着竹帘,深入池水中来回一荡,一张薄纸就成型了。

    摞到一起之后,再有其他人负责揭纸、晒纸。

    裴希道呆呆的看了一阵,便好奇的问道:“二郎,你说这芦苇纸与竹纸有何区别?”

    “不能用来书写!”

    郭毅毫不犹豫的回应道:“芦苇纸没有韧性,很轻易的就能撕裂。因此,它就不能固墨,稍微有一点墨水,它就能晕成一大片。

    二则,纸质太柔软,不能长时间的保存。若是做成书之后,翻不了几遍,纸张就烂了。”

    一边说着,从晒纸墙上扯下来一张干纸,又示意朱和去拿来墨水,当面给裴希道做实验。

    郭毅明白他的意思,如此繁琐工序做出来的一张纸,竟然不是用来写字的,而是用来擦屁股…

    简直暴殄天物!

    一天出两万多张纸,如果都用来写字,那大周朝得多出来多少读书人?

    可如此宝贵的一张纸,你居然用来擦屁股!

    简直有辱斯文。

    一番实验下来,裴希道的脸色不禁有些难堪,仍然不死心的问道:“你会做竹纸?”

    他这已经问了第二遍了。

    “会!作坊都已经完成了,正在等竹纸腌料好,还得有两个来月。”

    “走走走,去看看。顺道看看你说的那个水力织布机。”裴希道说完,就迫不及待的向外走去。

    朱老二忍不住的擦了一把汗,终于是把这位活祖宗给送走了,但又突然想起来,此时已是午时三刻,便下意识的问了一句:“二郎,这眼看就过午时了,莫不如吃了午饭再走?”

    穷苦人家还是两餐制,富贵人家已经是三餐制了。

    “也好!”郭毅点头应承,遂又回过头来看向裴希道,询问他的意思。

    他们早上回来的时候走的匆忙,只吃了两块栗米饼子。此时早已饥肠辘辘了。

    而裴希道此刻站在人家的地盘上,自然是客随主便的应允道:“二郎安排便是。”

    朱老二这时也回过神来,想给自己两个嘴巴子,早点把这位活祖宗给送走不就行了,居然还留他吃饭…

    他不是怕,只是单纯的心理上的对于身居高位者的畏惧,也怕给自家主子招来麻烦。

    但此时话已出口,不好收回了,只能躬身在前面引路,上了望京楼三楼的雅间。

    “吾去让后厨整治一桌上好的饭菜!”说完,偷偷的给郭毅使了一个眼色,便迫不及待的出去了。

    这间甲字号的雅间正好临街,推开窗户就能看到外面那熙熙攘攘的人群。

    裴希道端着茶杯站在窗前,看着外面异常热闹的景象,不由得啧啧称奇:“果然不愧是江陵城的盛会呀!”

    他们刚才来的时候,就是挤进来的,可现在站到高处,才彻底感受到江陵城文会的盛景。

    无论往哪看,都是人头攒动。

    除了身穿蓝色或青色儒衫的读书人之外,还有许多穿着布衣的百姓。

    因为掠子与水力脱粒机的出现,农忙时节被大大的缩短了。

    大家把谷粒脱好、晒好之后收进仓里,便空闲下来。趁着离下一次的播种还有几天时间,大家便好好的休息一番。

    于是乎,也就来城里凑凑热闹。

    毕竟是难得一次的盛会。

    而一直吵闹着要来江陵城的裴大公子,此时却没了兴致。有些暮气沉沉的坐在座位上喝茶。

    自从看到了那场人间炼狱,并从那里经过之后,他就变成了现在这副模样。

    郭毅以为他这是吓到了,裴相公却是认为自家大儿在蜕变。

    男人嘛,在经历一些事情之后,总得有一个化茧成蝶的过程,会让人变成熟。

    “果然如同二郎所言,城内太平盛世,人们安居乐业,纵情的享乐。而城外,则是人家炼狱,人们流离失所,食不果腹。”裴相公站在窗前有感而发。

    “哪依您之见,这是盛世,还是乱世?”郭毅忍不住的问了一个大逆不道的问题。

    裴希道闻言,不禁一愣。这是乱世,还是盛世?

    你若说,这是乱世。可眼前却是歌舞升平,人们安居乐业,纵情歌舞。

    可若说,这是盛世,可那些因旱灾而流离失所的百姓,又该如何讲述?

    “三十多年以前,是三十税一,粗粮是二十多文钱一斗。十二年前,改为二十税一,粗粮五十文钱一斗。

    而就在三年前,改为什税一,粗粮七十文钱一斗。可就在去岁,信州大水继而引发起义,几大粮商纷纷囤粮以图高价居奇。

    结果,短短半年时间,粗粮便涨到了百文钱一斗。

    敢问裴相公,这是盛世,还是乱世?

    你说这是盛世,为何朝廷对此不问不顾?既没有典刑,也没有处置?就如此的任由粮价飞涨?

    你说这是乱世,可窗外的这些读书人,为何还是一副处在盛世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