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夏日的午间12点半，太阳毒辣地挂在天空正中间，38度的酷暑，四周带水的物件都在往上空急速流失水蒸气，酷热在扭曲着空间。

    “我真是为咱们涉队打抱不平，你说三个月前那个X行珠宝商会的抢劫案，7000万，2死4伤，轰动了全省。咱们二队费尽九牛二虎之力，看了多少的监控录像，潜伏了多少的日夜，才破了案抓了人。结果，功劳全给了一队了。

    “就是啊，先是从现场弹痕，抢劫团伙武器类别入手，后是跟查了附近的军火走私团伙，判断出他们不是当地人。再然后从监控录像，利益关系链找到给那帮团伙提供抢劫策划信息接头人，再采用了诱捕方案，从接头人处反端了那窝犯罪团伙，整个过程全是我们队干的，一队顶多算是协同抓捕行动。”

    “你说，韩副局长是不是对涉队有意见啊。”

    “不只是韩董祝，我觉得上头的所有人对涉队都有意见。我也是听说的，涉队在队长这个位置已经是当了有七八年了，破了好多起棘手的案子，非常能干，但领导都换了两三个，他还是个队长。”

    “哎，称职的警察难当啊，容易得罪人。”

    “我觉得多多少少还是涉队的问题，原则可以有，但做人也不能太轴了。”

    “这个话打住吧，怎么说也是咱们师傅。”

    一男一女两个年轻警员窝在空调车里避暑，他们七嘴八舌地说了好些话。

    车上的通讯器发了声响，滋滋滋~

    男警察犹有预见地说：“得嘞，要干活了。”

    【韩子明，你跟董梅在大学城附近吗？】

    “是，我们在。”

    【我们接到报案，你们那附近发生了命案，在西海岸边，具体位置我已经发到你手机上了。】

    “收到。”韩子明说完，启动了车子发动机。

    【报案人还提供了死者的信息，死者名叫涉谷雨，X启大学的学生。】

    董梅发现韩子明久久没有挂挡，然后急急地催促他快走。只见韩子明一脸的震惊，他说。

    “那好像是涉队的儿子。”

    警视办公厅的一处聚了几个小年轻，他们很关切地看着在韩董祝副局长的办公室，前一分钟涉世良才怒意冲冲地走进里边，后一分钟他们就听到里边发生了争执。

    “这个案子为什么要分给一队去负责，为什么要把我撤下去？”

    “世良啊，你要相信战友，一队肯定会给你答案的。”

    “我信战友，我也信我自己。死的可是我儿子啊！我答应过他母亲会好好照顾他，现在却发生这样的事，这个案子我无论如何都不能放手！”

    韩董祝欲言又止，他知道涉世良现在有多执着这件事，他妻子走得早，现在连儿子都死了，这都什么事啊，老天真是瞎了眼，专逮着好人祸害！但是这个案件牵涉到了祈组织，他不能让涉世良在这种情绪状态下去参与其中。

    祈组织成立已经有十多年了，最初它还不是非法组织，感兴趣的民众甚至都能通过网络等渠道了解它，并通过正式的线上注册，线下见面等环节加入，当初的祈组织更像是超自然爱好者的一个社交平台，并未从事违法犯罪的事。

    后来真正的超自然事件来了，精神灾害席卷了全国，导致全国各地都有人丧命。人人心中惶恐，出现了各种的鬼神论，是神明惩罚恶人，是恶鬼索命还阳等，总之社会层面越来越多的人开始谈论关于精神灾害的事，更多的关注给到了研究超自然的祈组织。不仅有求神拜佛的普通人，也有看到利益风向的商人，其中一点就是他们甚至出版了一系列自成体系的超自然导学书籍。祈组织不纯粹了，混迹在里边的人鱼龙混杂，甚至变成了散播恐慌的工具。

    于是四年前，在国家成立精神灾害刑侦组的时候，祈组织也成为了第一个要打击的对象。国家严令禁止进行非科学的知识普及，首先要求解散祈组织，封锁关于它的在各种社交平台上的一切讨论。并在新闻与法律政策上讲明，对于违犯者，他们将受到不同程度的刑法惩治。但国家介入之后才发现，这个组织的根已经扎得太深了。

    普通的民众一看到祈组织涉及违法犯罪，立刻鸟惊兽骇，一哄四散。看起来效果显著，其实不然，他们赶走的是那些本就无足轻重的看客。而祈组织中真正的受益者与别有阴谋的组织者并不会就此解散，贩毒死罪都有那么多的毒枭争先恐后的加入，更不用说罪名远低于此的非法集结了。

    国家很快意识到了这一点，加大了打击力度，向举报者提供赏金。属于先是“威逼”，再是“利诱”了，效果明显，非法组织的根又向下被挖除了一节，如今还留存的祈组织就是最顽固的残党，行踪也更难确定。在夹缝中求生存的人是会狗急跳墙的，现在还存留下来的祈组织已经是杀人放火都能做得出来了。

    “你这个情绪，会影响案情判断的。”

    韩董祝副局已经从椅子上站起来了，他尽量平和地说话。

    “韩副局，我没问题的，我情绪调整得过来。”涉世良尝试着平静下来：“我查案一直都是讲究线索证据，我时刻都是保持理性的。

    “我们在议会上已经决定了，这个事情牵涉到祈组织，本来就应该由负责精神灾害的刑侦一队全权负责。”

    “这又不是什么精神灾害，为什么移交给精神灾害刑侦组？我的儿子是被人杀的！他身上那么多处伤还不明显吗？”涉世良似乎发现自己情绪确实不稳定，缓了一下尽量平和地说：“让我去跟进调查这个祈组织。”

    “凶手不是祈组织的人！谁会在尸体上画自己组织的符号，他们要都是这种蠢货，国家早把他们消灭干净了。”

    “我知道凶手不是祈组织的人，但是凶手跟它有仇，至少是有利害关系。”

    “它涉及到祈组织，就应当交由精神灾害刑侦组调查，服从命令！”

    “这不是什么狗屁灵异灾害刑侦组！这是人为的凶杀命案！我不同意！”

    话到重时，涉世良将手头上的的案件移交通知文件重重地砸在了副局的办公桌上，他的脸上尽是愤怒和不满。

    “涉世良！”

    韩董祝大喝一声，严正肃目地盯着涉世良。涉世良的眼神慢慢地从膨胀的怒意中转变为委求的模样，韩副局长却还是那副严肃的表情，他只是轻轻地摇头，再一次拒绝他的请求。涉世良眼中满含泪光，在愤愤不平中摔门而去。

    精神灾害刑侦组是在周克明局长从首都的司法会议回来后不久成立的，那是一次紧急召开的全国性的非公开的司法会议，开了多久涉世良也不清楚，但是周克明局长回来时已经是三天后了。

    一回来他就满脸凝重地说，要出大事了。是出大事了，对涉世良来说，出的最大的事就是成立了精神灾害刑侦组。这个刑侦组成立之后，国内的司法地位就直线上升，甚至很多领域都对他们开了特权，可除了精神灾害以外的事情他们一概不管，全身心地一头扎进去。

    涉世良对此就极为不解，强奸杀人拐卖，抢劫诈骗，赌博卖淫，贩毒走私等等，国内的普通犯罪刑事案件所造成的社会动荡问题比精神灾害有过之而无不及，这样不均衡的投入和待遇难免让其他刑警心生不满。

    至少，他个人已经不满了。

    周三上午11点的时候，韩子明跟涉世良在X启大学的西南校区外的空调车里待着，韩子明惴惴不安，左看右看，鼓了鼓勇气，他皱巴着脸看向满脸沉凝的涉世良。

    “师傅，韩副局不是不让我们插手那事吗？”

    “我插手什么了？我们这不是例行巡逻预防犯罪吗？”

    涉世良面无表情地盯着外边，他把口袋里的香烟拿出来，提了提，犹豫了一下又放了回去。

    韩子明的皱巴的脸变成了尬笑：“师傅，你就别蒙我了，这一带昨天就转过了。而且你是在跟踪人，这个学校里的某个女老师。”

    “你小子在搞侦查这块是挺有天赋的。”

    瞅了眼韩子明后，涉世良若有所思。他想到的是除了韩子明这小子的天赋外，自己的跟踪恐怕也是有点急躁了，需要更小心才是。

    远远地就能看到横跨两个校区的天桥，这个点在上面来来往往的都是些没课的学生，有的人是在匆匆忙忙地赶去社团的路上，有的是悠闲地在一旁摄影，有的坐在大理石制的石头凳上画着素描，还有的则是一手拍着蓝球，潇洒地走过。校园里随手拍下一张照片，都是洋溢着青春气息的画。

    “看起来离放学还有一段时间呢。”韩子明一脸的感慨：“哎，想来我去年也是这莘莘学子的一员，转眼就老了啊。”

    再看向涉世良时，韩子明发现师傅的眼中有了聚焦，正认真的盯着某处。难道是目标对象已经出现吗，他顺着师傅的目光往前瞅，往左挪一点，往右挪一点，最后确定他在看的是正站在路口等红绿灯的两男一女。

    韩子明恍悟过来，那个女学生就是两个多月前那个命案的幸存者，叫路思蔚，父母在家中互相残杀致死，还是由她亲自报的警。因为这还是韩子明第一次出警参与的命案调查，他记忆犹新，那个案子很快就结了，是家庭纷争引发的悲剧。那两个男的他倒是没什么印象，看着并不是学生，一个壮硕，一个偏瘦，都背着大号的登山包。

    绿灯亮了，他们开始过马路。

    “师傅，有什么问题吗？”

    韩子明明显能感觉到涉世良有些坐不住了。涉世良嘴巴动了一下，没有发出声音。他在做心里斗争，似乎面临艰难的抉择。

    “师傅，要跟上去吗？”

    “不，我必须要留下来，继续跟踪那个女老师。”他虽然这么说，但看得出来仍是有些动摇。

    韩子明显然看出了涉世良陷入了困扰，师傅的困扰很快也传染了他。他犹豫了一下说道：“其实吧，跟踪这种事交给我来办就可以了。”

    “你小子可以吗？”

    “师傅，你刚才不还说我侦查能力强啊。你昨天那样跟了她半天，她都没发现，我的跟踪技术肯定是不输你的，科训项目里的追踪模拟，我是成绩名列前茅。我以前上大学的时候，可是得过跟踪大赛的冠军。”

    “尽瞎说！”涉世良狠狠地拍了他一下。他又看了看那三个远去的背影，眨巴眼睛思考了一下：“那行，我去看一下，尽量在12点前赶回来。如果我没赶回来。。。”

    “就由我来代劳跟踪，OK的。”

    涉世良的眉头皱得紧紧的，然后从口袋里翻出一张照片，然后在上面用签字笔写东西。

    “到时你就跟着这个照片上的人，她11点50下课，12点左右会过这个天桥，她的车是白色的X型，牌号是XA6G431。。”

    “放心吧，这个大美女老师昨天就已经记录在我脑子里了。”

    “你小心一点不要暴露了，有什么情况，给我打电话。”

    “没问题。”

    韩子明频频点头。

    “注意，千万别逞强啊。”

    “好啦师傅，你再不行动，待会他们几个都不知道走哪去了。”

    涉世良立刻下了车，小跑步地追了上去。韩子明看着涉世良急急离去的样子，略显神伤。

    虽然不知道涉队是从何处得到的消息，但是他必然是认为那个照片里的人跟他儿子的死脱不了关系，才私下进行的跟踪。可现在他却又为了前两个案子的女学生的事分心了，他不知道那个叫路思蔚的女学生到底还有什么值得涉队这么关心的，连自己儿子命案的线索都能放弃了亲自跟踪。这换作是自己肯定是做不到的。

    自己的师傅是个大好人啊，韩子明感叹道。但是他并不想成为师傅这样的人，不想活得太累。年纪轻轻就已经很通透了，他只想当个精致的利己主义者。

    他暗暗发誓，这是最后一次主动揽活。

    十二点的时候，涉世良还没有回来，韩子明看到天桥上出现了万芷琳的身影。他给师傅发了简讯，目标出现，他要开始跟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