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谈
一连好些日子,锦双鲤都没怎么睡好觉。也是难免,任谁住在一个随时能伸进来一支迷香,甚至跳进来一个人的屋子里,能睡好才奇怪。
正因如此,以至于这些时日面色看着相当憔悴。
平日里锦双鲤是个连床榻都懒得下的人,近些日子以来却是连屋子里都不愿意待,晨光刚至离开,暮色降临未归,几乎能在外头晃悠一天。
天儿不怎么好,雪花仍零零落落飘下。幸而满院梅花开的甚是妖艳。因着慎慧恩喜欢,有片空地就被太子插上几枝梅花。春去冬来,大片大片,甚是好看。
锦双鲤了无生趣的在梅院里转悠,她顶着“太子妃上宾”的乐师头衔不好在宫中走动,能行进的地方十分有限。
刚折了几枝开的正好的梅花,远处跑来个小太监,直直冲着锦双鲤奔来。麻利跪下行李,后又迅速半弯着腰跪起。
“锦乐师,太子妃有请~”
太子妃?锦双鲤眉头一皱,点头示意,由着小太监将她领到太子妃所在偏殿。锦双鲤四下打量着,她未曾来过这里。与外面看上去有些不一样。
富丽依旧,却难掩萧条。显然它的主人不怎么愿意打理它就是了。
“太子妃金安。”
慎慧恩端坐于软榻之上,整个人不施粉黛,面上略显憔悴。免了锦双鲤的礼数后才赐坐。
“阿锦来了几时了?”
锦双鲤略一思索:“二十日有余。”
慎慧恩略一点头,锦双鲤莫名被单独叫来,心里不免有些许忐忑。这是她第一次以如此近的距离接触皇室中人。
尽管慎慧恩非第一眼看上去特别惊艳的美人,但她胜在周身气质纯净,眸淡如水,平静又深邃,眼中似有万千心绪,欲言又止。
虽然慎慧恩表现得相当有善,可骨子里的贵气骗不了人。她和他们,就是有一层天然的隔阂。
“莫要紧张。”慎慧恩见锦双鲤神色局部,温柔一笑。
锦双鲤乖巧点头。
“你对这皇城,了解多少?”漫长的沉默过,慎慧恩率先开口。
“民女自小在坞泽长大,入京未满一年。”
“如此也…那,阿锦知道你此来东宫是为何吗?”
锦双鲤低垂着的眸子精亮:“民女,是奉太子妃之命,前来宫中的乐师。”
慎慧恩看着锦双鲤的眼神闪过一丝欣赏。昂首浅笑:“很好。”
“阿锦可知,作为一个乐师,为何要如此细致的学习宫中礼仪,又为何得以入住昭纯阁?”
锦双鲤低头略一思索:“宫中礼仪繁多,不宜冲撞贵人。”
慎慧恩摇头:“太子只知你来,却不知为何而来,也未曾下令教授你宫规。”
不等锦双鲤反应,慎慧恩接着说道:“我母家与太子联系密切,他们想用你帮我固宠。”
锦双鲤拨弄着裙摆的手指一顿,固宠?锦双鲤没有马上回话,只是暗自里悄悄打量着高位之上的慎慧恩。
传闻中太子与太子妃自幼相识,伉俪情深。如此情意,为何需要她来固宠?
见锦双鲤不说话,慎慧恩也不戳破她的小心思:“宫规一系列是我母家的安排。那你可知,自己为何得以入住昭纯阁?”
顿了顿,又补充道:“昭纯阁,知道是什么地方吗?”
锦双鲤还是摇头。
“太子在那里,供奉着先皇后旧时衣物。”
轻描淡写一句话,慎慧恩注意到对面的人面上现出惊恐无措。整个人呆愣在那处。
一直处于被动状的锦双鲤总算绷紧了松散的神经。这个敏感的话题令她心中警铃大作。
“太…太子妃?”
锦双鲤试探着想要终止这个话题,却被慎慧恩摆手拒绝:“我说的,都是你该知道的。”
锦双鲤惊恐的注视着慎慧恩,人已经不自觉站起了身。单手扑腾几下想要找到一个能够稳住重心的点。
慎慧恩却不给她这个机会,晨光启,整个阳面内殿中一片金黄。
慎慧恩撑着身子从软榻上站起来。她的气场与初见时完全不同,孱弱之感全无,整个人散发着凌厉的气息。
一双杏眼一眨不眨盯着锦双鲤:“别怕,这没什么。皇城到处是眼睛,有些东西,需要你自己去发现。”
锦双鲤显然被吓到了,联想到前些日子经历的事,似乎一直有一股无形的力量包裹着她。引领着她。奋侧过头躲避着慎慧恩的视线:“我不想知道。”
察觉失态,慎慧恩很快面色恢复如常:“听我说阿锦,这不是什么大事。”
锦双鲤紧皱的眉头未曾舒展过,她不太理解慎慧恩的意思。
“我先前未曾见过你,以为你是和他们一样送进来的可怜人。可如今看来,却不尽然。”
慎慧恩忽然缓缓向锦双鲤走近,直至将人逼到墙角:“我不能说太多,但是你可以相信我。”
锦双鲤对上慎慧恩清澈的眸子,这双眼睛明明藏着很多秘密,却又显得那么纯粹。
“明天,我会安排你过来与我同住。”
这是慎慧恩对她说的最后一句话,她不了解朝中形式。也不知道慎慧恩对于慎家占几成重量。可她知道,能被家族选择,承太子妃大任之人。定然不会简单…
锦双鲤掂量着慎慧恩说的话。一路走来,她似乎一直在被一股神秘的力量推动。沿路遇到的这些人也是。
锦双鲤有些恼火的揉了揉脑袋。罢了,最起码不用再住在那掉人的屋子里了。想着,略感轻松的呼出一口气。
此次入宫,因着来的匆忙。锦双鲤随身携带的东西少之又少。以至于宫人去收拾时都不晓得应该拿些什么。
锦双鲤站在人流之中,左右打量一番,从包袱里翻出那件双色锦盘金彩绣绫。这件衣服制作相当用心,是多尔泫为了她的生辰宴重金定制。
锦双鲤坐在床榻上,将包袱打开,眼睛低垂着,不知在想什么。手搭在衣服上,上下抚摸摩擦几下。好看是好看,只是没什么场合能穿就是了。
“把这个带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