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丝络
繁体版

第九十六章 秦府地下室

    秦桑羽离去之后,慕容悦便是将静思也宣了出去,走到铁叔方才躲藏的屏风后,却见此处早已是空落落的,仅剩一只白鸟孤零地徘徊在地上,慕容悦见着几案上摆放着一张绿华阁完整的地形图,那是一份用羊皮卷所写的篆文,传到而今,文字已然不复当年清晰,从图可清晰可见绿华阁各处之机关,当真是层层叠叠,凶险万分,包括水底的阵型所对应天上星图形成的阵法也可一览无余了。

    将图看罢了,她才算是明白他方才之所以迟迟未离去的原因,原来是要将此物交于自己,如此看来,当真是要功成身退,只将身后事全数交于后世之人了。她看看那只白鸟,以手指轻轻梳理它的羽毛,一边在心中思量着方才铁叔的话和秦桑羽的话,不知不觉间,只觉心神有些恍惚,一时间便是入了梦境。

    梦境之内,却是恍惚回到当日与文竹所在的那间茶馆内,再听文竹说起一年前的天蕖宫被灭门的事,包括白天刃的设计陷害,还有那日他们几人明明看见丁虞凝被人送往秦府,可是于枢阳搜遍全府却是一无所获,反而中了他的计,慕容悦细细回想,那白天刃还有那秦府的地下室,于是便看向文竹道“你们要找的人定然都是在地下室”

    梦境里,文竹问道“地下室,秦府的地下室在哪里”

    慕容悦低下头去细细思忖,从白鸟飞翔的方向和时间去判断,那间密室应该是在秦桑羽的书房,于是便一抬眼,却觉喉咙干痒得很,不由得咳出声来,再一睁眼,便是醒了过来,那只白鸟仍在,那张珍贵的地形图也安然,再一回想方才的梦,虽然是梦,可是却叫她好奇于那地下室究竟是否真藏有于枢阳的师父。

    在一番犹豫过后,到底还是耐不住心中那份好奇,便自窗外逃出。

    夜色凄迷,秦府的守卫也松懈了,她很轻易地便走进了那间漆黑的书房,借着月色,她轻轻地去检查书房的每一物件,这时,一手落于东南方的花瓶,见着花瓶底座的异样,再将手至于底座,轻轻一旋,伴随着一声沉闷的开门声,乃是一间藏于地下的密室。

    进入密室后,她不由得有些后悔,因为里头更加漆黑,她素来是怕黑的,可是心里却有着另一股的好奇心,那股好奇心驱使着她缓慢地,小心的踏着步子前移,走到了阶梯的尽头,地下燃了几盏长明灯,她朝前走去,错综复杂的线路让她有些晕头转向,好不容易寻到了一间房,看到了房间之内,却见房内竟囚禁着一个女人,那女人生得极美,不是散发于外在的年轻动人的美,而是一种经过了年华洗礼散发出的韵味和魅力,这样的女子,岁月愈深,就越发动人,美人风骨也就越浓郁,她显然也注意到了慕容悦,看着她道“你是谁,怎么会来到这儿”

    慕容悦这才回过神来,本能地张口道“我……”这时,便是听到了一阵脚步声传来,那女人道“快躲到石案后面去”

    慕容悦赶紧听话地躲到后面去,只见一群身着铠甲,手执马朔的人巡逻而过,接着便看见一侍女将一食盒精致的饭菜摆在了她的桌上,便低头离去,这一切都在安静而默契的氛围中进行,就好像是已经刻在骨子里的规则一样,谁也不说一句多余的话,做一件多余的事,等他们离开之后,慕容悦便走到她的窗前,那窗子以条条围栏遮住了里头,那女人看着她道“你是误入了此处吗”

    慕容悦点点头,刚想起自己竟然没有带纸笔来此处,可仔细一想,自己方才一见着她不是开口说了话吗,她不禁一阵惊喜,闪着眼睛看着那女人道“你……是谁”直到这三个字发出,她才算是真的相信了自己的嗓子可以发出声音来了。

    那女人看着她一副莫名其妙的样子,蹙着眉头疑惑地看了看她,待确定了她确实是误入了此处之后方才淡淡道“丁虞凝”

    慕容悦不禁睁大了眼睛,道“你就是天蕖宫宫主丁虞凝,是枢阳哥哥的师父”

    丁虞凝看向慕容悦道“你认得风儿,还知道他就是于枢阳,你是谁”

    慕容悦道“我是慕容悦”

    “慕容”丁虞凝抬起眼看向她道“你是慕容家的人,你是公主”

    慕容悦道“不错,我就是当今皇帝的同胞妹妹”

    丁虞凝抬起眼看向她道“你是栌染的女儿”

    慕容悦看向她道“你认得我母后”

    “岂止认识”丁虞凝说罢又抬起眼看向慕容悦微微笑道“这天下间的事当真是奇妙”

    慕容悦虽不识武功,可是北天蕖的名号却是如雷贯耳的,如今见着她变困在这儿,不禁疑惑究竟何人如此神通,竟可以将她困于此处将近两年,便是问道“是谁竟可以将你困在此处”

    丁虞凝道“是个很可怕的人”

    “莫非,莫非这人是秦桑羽”慕容悦转念一想,又摇摇头道“他只会些拳脚功夫,怎么可能打得过你”

    丁虞凝听罢微微一笑,看向慕容悦道“虽然害我的人不是他,可是他也并非你所说的只会些拳脚功夫”

    慕容悦看向丁虞凝道“什么意思”

    丁虞凝道“他是白马家的少主,这个你可知晓”

    “你说什么”慕容悦道“秦桑羽他是白马家的少主,不可能,我与他自小一块长大,他是秦国公的独子,虽说与白马家的人来往密切,可是怎么可能会变成白马家的少主”

    “连秦国公都是假的,何况秦公子”丁虞凝看着四方的牢笼,眼睛却已经呈出困倦之态了,便趴在那华丽的牢笼里睡下了,慕容悦直觉她似乎是被人服用了某种药,一个人不可能在神采奕奕地说着话就莫名地睡下了。

    她正想去将她唤醒,可是任她如何呼唤,她就是不醒来,慕容悦无计之下只好先去寻找其他通道。

    兜兜转转了好一会儿,出口的通道没有见着,却是见着了密室内同人攀谈的秦桑羽。他此刻拿着灯盏同方才那个女人说话,慕容悦不禁捂起了嘴巴,因为那个女人身着紫衣,可不就是霖花吗。

    于枢阳看着她道“这么久了,还是没有金丝砗磲的下落吗”

    霖花道“是属下没用,只是少主如今的京城已经尽在您的掌握之中,您为何迟迟不动手,直指皇宫之位,届时天下归于手中,何况一颗珠子”

    “怎么,你是觉得我考虑得不若你全面”他随即看向霖花道“要不,你去同你家阁主商量商量,将这白马家少主的位置让给你”

    霖花赶紧下跪道“霖花不敢”

    秦桑羽瞥了她一眼,道“最好是不敢,别忘了玄机阁本也只是白马家用以联络外在的一个场所罢了,若是我想,可随时捣毁”

    霖花俯身道“当然,只是现今灵泉山庄的六王爷早早逃了,而唯一知晓绿华阁所有秘密的董缨又丢了,咱们要知晓金丝砗磲的所在怕是难上加难”

    秦桑羽冷冷道“你这是在责怪我吗”

    “属下不敢”霖花看着他道“属下这是觉得,殿下一回来这人就丢了,难道您不是太过蹊跷了吗”

    秦桑羽道“别把所有的事都往她的身上推,她自回来起便一直在我身边待着,你是觉得她有分身之术不成”

    霖花道“分身之术不必,美人计使得好便可比分身术好使多了”

    “美人计”秦桑羽将霖花的下颌握住,左右瞧了瞧她的脸,继而厌恶地扔到一边道“说起来,你对于枢阳可没少施以媚术,其结果却泛不起他半分的波澜,究竟是他意志坚定还是你的狐媚只对那些色欲熏心,饥不择食的色鬼管用,在于枢阳那儿,就是扒了身子他也未曾正眼瞧得一分”

    霖花听着他这番冷嘲讥讽,面色上已然愈加难看,一双眼只被怒火和愤怒熊熊地燃着,秦桑羽闲适一坐,道“怎么,不知道怎么回答吗”

    霖花俯首道“不敢,少主所言……霖花自当接受”

    “接受”秦桑羽道“我不需要你的接受,我要的是于枢阳对你的接受,我已经给了你很多次的机会了,可是你却全然不曾俘获他半分心,说起来,反倒是你自己的春心被他俘获了,你不觉得这本身就是个笑话吗”

    霖花听罢,赶紧跪地道“少主明鉴,霖花绝不敢做出任何不忠于白马家和玄机阁的行为”

    秦桑羽瞥了她一眼道“你若是做了,今日你我便不是这等见面方式了”

    二人说话之际,为慕容悦诊治的白天刃便是走来,手中呈着一锦盒一瓷瓶,递于霖花道“还是老样子,盒子里的药是慕容飞,瓶子里的是娘娘的”

    霖花正要伸手去接,秦桑羽已接过那瓶子的药,打开看了看那些暗赭色的药丸道“就为了这几颗药,每日就要残害好几十条人命,照她这杀法,不用多久,我城中怕就要成为一座空城了”

    霖花道“死的也只是些无足轻重的人,少主何必心疼”

    秦桑羽道“我即将接手这天下,天下百姓皆为我掌中之物,照她这杀法,我泱泱大国百姓焉能存有几人”

    霖花道“这不过是暂时的,待开启了绿华阁,届时这等难题自可迎刃而解,娘娘又何以需要那些贱民来炼丹药”

    秦桑羽将药又投进了瓶内,交于霖花道“回去转告她,我可以做到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是凡事若做得太过了,倒是怕是连我也不能将事情压下来了”

    听到这儿,再想竹西镇所见的那些尸体,慕容悦不禁一颤,正此时,一旁的守卫发现了墙角的身影,喊道“是谁躲在那儿”话刚脱口,一柄马朔便飞了出去,慕容悦一躲,那人正要袭来,秦桑羽看见了慕容悦,眼见着马朔将至,便是飞过接住了,那侍从赶紧跪下,秦桑羽道“退下”

    霖花看向慕容悦,再看向秦桑羽道“悦公主怎么会在这儿”

    慕容悦已经吓得哑然,待咽下了一口水之后看向秦桑羽道“我……我……”

    秦桑羽听见了她的嗓子发出了声音,自是乐得开怀,将所有事情便都抛诸脑后,握住她的手兴奋道“你可以说话了是吗”

    慕容悦点点头,看着秦桑羽道“我方才本想告诉你我可以说话了,可是寻遍了秦府不见着你,又见你书房的灯还亮着便想给你个惊喜”

    霖花看向秦桑羽乐得开怀的眼,又看慕容悦的脸,只觉妒火燃烧,继而又转过眼哼了口气道“这惊喜怎的就变成了惊吓了呢,不知殿下何时来的,我等竟是半分不曾察觉”

    受她这一提醒,秦桑羽也从方才的狂喜转过来,看向了慕容悦道“对了,你怎么会知道此处”

    慕容悦经过方才一番,加之早已有的心理准备,很快便也冷静了下来,抬起头眨着大大的眼睛望向秦桑羽道“还说呢,我方才在你书房等你之际,突然见你家书房的花瓶中藏有机关,再一下来竟是看见了一间地下室”

    秦桑羽一笑,抚着她的头道“这地下室是我爹生前所设,身为门阀世家总不免会遭人截杀,设下一间密室,他日倘若发生不幸也可有条出路”

    慕容悦点点头,随即指着霖花道“那她呢,她不是被密尔仑的使臣送回去了吗,对了,皇兄说她在路上被人所救,莫非是你做的,还有啊,你怎么会和她有所牵扯”

    秦桑羽见着她这一开口便是万千聒噪,加之这股兴奋未消,自是对她的所言深信不疑了,道“不是我,想来是玄机阁原先的弟子救下了她,不过如今,她已经是朝廷安插在玄机阁的内应而已”

    慕容悦点点头,瞥了眼霖花道“如此说来,她日后见着本殿下是否该行礼啊”

    秦桑羽笑道“这是自然的”

    慕容悦听罢转眼朝向霖花,霖花看着她一副高傲的模样,再一看秦桑羽的眼色,便是只得不情不愿地跪下身道“拜见公主”

    慕容悦也弯下腰看看她,看了好一会儿,便是扯下她的面纱道“你如今既然已经归顺朝廷,那么自然不会再做从前那些见不得人的勾当,既是如此,又何必再掩着面目唯恐叫人看见呢”

    霖花见着被她攥在手里把玩的面纱,只觉无比屈辱,心下虽恨不能将其挫骨扬灰,可面上仍带卑微之意道“是”

    慕容悦笑笑,又看向秦桑羽道“真好啊,现在说什么都可以用嘴巴来说,不用委屈双手了”

    秦桑羽看着她笑笑,道“说起来,你这嗓子怎的莫名就好了”

    慕容悦道“我也不知道,只方才睡了一觉,醒来后它就好了”

    秦桑羽道“我看,还是让大夫过来再细细诊过一番,也好叫你我安心”

    慕容悦点点头道“也好”便是将手老老实实地呈到白天刃面前。

    白天刃微微欠身,诊脉过后,又重新看了眼慕容悦,笑道“怪哉,原本那药在殿下的体内经过几日的时间竟是被一股莫名的药物消解,荡然无存了”

    秦桑羽看向慕容悦笑道“就是说,悦儿现在确实是好了”

    白天刃俯首道“是的,想来是不会再犯了,只是不知殿下原先服得的是什么灵丹妙药,竟然有这般疗效”

    慕容悦细细想去,方才自己蓦然睡去,梦中只觉喉咙干痒难受,咳嗽一阵过后便是醒了过来,再一想,莫非那时就已经恢复了,再一想,便是喃喃道“莫不是……”才一想,看看此处便是赶紧将后头的话咽了下去。

    秦桑羽道“莫不是什么”

    “方才在房内祈祷上苍,如若可以让我再开口说话,我定然要日行一善,再不去做恶事了”慕容悦伸着懒腰懒懒道“真好啊,我现在才发觉可以随心所欲地说话原来是这么幸福的事情”

    秦桑羽道“好了,虽然凭着深厚福泽叫你莫名又可开口了,不过身子到底是未得痊愈的,开心归开心,还是不可以太过放肆的”

    慕容悦侧身调皮地朝他行了个礼道“遵命”

    任是谁,见着她此番行径都不会怀疑眼前这个天真纯然带着失而复得惊喜的女子竟在片刻之前心中正起着万千波澜,连她自己都没有料到这一层。

    等回到房间看见镜子里折射出的那张苍白的脸色,她只觉得腿一下子就软了,细细回想方才在地下室的情景,她不由得后背一凉,在里面听到的消息无一不震撼着她的心,除却于枢阳的事情不提,单是从秦桑羽和霖花的反应她便已然知晓了秦府与玄机阁和白马家千丝万缕的联系,而更令她害怕的是白天刃方才交给霖花的两瓶药,究竟什么药需要以人的性命为代价进行冶炼,她看看这四周,突然觉得分布在周围的,亦是这样一股可怕的气氛。

    她手中紧握着于枢阳的那块玉珏,蹲下身子喃喃道“枢阳哥哥,悦儿好害怕,如果是你,你会怎么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