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丝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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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章 小鸠岛

    航行于渡船的这段时间,船上数人,谁也未发一言,若非是可以感受到船桨划动水波荡开的涟漪,简直是要叫人怀疑时间是否就此停滞了。段念风负身立于渡船头,眼前所见,天地间澄江如练,翠峰如簇,小鸠岛就在这水的尽头,山的环绕之内,好似被山水镶嵌住的一块宝石。

    其实认真说来天蕖宫的真正所在是在凤城,那里四野空旷,位居东南,乃中原之腹地,可谓是进可攻退可守,也因这地理优势,是以天蕖宫从成立到变成江湖之中人人畏惧的门派不过数年光景而已。而小鸠岛这地方,虽说清净少人,可是地处山丘与水厓,地形一曲一直,实非良地,若非此地下隐藏着一块千年寒冰床,可以维持陵游的生命,丁虞凝是断然不会分派弟子在此处的。

    俯仰之间,数个时辰已过,这数个时辰在每个人心里都好似捱过了半辈子那般长久,船一停岸,段念风与叶箮的心却更是踟蹰了,顺行直入,眼前所见会是什么,段念风脑子里不断回荡着当日何府的景象,还有数月前小鸠岛的落英缤纷,这两幅景象在他脑际不断地交叠出现,须臾之间,已入了岛内。

    不同于回忆内任何一片回忆,岛上一片荒寂萧索,旁的,便是什么也没有,什么也看不见了,或许是心理作怪,段念风竟好似依稀能从这片土地上嗅到悲伤和死亡的气息,那种甜腥夹杂着恶臭,苍蝇嗡嗡作响的声音,明明眼前什么也没有,什么也看不见的,但他就是觉得一定隐藏在某个地方。

    阿蓬和文竹当日走得匆忙,可是见着这一片被焚毁的痕迹也知晓定是这伙人杀了人之后又放了把大火将一切踪迹焚毁殆尽,阿蓬不觉愤愤然,双拳不觉间便是垂向了面前一株被烈火焚烧的老树,道“畜生行径”继而又叹了口气道“若非我胆小怕事,也许就可以知道下手者何人了”

    叶箮道“不怪你,你若是一时没忍住真去了,也不过是平添了一条性命罢了”

    文竹似想到什么,拭了泪看向段念风道“若是按白神医所说,将内力全数传于那人,那么想来宫主现在……”他看见段念风的眼神便是不敢继续说下去,也不由得他继续说下去便见段念风宛若疯了般冲进密室。

    须臾之间,他已冲去了地下,一路疯乱的思绪同一路跳动的忐忑的心理,一直到了密室之内方才安稳下来,他闭了眼又张开,确定了眼前的景象方才舒了口气,心里也不由得泛起一阵庆幸,其实里头早已空无一人,不过好在,这间屋子是干净的,里头并没有那些恶心的腐烂的气息。

    叶箮尾随其后而来,他看见段念风红着眼睛,却没有眼泪,他此刻的庆幸,庆幸过后的忧思,愤恨,以及满腔的悲戚,难过,愤怒,他亦如是,眼泪在现在这样的场景中已经显得矫情了。

    这时候,在他们中间突然来了一个女子,蒙着紫纱,看见段念风便一笑,穿过了叶箮走到他的面前,叶箮一见到她,便已杀气腾腾四起,他看向霖花道“你来做什么,这事该不是你们玄机阁犯下的”

    霖花朝他一笑,一脸事不关己道“别用这种眼神看我,这事可跟我无关”。

    段念风拉住叶箮道“不是玄机阁做下的”玄机阁里头大多是由江湖人士组成,武功派别各类,若要杀人灭派,定然是章法凌乱,武功自成一体,而照着文竹和阿蓬所说,再看如今小鸠岛的一切,可以判定灭了天蕖宫的这伙人,他们的行事该有固定章法和一套有条理的武功,定然是受过一个组织专门训练的杀手,这样的组织江湖上不少,可是今日之祸定然是早早谋划好的,能够让白天刃在这里埋伏了十多年,敢打天蕖宫主意的,这伙组织江湖上又何来有之。

    叶箮沉思一番便也悟得了七八分,又抬眼看向霖花道“既与你玄机阁无关,你来此作甚”

    霖花玩弄着手上新涂染的蔻丹,欣赏着如葱白洁净修长的十指悠然道“我们玄机阁是开门做生意的,见着有生意可交易,自然是要上门来问问贵客做与不做的”

    段念风看向了霖花,抓起她的手,红着眼睛看向她道“是谁做的”那双眼睛是凛凛的杀气,更透着森冷彻骨的寒。

    霖花却好似全然看不懂,任他抓着自己的手,继而朝他笑道“如果你想要知道答案,可以跟我走”

    段念风扔下她的手漠然道“好,我跟你走”

    叶箮见段念风要离去,终是不放心,拉住他又看向霖花道“等等,且问她有什么条件”

    霖花悠闲地立于一旁,看向段念风道“我家主人只是想要认识一下昔年骠骑大将军于倡原的儿子罢了,听闻他昔年曾受大将军恩典,故而如今前来相认罢了”

    叶箮不禁觉得好笑,嗤笑了一声又看向霖花道“这话,你可信”

    霖花看向叶箮道“你信不信我管不着”她再看向段念风道“我只管你信不信,去不去,毕竟我家主人要见的也只是你一个罢了,至于其他人,我管他作甚”

    “你……”叶箮继而看向段念风道“玄机阁的主人素来是有利而往,今此叫你过去,有利所提倒也罢了,怕的就是这等表面无利所图,实则心里早敲定了算盘要将你吞得骨头渣也不剩的”

    “你留在这儿,安置其他的弟子”段念风的眼睛和他的话一样冷,比死人的身体还要冰僵硬,如果不是他还会说话,眼睛还会动,叶箮简直要怀疑他是从死人堆里刚刚爬出来的一具,这种冷不是死亡的冷,却并不比死亡好上多少,这种冷是恨,是愤怒,一个人到了这种时候和死人一样是没有理智的,一个身怀武艺的人到了这种时候只想做一件事,这种状态是危险的,叶箮知道,现在谁也阻止不了他了,何况,他说的没错,段念风不在,天蕖宫的责任他必得替他担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