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环诡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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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名侦探桑先生

    这是苏纳言第一次见到誉满天下的名侦探桑先生。

    却没想到是这么一个肥胖的老男人,好像身上每一寸肉都在往下滴油一般,看着腻乎乎的。

    尤其天气并不炎热,可桑先生已经是一脑门子的汗了,不停地用手帕擦拭着额头的汗。仿佛一手帕下去,能沾上二两油一般。

    苏纳言不由得露出了一脸嫌恶的表情。

    桑先生不动声色地看着他,拿着手帐指了指。

    “你就是苏纳言?”

    苏纳言颇为得意,自己能够被名侦探这么一问,多少说明自己在警界、侦探圈也算小有名气了。

    “是的。我从美国留学——”

    话没说完,桑先生就打断了。

    “甭说了,爱从哪儿回来从哪儿回来,你从月亮上回来也和我没关系。”

    苏纳言第一次被除了父亲之外的其他人这么对待,那股子年轻气盛的劲头上来了。

    “与民间的侦探不同,我受过专业训练。”

    苏纳言话里话外把桑先生说成是民间侦探,这便是将对方降了个等级,暗里是说业余的就是业余的,和我们专业人士说话还不够门槛。

    “是啊,就是受过专业训练的才破不了案子。要不然干嘛事事都请我这号民间侦探呢?”

    桑先生压根就没生气,像是很享受和这小子唇枪舌剑一般。

    一句话出来,不仅骂了苏纳言,连整个民国的警界都被贬低了一番。

    可最令苏纳言来气的是,自己没有任何反驳桑先生的话。确实啊,就拿慈溪城来说吧,这段时间四起命案——日新街、子孙巷、大发庄雇员以及吴子秀案,没有一起命案被自己侦破了。

    可这位桑春秋的气焰如此嚣张,实在咽不下这口气。

    “桑先生远道而来,可曾先拜会过我父亲,他是县长苏翊鼎。”

    苏纳言心想:咱们论一论谁是地主,你来到此地,不给我们说几句好听的,怕是说不过去吧?

    桑先生点点头,“苏翊鼎确实还没来拜见我。但我不怪他,听说他遇刺了?看来身上不方便,可以理解。”

    妈的!你不去拜见我父亲,倒等着我父亲拜见你?好大的架子!

    苏纳言唇枪舌剑地跟上了——

    “桑先生,我父亲可是省里的红人,南京方面即将委以重任的大人物,陈果夫先生可欣赏得不得了呢。”

    “那我要道喜了!时间一晃这么多年了,当年我和先国父吃饭的时候,小陈还在旁边端茶送水。没想到现在也是一国的栋梁了。”

    妈呀,先国父?!苏纳言这下子哑火了。

    这还怎么比?桑先生干脆抄底到民国之父了,这谁还能比得过他呢?

    苏纳言脸上不好看了。

    “桑先生今天请我见面,有何贵干?”

    苏纳言的话里还是带着刺,是你桑春秋请我来的,不是我来拜会你的。

    “你们省里的头头求我来查案子。我来了之后,自然要了解情况,所以——”

    话没说完,苏纳言便打断了。

    “既然是想找我了解这几起案子的具体情况——”

    桑先生又打断了他。

    “不,不是来找你了解。我怎么可能通过你了解情况?”

    “啊?什么意思?”

    “你苏探长要是真的了解情况,案子不就破了吗?还需要我来了解情况?”

    苏纳言不干了,妈的,欺人太盛!

    桑先生拿手杖指了指桌面。

    “我想听听你的看法。”

    桌面上摆着几起案件的卷宗。

    苏纳言心想:老家伙真是鸡贼带冒烟,贬低了我一通之后,这不还是想通过我找到破案的线索吗?

    可桑先生仿佛会读心术一般,猜到了苏纳言的想法,兀自继续说道。

    “比起破案,我更想知道为什么会有人破不了案。了解天下蠢材的脑子构造,可比了解犯罪家的想法有趣多了。”

    苏纳言忍不了了,当场就要发作。

    可身后突然有人敲门。

    “请进。”

    一个学生打扮的姑娘走了进来,她端着两杯茶,轻巧地放在了办公桌上。

    姑娘看了一眼苏纳言,不禁莞尔一笑。

    “这位就是苏探长吧?”

    苏纳言注视着姑娘,打心底里泛起涟漪,竟然有种怦然心动的感觉。

    心跳加速之下,苏纳言几乎不会说话了。

    姑娘继续说:“桑先生说苏探长应当是位青年才俊,今天看到,果不其然呢。”

    苏纳言的脸瞬间红了。

    桑先生哈哈大笑。

    “苏探长,介绍一下,这是我的助手白薇。比不得你从美国留学回来,我们白薇小姐是燕京大学的毕业生。”

    苏纳言半天挤出一句。

    “幸会,燕小姐。”

    糟了,心不在焉的,说错了。

    “白……白小姐。”

    白薇又笑了。

    “你们聊着,我走了。”

    桑先生点点头。

    “辛苦了。”

    “不辛苦,一会儿我研究完人头,再来向二位报告。”

    说着,白薇款款离开了。

    苏纳言懵懂地看着白薇的背影,半晌才回味过来她刚才的话。

    “什么?人头?”

    桑先生又哈哈大笑起来。

    “这位白薇小姐,最喜欢的就是尸体。”

    苏纳言明白了,这位白薇小姐是桑先生的法医?!

    “怎么会……”

    这么一位妙龄少女竟然干了这么一行职业。

    桑先生又恢复了那通挑衅的表情。

    “怎么,苏探长这么高才,难道还有什么性别之见?”

    “桑先生未免小瞧我苏某人了,白薇小姐巾帼不让须眉,堪称风流人物,我崇拜还来不及,何谈性别之见?!”

    “既然如此,我便介绍你们好好认识认识。”

    苏纳言的脸红了。

    “不过要等破案之后。苏探长再忍耐两天。”

    什么?

    这老家伙的意思是他两天就能破案?

    “走吧,在这里谈话总觉得乌烟瘴气,这间局长办公室的主人实在是太愚蠢了,此地呆久了难免被他的傻气影响。”

    桑先生不仅对苏纳言说话不客气,对王局长更是不留余地。

    苏纳言顿时感到一阵快意。

    “把茶喝了,白薇小姐的一片盛情呀。”

    桑先生说罢,端起茶碗一饮而尽,接着拿起了手杖,拖动肥胖的身躯,自信霸气地门外走去。

    苏纳言喝了茶,赶紧跟在身后。

    警局门口,桑先生站在原地。

    王局长凑了上来。

    “桑先生,聊得还愉快吧?我们苏探长年轻,见解难免幼稚可笑,您多多包涵。”

    这是在为苏纳言托付,也是为了在桑春秋面前留下个爱护下属的好印象,更为了万一苏翊鼎和桑春秋遇见后,桑春秋可以为他王局长说两句好话。

    不料,桑先生不买账。

    “苏探长幼不幼稚还没领教,但局长你是够没眼色的。”

    王局长愣住了,却凭着多年混迹官场的经验,几乎不加思考地堆起笑容,弓着腰地道歉——

    “怠慢了,怠慢了,桑先生海涵。来啊,桑先生要出门,备车。”

    桑春秋满意地点点头,转头对苏纳言说:“这人办案可以说是蠢材一个,但是混官场倒是有点道行,只不过年纪大了,想升上去也难。”

    当着自己的面这么说顶头上司,苏纳言满脸的尴尬。

    可王局长却笑容灿烂。

    “到底是民国第一侦探,什么都逃不出桑先生的法眼。”

    轿车准备好了,桑先生带着苏纳言上了车。

    王局长谄笑着还要陪同,又被桑春秋数落了一通。

    目送轿车离去后,王局长的脸登时就阴沉了下来。在场的警局同僚们也都默不作声了,生怕王局长迁怒于自己。

    轿车里,桑先生用手杖敲了敲驾驶座的靠背。

    “喂,伙计,去四国饭店。”

    苏纳言惊了,不可置信地看着桑先生。

    “四国饭店?”

    “对啊,你不是也想去四国饭店吗?”

    “这你都知道?!”

    桑先生一脸懒得解释的表情,闭目养神了。

    经过刚才警局门口那一幕,苏纳言对桑先生产生了一丝敬意,如今又说出了“四国饭店”,更觉得此人神秘异常。

    “桑先生,您是怎么知道我要去四国饭店的?”

    桑春秋眼皮子都没抬。

    “我通灵。”

    苏纳言不由得恍然大悟。原来这世间真的有通灵之人啊!既是有此特异功能,那么桑先生在各种案件中神乎其技的破案能力也就有解释了。想到这里,苏纳言的心里多少平衡了。自己被这位桑先生数落半天了,对方仿佛会读心术一般拿捏着自己,让自己陷入任人摆布的尴尬境地。原来并非是什么为人处事的道行深浅,不过是特异功能罢了。

    苏纳言的鼻子轻轻地“哼”了一声。

    如果你桑春秋没有通灵的本事,或许比我苏纳言还差着不少呢!

    “你真信了?”

    桑先生冷不丁地说道。

    妈呀,这不就是读心术吗?

    桑先生依然不睁眼,“要不说蠢人的脑子更让我感兴趣呢,这都相信?”

    苏纳言嘴上挤出一句,“我才没信呢,桑先生不要太小看别人了。”

    说罢,苏纳言也学着桑先生的样子闭目养神。

    可以看到桑春秋偷偷睁眼,用余光撇了一下苏纳言,偷偷露出了笑容。

    车子停在了四国饭店的门口。

    一个中国门童走上来打开车门,恭敬地迎接桑先生和苏纳言。

    桑先生径直往里走,在大堂一侧的法国餐厅门口被拦住了。

    拦住他的是一名法国服务生。说了一串法语。

    桑先生盯着法国人。

    “你他妈说什么呢?找个会中国话的来。”

    法国服务生在慈溪四年了,从来没见过这么横的中国人,也是一惊。

    桑先生抓着手杖,就当法国人是空气,头也不回地进去了。

    苏纳言心中暗爽,也跟着走进了法国餐厅。

    桑先生来到了靠窗的位置。

    他面前的沙发座上。一个高大的中年男人正在阅读当天的“申报”。

    此人身穿青衫、头戴礼帽,嘴里还叼着雪茄,一副小圆片墨镜半挂在鼻子上。

    一见桑先生,高大的中年男人放下了手中的报纸,低声说:“先生请坐,等候多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