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躲起来的家

    “看吧，这里还不错吧。”眼前是一片南方常见的竹林，长在底下村子的后山上。这里是少有的没有用作耕地的区域，一直延伸到看不见的坡顶。

    “挺好的。”我不知道有何好玩的，只是附和着他的提问。

    “这里一般大人们不会来，只有要砍竹子做东西的时候才会来。平时这里都是我的天下。这里特别凉快。”我听着他穷尽想象说明这里的好处，思维却自动整理起了最近发生的一切。

    这里曾是爷爷奶奶的家，自搬去镇上以来便没回来过。原因之一也是因为和邻居山爷爷的矛盾，而山爷爷就是邱丰的爷爷邱山。我想不到还有这种奇妙的缘分，觉得不可思议。发生了恐怖袭击后，他们也联系不到我，匆匆从镇上的家逃到这边之后，每天让爷爷到桥边看看。碰巧每次都没遇见我。其实我知道他肯定躲在河边抽烟去了。他们当然也不知道客车失事的事情，不过我也打算不告诉他们了。就当是我旅行了一番回来。回来就当作一切没发生过，我还是原来那个赵青，拥有这些家人我非常幸福。

    “赵青？赵青？”邱丰在我面前晃动着“真是的，你有没有在听啊。一天天想啥呢？”

    “啊抱歉。我走神了。”

    “快跟我来，这上面有好玩的，只是不知道你能不能看到。”他拉着我的手臂冲进竹林里，往山上飞奔。掉落在地上已经黄透了的竹叶被我们跑过的风带起，再落回地面。

    “就是这里了。”他说着就已经到了这一面山的山腰部分。有好大一片平整的地面，长满了杂草。再往前又是一些小小的山坡，有一条小小路通往山顶。看得出来周围曾经也是耕地，估计因为劳动力都流向了小镇或者山太高干活爬上来太累，就都放弃耕种了。大块荒地的边沿还有高于地面的土路站岗，告诉我这里曾经的使命。

    “这有啥好玩的。”我搓揉着被拉疼的手臂抱怨地说。

    “你等着。”他窜进了够得着他腰部的杂草丛。不久就双手捧着一个什么东西出来了。“你快看。”我仔细看他举过头顶的双手。这不是一只狗吗？

    “你看它多乖。”他将小狗递给了我。又扎进去捉了一只出来。

    “从我有记忆以来，这里就是有很多小狗。可能是那些野狗在这里下崽吧，我也不太清楚。它们不怕我的，但是以前叫上大人来捉狗它们就都不见了。叫其他小孩也找不到一只，所以我就当成是自己的秘密基地了。没想到也不躲你耶，那以后就是我们两个的秘密基地了！”他眼睛在笑容里眯成一条缝。

    我看着手里的狗子愈发觉得熟悉，可想破头也想不出什么。只是静静抚摸着，皱起眉头。邱丰则是上上下下举着狗子吓唬它，很快它找到机会跳出了他的手掌逃进了杂草里。邱丰顺势追着钻了进去。我坐在已不成样子的高出杂草区域的土路上，也将手中的狗子举至脸前。它只是一副土狗的模样，乡下最常见的模样。没有大个子，没有好脑子。谁能想得到，那些国家的狗会和这种狗是同类呢。

    正想着，一股温热液体冲击着我的脸。我急忙将狗放下去，看它的眼神瞬间复杂了起来。我的身体呆滞在了原地，擦脸又脏了手，不擦又不行。

    “哈哈哈哈哈！”突然很近的地方传来了一阵尖锐的笑声。我立马警戒起来。

    “哦？这小子挺警觉嘛。”这个声音又从路边杂树丛里传出来。

    “你是谁？”我警惕的发问。

    “哦？你不对劲？”这个声音充满了不详的感觉，令我不寒而栗。“老娘活了一辈子了，还没见过你这样的人。”从杂树丛缓缓走出来一个黑色的身影。我仔细看清发现居然是条黑猫！

    “你好啊人类，我是下面村子里的猫，没有名字，你可以叫我黑猫。”我还在惊讶于我听得懂猫语。“哦？居然是个傻子吗？真让人扫兴。”

    “啊啊啊，不是不是，我只是有些惊讶。”

    “哦？果然是年轻人啊，还没有我沉得住气。”

    “啊哈哈哈，抱歉让你费心了。”我尴尬的笑着，用手摸了摸后脑勺。

    “还笑呢？还不快擦擦。别真是个傻子吧。”它说完递来一张纸，我红着脸连忙接过，也不管干不干净赶快先擦了。

    “你叫啥？”

    “啊呃，我叫赵青，才回到下面村子的人类。在我出生以前举家搬到镇上那边去了。”擦脸的手急急忙忙，两下擦完把脸露了出来。

    “镇上？听说那边很恼火啊。你们也是因为？”

    “没错，街上一个人都看不见了。”我点头。

    “欢迎回家小伙子，有你这样一个人类我还挺开心的。”它在我身边坐下抬起一只前肢开始舔舐起来。

    “谢谢，”我不禁有些脸红，感觉像被一个很有能力的大佬承认一般得意。

    “哦？你难道不想问我为什么出现在这里吗？”它将脑袋扭过来望着我，细成一条缝的瞳孔如同盯一个猎物。

    “啊抱歉，您为啥出现在这里啊？”我只能言听计从。

    “哦？既然你这么想知道，那我靠诉你也无妨。”它四肢着地伸了个懒腰。毛发全都随拱起的背炸开，又慢慢恢复成原来的模样。然后跳到了我的肩膀上重新坐下，小狗只是在身边蹦跶，已经注意不到。“在我还是一只小小咪的时候，就已经在这个村子里了。我不知道我的父母是谁，我只知道我要捉老鼠，那家人才会给我饭吃。那时候的我觉得还挺困难的吧，跟我一样大的耗子很多，遇见了都是我逃跑的份。慢慢长大了也就没这些烦恼了。我就同一般的猫一样，吃饭，工作，睡觉，晒太阳。”说完它拍打了几下我的肩膀，让我转过身去。

    我站起来，从土路俯视着整片山坡的竹林。好像可以透过竹林看见房屋一般“村里有很多狗，总是成群结队的跑来跑去。我也从来没去跟它们有过任何交集。有一次我从屋顶路过走到邻居家时，邻居家的狗一直冲我叫。我真的很烦啊，现在想起来也很烦。我知道它只是想和我玩，我还是很讨厌那种感觉。我正在心里鄙视它时，脚滑了。本来就在房屋边缘的我马上一半的身体就溜了下去。把我吓得伸出双手往前胡乱的抓，可是也只是减缓了下溜的速度。那条狗还在底下叫欢了，给我听得毛骨悚然。就胡乱抓得更厉害了，有些瓦片直接被我扒了下去。直到最后一块能抓得到的一块瓦掉落，我也飞到了空中。我紧急找着地点降落，那条蠢狗就一个劲的往我选好的地方冲。换了几次地方都没办法顺利落地后，我摔在了它身上，它也挨下了所有被我扒落的瓦片。我本该保持着风度离开的，可是我回头看了一眼，它的脑袋在流血。”它又让我转回来坐着，我便听命行事。

    “赵青，你不会走了吧？”杂草地突然传来声音，还有逐渐向外走的动静。黑猫一瞬间就不见了踪影。我脑袋转动着寻找了一圈，不过根本没发现一点痕迹。

    “没没，怎么会丢下你先走呢。”我抱起狗子，尴尬的笑着说。狗子一脸懵的看着越来越近的邱丰。

    “我咋有点不相信呢？”他皱起一只眼睛的眉头盯着我。我突然有点不知如何回应。

    “呀喂！”趁着我不注意一把抢走了我手里的狗子“那条狗子太狡猾了根本抓不到，给我玩玩你的。”我一边是吓一跳，一边又觉得还好。

    我视线寻找着刚才的黑猫，直到邱丰将这只小狗也玩到骂骂咧咧跑走。“回去了吧，不然大人找上来就不好了。”他转身对我说。我点了点头，但是还在想黑猫去了哪里。

    “青娃儿，你妈走的时候帮你带上的书。”爸爸趁着妈妈和奶奶在灶屋做饭的时候跟我说话了。爷爷也在村子里外交未归，堂屋里只有我们两人。我接过看见正是没找到的《犬类起源》。我惊讶于父亲没有因为这件事情骂我。

    见我没有回应“你也看见了，我们以前住的房子就是这样的。再次回到这里，感觉我十几年的付出白费了。世界变化太快，保持一点自我吧。”

    “吃饭了哦！”奶奶的大嗓门割破了黄昏。我们原本正不知如何说话，在这一声之后就同之前啥都没发生过一样开始收拾有些摇摆的桌子。

    “明天再把这个瓦看怎么补一下，后面那块还缺起个洞洞。”奶奶左手端着碗，右手拿着筷子指向隔壁房间的顶部，脸上都皱纹用力抱怨着。

    “这个墙也该补得了。”望着墙上的坑坑洼洼，父亲也开口说话，说完又刨了一口饭。

    “青娃儿明天去周围山上捡点柴回来嘛，屋头的都是现捡的，我们忙着修屋，你也出点力嘛。”妈妈给我夹了一片肉。我点了点头。

    刚回来时这个房子根本没办法住人的。一家人已经通过有限条件修缮很久了。最开始回来只能住在邱丰家里，但是爷爷哪受的住山爷爷的冷嘲热讽。修得差不多时就坚决回到了家里住。这个房子看起来也并不如爷爷以前说的泥巴房子一般，也许是在爸爸长大后又重新盖的一座吧。还是挺大的，基本能满足现在我们一家人的生活。我想象着明天去捡柴的路线，我想我只应该对这个家庭操心。

    我慢慢重新变回自己就好。狗国什么的本来就不该我插手，就让它们自生自灭罢。瑞英，也不是我想去找她就去得了的，我连这个小镇外面是什么样都不清楚，何谈米国。而周谨，我也无法改变她的家庭，她回到自己的家庭也是应该的吧。我除了庆幸我能有稍微通情达理一些的父母，也没有任何办法了。就让她去到米娃那里，在等不来我后，她就也能变回自己了。

    就这样就好，就这样就好。一切都会变回原样，我的朋友依旧只有邱丰。我只需要考虑和家人在这个不安定的环境下，同这个破房子一起变好。

    就这样过了好久，天气慢慢变冷换上了厚衣服，房子也慢慢变得更好。爷爷奶奶将废弃的荒地重新开垦出来，准备明年进行播种。父母找到了帮助村民修缮房子的工作。灶屋和柴屋也堆满了柴火。一切都在慢慢变好。村子里的小朋友都基本认识了，也非常热情的包容我。虽然他们一般都是跟着邱丰一派，但是能带着我玩已经很满足了。一切都在慢慢变好，我一定本来就该是这样的人。

    “快点啊赵青，这么久没上去过了，你就不担心它们吗？”邱丰跑在前面，因为村子里其他小孩都喜欢缠着他的缘故，他很难抽出身去和狗狗们玩。

    “你就不累的吗？”我喘着气在陡坡上停下来。

    “你捡了那么久的柴，还是这么不行啊。”他转过身停下来，又回身看了看剩下的路程。“没多远了，我先上去了，你慢慢跟过来。”

    正在我的眼神追着邱丰身影直到看不见时。

    “终于找到你了，人类。”我的肩膀出现了熟悉的声音。奇怪的是我根本没感觉到，肩膀也没有明显的压力。

    “啊哟，吓我一跳。”我全身起了个激灵，它还稳稳坐在肩膀上。

    “我之后回去村子里找遍了也没找到你。我还在纳闷呢。”它一脸不在意，舔着爪子。

    “话说我在村子里也没看见过你呢，不知道咋回事。”我回忆着来这里后的记忆，根本找不到痕迹。

    “你今天是来继续听我把故事说完的吗。”它跳到我面前的地面。我尴尬得抓了抓腮帮子，还是点了头。“那只好跟你说完了。”我找了个路边的大石头坐下。

    “不是说那时候我回过头它脑袋在流血嘛，我是挺想回去看看它状态怎么样的，可是我还是扭头走掉了。我躲在阁楼的小缝边看着它们家的地坝，它就躺在上面流血。在它的狗窝里，有五只小狗崽子跑出来，围着它身边叫。再后来下起了雨，雨也没改变什么。只是将血冲得更开了。”它说话的样子没有任何情绪，也没有后悔，也没有恐惧。

    “最后它家的主人回来了，看见摔碎的瓦片就马上知道是我干的了。后来这个臭老汉一直不让我接近他家。我也不知道那条狗的尸体去了哪里。那个老汉只是看着狗窝里五只小狗发愁。有个村子外面的人来买走了一只，有一只送给了养我这一户人家，有一只他自己养，最后两只实在送不走了，他丢进了粪池里。我一下就吓到了，看老汉走了就立马把它们救了出来。”它说得非常入迷，不过也是努力的在回忆。脸上还有那种吃过屎的厌恶表情。

    “那这些和你现在有什么联系呢。”我回忆起了它之前讲的内容，但是根本不明白它想表达什么。

    “你听我说嘛，年轻人就是性子急。”它很不耐烦的撇过头。我将两个嘴唇抿在一起不敢说了。“我把小狗带到了这上面的坡上，不准它们下山。平时也去四处找吃的养着它们。其他猫知道了就都不和我玩了，我知道猫不应该做这种事，一点也不合群。可我一想到那条狗的死相就又不得不继续下去。后来反而村里的狗跟我关系越来越好，它们都有的烦恼，就是一胎孩子太多会被主人丢弃。之后它们就将多出来的孩子都交给了我，我就在这里帮它们照看。当然是它们所有狗都要找食物来养，不然我肯定养不活的。”

    “哦，原来这里就是这样的来历哦。你可真是只心地善良的好猫。”我恍然大悟。

    “啊哈哈哈，也还好啦，这些都是只有我才能做到的事，我没办法推脱啊。”它听见了几句夸奖有些飘飘然。“只是突然有一天，谁都看不见我了，这些小狗也早不是当年的那些。我也不清楚发生了什么，我记忆非常模糊，啥也想不起来了。”它瞪大眼睛盯着我，想从我脸上找到答案。

    我皱起眉头，没听懂它的意思。“总之我们先上去吧，别让邱丰等久了。”它点了头就跳上了我的肩膀。我总算是爬上来。“赵青，怎么这么久啊，你不会躲在哪里拉了屎才上来的吧。”邱丰在杂草丛里探出脑袋。“你才拉屎呢！”当我说完看向肩膀，它又不见了。

    之后回到家我的脑子里也满是这件事，就感觉，这只猫没存在过一样。很奇怪，太奇怪了。只想将这件事情搞明白。它给我说了全部，但是我却感觉它还什么都没说。似乎是故意跟我这么说一般，不知道它要向我传达什么信息。

    思来想去睡不着，起床上厕所。这里的夜非常黑，黑到看不清前方哪怕一步的地面。黑到感觉面前会出现什么未知的怪物。从有灯光的房间出来就会看见一些虚影在黑暗中蠕动。因为从来都是一个人，所以不感到害怕。虽是秋收的季节，但忙着打谷子的是山外边平原上的大户人家们。我们这边山上基本种不了水稻，只是凭一些蔬菜和豆类与他们去交换主食。我望着峡口的方向想象着周谨帮忙秋收的画面，既担心又安心着。

    我上着厕所，看见身旁有一个熟悉的影子。我扭头一看吓一跳。

    “哦？终于又能看见我了？”

    “你怎么回事啊？偷看别人上厕所？”我又生气又不敢太大声把父母吵醒。

    “我性取向正常，又不喜欢你们人类，少自作多情哈。”它嫌弃地斜视我。我急忙提起了裤子出了门。

    “不是，你什么意思啊。怎么动不动就突然消失，然后突然又出现啊？”

    “哦？我还想问你怎么突然就不理我呢，我一直跟着你，也是到刚才才理我的。”它语气十分不屑，像是我亏欠它许多一般。

    “嗯？这什么意思？莫非你还能隐身？建国之后不能成精没听说过吗？你肯定是故意躲我然后故意吓我吧。”我想着它一直以来的语言和行为，只能如此猜测。

    它不说话慢慢走开了。我急忙跟上它的脚步“怎么不说话啊？你要去哪儿？”它没理我，自顾自往前走着。我也只能紧紧跟着它。晚上的风是有些凉凉的，穿着宽松睡衣的我任它带走我身上的热量。从来没在半夜出过门的我就像在探索新世界，好在摇晃的月亮会为我壮胆。

    它的目的地果然是山腰。

    “我没有骗你。”它停下来坐在稍高的地面上面对着我说“我曾经就住在那座房子。可是有一天那家人不知道去哪里了，领养邻居的小狗也不见了。大概是嫌弃我老是不在家，就只好忘记我了吧。”我大惊，它是以前爷爷奶奶养的猫？

    “后来我基本就在半山扎根了，为了这群小狗崽子，费尽心思找吃的。只是时不时路过，在屋门口看一看有没有人回来。一直到有一天，谁也看不见我，就连那些小崽子也看不见了我。大概是我死了吧。”

    我的大脑超速运转着，根本无法想象这究竟是什么原理。“后来来了一群山外的狗，它们发现了这里这么多的小狗。联系了山下的狗，申请由它们来帮忙照顾这些小孩，同时也将快长大的狗带走了。它们希望这些小狗长大了能和它们一起去干什么。我是不太懂它们狗之间的事情的。后来它们山外的狗甚至也把自己的孩子带到这里来。”我努力思考着山外的狗，柴之国？花之国？斯之国？

    “再后来我就只能在周围看着了。我也不知道我死了为什么还在这里。之前说找遍村子没找到你也是骗你的，只是一时心急不知道如何跟你说你看不见我这件事情。”我坐在路坎上将它抱到腿上，没有明显重量，却有触感，不知道是不是我的大脑在欺骗自己。我抚摸着它的脑袋，它露出享受的表情“一定很久没和别人说话，憋坏了吧。”它闭着的眼睛里又有些泪花，没回应。

    就这样一直到风吹尽所有的云，会将月亮完全展现出来。把这片荒野的杂草映照得非常明显，也把黑猫照得非常明显。“为什么我能看见你呢？”

    “对啊，为什么呢？”

    “我还能看见多久？”

    “我也不知道，你这样的人类我也第一次遇到。”

    “如果以后再也看不见你了呢？”

    “那我就和以前一样，看着这群小崽子。”

    我的鼻头开始发酸了，慢慢觉得双腿开始变得沉重...

    “赵青大人？”我抬头一看，居然是小黄。诧异之余，发觉到黑猫又消失了。

    “赵青大人，你怎么会在这里！我还说自开会一别后就没看见你了呢！”小黄兴奋的摇着尾巴。听到了动静，小狗们也纷纷出来，把尾巴抡圆了。

    “呃，我，我找我爸爸妈妈的时候找到这里来的。现在住在下面的村子。”虽然我觉得我没有帮助花之国的义务，但是看见小黄还是突然有一点对自己不辞而别的羞愧。

    “太好了，听说最近小镇那边很乱，你没事可就太好了。”小黄眼睛发着亮光，瞳孔随着我的话语呼吸。“我也是来找我爸爸妈妈的。”

    “哦？你爸爸妈妈？对欸，我遇见你的时候，你不是被放在学校门口的一个纸箱子里吗？我还以为是被谁遗弃的流浪犬呢。”我慢慢回忆起仿佛好久好久之前的事。

    “其实也算流浪犬吧。我原本也是出生在这个村子的。从有记忆开始，就睡在这片暖和的草地里。过一两天会有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叔叔给我们带来吃的。还会藏一部分埋到土里，让最大的狗监督我们，不要一下子全都吃完。那时候真是无忧无虑啊。”小黄的瞳孔不再聚焦了，变得很大很空。

    “可是有一天，我被山下来的小孩捉着玩，我碰巧玩着玩着睡着了。”它傻笑着“当我再次醒来时，已经躲在他的外套里边走在陌生的街道上了。结果在学校门口保安发现了我，不准那个男生带着我进去。他只好将我放在路边被人丢弃的纸箱子里，估计想放学再来找我吧。再后来就是你把我带到了亭子里，那时都是您和周谨大人在喂养我呢。”

    “原来是这么回事，那看来把你拐走的那个傻子就是邱丰没跑了。”我拳头捏了又捏。“那你的爸爸妈妈？”我突然意识到黑猫说的这里的小狗在这里的原因。

    “我爸爸妈妈没在这里，我也不知道它们在哪里，甚至不知道它们是谁。不过没关系！我照样被养大了，在这里养大我的每一只犬都是我的爸爸妈妈！现在也帮助养育我的犬保护国家。我很满意！”它的瞳孔缩小成一个点，仿佛又看见了什么。

    “那你到这里来？”

    “我当然是来喂这些小狗的嘛，以后的花之国是它们的。必须得喂成大胖狗子，才能打跑柴之国的侵略者。”我点着头，才注意到小狗围着他身边已经发出“嘤嘤嘤”的叫声了。看着它从身后的包袱里取出不知从哪带来的肉和类似于饼的东西。

    “我们花之国的犬啊，不挑食！换其他狗，除了肉啥都不吃。那还难养活哩。”它阻止着小狗们太过于疯抢肉块和我说。

    我点着头回应着它，脑袋里幻想着这里以前的样子“最开始就是外面来的犬给你们送吃的吗？”

    “emmm，自我有记忆以来是的。”它努力回想着，即使它长大并没有多久。

    “你就不记得一只黑猫吗？”

    “黑猫？”它的眉头都快和鼻梁连在一起了。“我没有印象，在这里的时候，从来只有我们一群小狗。外面来的叔叔教育我们，教了很多知识给我们。让我们在它们没来的时候不要轻举妄动，让年龄大的负起责任来。黑猫的话，真的没看见过。”它一字一句的说，仿佛说快了会错过什么线索一样。

    “好吧，谢谢。”我或许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心脏像是在做自由落体一般。不由自主看向周围，可能黑猫就在旁边看着呢。

    “自从上次一别后，我回到花之国也没回斯联盟去了。这边柴之国的进攻愈发激烈，我必须要回来。听说那边斯联盟胜利了啊，果然是因为有您的协助是吗！”小黄将包袱里残留的食物残渣也都喂完后向我走来。

    “怪不得回去没找到你们呢！不过我参加战斗是参加了，主要的功劳还是斯灵和一个大将军的。我的战斗力不足一谈。”现在想起来还觉得有些不可思议，感觉不像是自己的经历。

    “确实，斯灵主席那么厉害的犬。如果花之国也有的话，就不会害怕柴之国了吧。”它突然说话又不像小孩了。气息从肚子里吐出来，平均、缓慢。

    “不用担心，你以后会成为花之国的斯灵的。”我摸了摸它的脑袋。它望着旷野不语。“诶？你是不是又长个了？”我才发现感觉它的体型又增大了。感觉只比武田将军小一些了。

    “诶，是吗？刚回来时大家都这么说，我还是觉得没啥变化。嘿嘿嘿。”它又变得像一个小孩一般。或许花之国的未来，真的就靠它了吧。

    还是聊了很长时间吧。有时会突然觉得不可思议，我居然与这样的生物聊天聊了这么久。要是说给其他人听，肯定会被当成神经病吧。可是我这样一个人类，却只能和小黄才能正常交谈。我不禁觉得自己太过于失败，一想着变得更外向一些又觉得太过于困难。总是陷入这样的自我批判里，看不见如何才算解脱。“赵青大人，那你之后的打算呢。”

    “啊，都说了别叫我什么大人了。之后的话...我想暂时只是生活在这里了吧。我没有其他任何打算了。”我低着头颅，明明是自己思考过的最优解。让曾经见过我斗志昂扬的小黄看见我现在这个状态，也依旧会觉得羞愧。

    它先是充满担忧的看着我，没过几秒像是知道了什么一般又豁然开朗。它的浅黄色毛发和秋天的野草一般，在这晴朗的夜晚里随风飘飞。我们老长时间没有说话，只是望着这片荒野，还有杂草丛里睡着的狗子们。

    “那我就先回营地了，如果我没有战死的情况下肯定会定期来喂小狗的。到时候一定要来找我玩啊！”它的声音依旧清澈，我轻轻的“嗯”了一声，就当它听见了。随后它就叫醒了最大的两只狗，从通向未知山外的路上消失了。

    我望着它的背影消失，又感觉小狗们像刻意藏起来了一般，不那么明显能看见了。似乎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这里仿佛从来都是荒凉。我需要思考的，只有待会儿回去要是被家人发现了应该如何解释。

    随着荒凉而来的，也有身边的一个黑影。我扭头看向它“你在等我吗？”

    “当然。”

    “那我们下山回家吧。”

    “嗯。”

    自那之后，我的生活就又有了一点自己的小秘密。一边摸索着我为什么看得见黑猫，一边时不时上山去。好像已经与这个村子很熟了，也准备好了长此以往下去。

    “走快点啊！邱丰！”我在上山的坡道上向后喊。

    “你怎么这么有精神啊，这天天都去上面，我都玩腻了。”他喘着气抱怨。

    “那我不等你了。”我扭头继续往上跑去。

    “诶！等等啊！”他又跑起来。

    黑猫给我说过很多事情。曾经送给我们家养的那只小狗也随我们家出去了，我猜测就是老狗长青，也是花之国的精大人。被山外人家买走那只被取名为小石头，在平原地区据说打遍了当地的地头蛇，成为一霸。养在山上那两只有一只不知了去向，另一只和一些山外的劳苦百姓联合，以山犬自居想要为百姓谋生路。而那只没有送出去的狗，邻居将它拴在家里，就这样到了死。

    我原以为花之国也会像柴之国、斯联盟一般，至少应该会是一个体制管辖。但是现在看来，至少分出了三个流派。长青在镇上领导的镇犬、小石头在河边平原领导的平原犬，以及不知道什么名字的那只在山上野外领导的山犬。以前镇犬的资源更加丰富，势力也更大。所以应该以前都是属于镇犬领导，而且镇犬领导的历史应该不只是在老狗到镇上才开始的。从小镇开始修建时，也许就已经有了这样的改变。而平原犬的地位也如同它那片地区一般，是镇犬主要的控制群体。山犬估计是没有那么长的历史的。本来山上就没什么人类了，犬类也只有一些野犬，都过着最苦的生活。绝对是这一大片地区花之国的领土上歧视链最底端的存在。小黄估计就是山犬一派的，毕竟它是在山上这片荒野长大的。之前和米娃在一起那个基地，应该也是山犬的。而且经过这么大的事情过后，现在应该已经不存在镇犬了。老狗死后，镇犬基本失去了实权，现在则是彻底抹消了这股势力。

    黑猫也告诉了我为什么山上的小狗都需要山犬来喂养。因为村里的狗都被平原犬控制着，没办法获得更多口粮。当然山犬过来喂养的食物，也算是拼命挤出来的。但是这些小狗都是它们眼中花之国的未来，山犬的一切，乃至整个花之国最后都要交给它们的。一定不能让它们就这样轻易丢掉性命。不过也因为小镇被柴之国控制的缘故，大量桥那边的狗逃难到桥这边。平原犬又仗势欺犬根本不把难民当成同类看待，自愿割让小镇给柴之国。它们或许明白自己打不过将家，最重要的是保住自己的基本盘。这也让难民们进一步进入了山林，成为了山犬的一部分。山犬因此壮大，它们的目标是彻底赶走柴之国，让花之国重新回归统一。

    想象着这个局势我便愈发觉得花之国处境艰难。明明外部还有将家的军队为敌。内部却有许多纷争。就好像，人类社会一般。我感到特别烦心，像是回到了学校那种烦心。

    “赵青，你说这些狗长大了去了哪里啊。这里好像只有小狗，总不会是它们长不大吧？”

    “呃，可能去山外了吧。”

    “山外？也是，山外的人要有钱一些，吃得好一点。”他鼓起腮帮子像在生气。

    “是啊，总不可能在这里待到死吧。”

    “对啊，总不可能在这里待到死吧。我长大了就要去桥那边买一座房子，孝敬父母！”邱丰的脸上挂满了骄傲。我心里嘲笑着他的幼稚，嘲笑他根本不知道小镇那边已经到了什么地步，居然还想着小镇那边的好。

    “那边现在就是一片废墟，还没有这山里好呢。”我说出了幸存者一般的话。

    “那又如何？就算是废墟，只要有人，那绝对会重新恢复生气的。镇上还是拥有比乡下更多的条件。如果没有恐怖分子了，一定会回去的，学校也会开始上课的，一切都会恢复如初。”他突然说出了和他气质不相符的话让我有些不习惯。

    我一边回想着他话里的道理，一边不知道该高兴还是惋惜“虽然我觉得现在也还不错，但是那样也还行。”

    “对嘛，但是在镇上买房子就不一定了，我可不知道从哪里挣那么多钱。如果能在山外的平原买一栋房子和一大片田也行。这样一年挣的也挺多。”他想象的未来很美好，虽然很幼稚。

    “山外平原的生活...”我想象着平原犬和山犬的差别，不禁也将两地的人类对比了起来。“诶等等，你认识周谨吧？”我突然想到了重要的事情。

    “周谨？你也认识她吗？”

    “上次叫你一起出去玩？为什么来的是她？”我的话语像是在拷打，眼神如同在逼供一般紧皱着。

    “啊这，上次，我那次，是她自己要来跟我买的！”他结巴着想出来一个借口“我当然也想和你们去玩，但是她给的实在是太多了！我们这山里的娃儿，哪见过那么多钱啊！”

    “那你钱呢？”

    “花光了。”他做了个鬼脸。

    “就这样还想在镇上买房子！我看你睡桥脚还差不多！”我起身踹了他一脚。“走了。”我扭头朝山下走去。

    “诶等等我嘛，这么生气干什么嘛。这都是小事情，等我有钱了，我带你去买小吃...”我没有理他，他跟在我屁股后面下了山。

    2.贪心的家

    过了一个多月，每天都在如此生活。看着其他人秋收虽然爷爷奶奶很心急，但是爸爸妈妈有自己的工作，家里也算是有些收入。趁着冬天将要来临，很多人家也想把家里修缮一下迎接过年，爸爸妈妈也因此忙得不可开交。老早之前就和村子里的乡亲们打成一片，好似从来没去过镇里。越发真实的现在让我不断质疑过去，怀疑未来，看来真要在这里生活下去了？

    一切都是我想象中的最优解，我尽力做到最乖。我也尽力在成为这里的一份子。依然觉得差了点啥。是与以前上学不同的感觉，并不是强烈的仇恨，而是隐隐觉得我真得做点啥...就这样，我得不到任何答案。

    在没有任何契机的日子里，只是缓慢的照着本该属于自己的生活行驶。或许心里是在期待转机的，但还是会给现实让路。经历了太多荒谬的事情，我应该无比重视生命，应该至少为了家人而活。比起找不到父母的小黄，比起母亲残暴的周谨，比起孤身一人的黑猫，现在的我无比幸福。

    “青娃儿，喊奶奶弄点饭。”反常的，爸爸中午回家吃饭了。往常他和妈妈会在需要修房子那家人家里吃的，即使他们推辞也犟不过热情的村民。

    “今天砍树削木头这些重活做完了，下午让你妈妈守着安装一下，我就回来了。”

    “你有撒子事情吗？”奶奶在围腰上擦着手从灶屋走出来。

    “我下午去镇上一趟。”我和奶奶都同那离了群的羊，只是等着他指明方向。“我去看一下现在情况怎么样，还有房子怎么样。”

    又过了许久“是，是该去看一下。”奶奶说“那我赶快进去煮。”

    听到这样的话，我心里又忧虑又期待。我转身朝门外跑去。“你去哪儿？”爸爸边脱鞋边问。“马上就回来！”“吃饭前回来哈！莫跑远了！”

    “哦？这也要我说两句？”

    “嗯，我去山外面还看得见你吗？”我喘着气。

    “那肯定看不见啊，我不会跟着你去外面的。”

    “那你觉得我该出去吗？”

    “哦？这么大个人类，连这点主见都没有？居然要我这样的死猫决定。”

    “不是，我有些不知所措。我到底该不该打破现在这个生活？”

    “如果是我的话，会吧。”它站起来把身体转过去，尾巴摆动几下又坐下去，貌似在用尾巴思考。

    “虽然我的意见没什么参考性，但是我觉得，你肯定有你该去做的事情。你不像邱丰，一定有只有你能做到的事情，就像看见我一样，一定是，只有你。我只是一只平凡的小猫，因为犯了罪，所以用余生去赎罪。如果我能意识到属于我那一份执拗其实没多大用处的话，可能当时就不会有那样的惨剧。同时如果我不经历那次惨剧的话，我也不可能意识到我的执拗一文不值。”

    它的猫脸扭了过来，看起来冷冷的。“所以，如果意识到有自己该做的事情，一定要放开胆子去做。如果只是一味考虑害怕失去，最终只能如我一般，慢慢看着任何东西走向消亡。”

    我见识到气氛的严肃，像一个倾听说教的小孩一般，只敢点头附和。“我明白了。”遂即黑影消失。我望着周围的一切都不再有那么强烈的归属感，飞奔往山下。树影如我的头发一样无规则的摇晃，抖动着。我虚着眼睛看路，大口吐气。

    “我也和你一起去。”我跑到院子里对堂屋大吼。

    他愣了几秒“你一个人哇。”我点了点头。“那好嘛，莫乱跑。”

    “你们路上莫小心点嘛，这么久了也晓不得有没有消停一点。”已经开始吃饭了，奶奶因为我说要去变得唠唠叨叨。

    “你们看一下路上哪里有没得卖酒的地方，帮我称个五斤嘛。”爷爷好像并不担心。

    “要嘛，你就喝嘛，喝不死你。”爸爸的五官挤在一起。

    “死就死，死了算了！”爷爷说得理直气壮，我完全不知道如何缓和目前的气氛，只是低头刨饭。

    为了天黑前还能回来，我们尽快出发了。走着好久好久之前进来的窄路，心里有些激动。想起来也算是第一次这样和父亲这样出门，和他在一块根本不用担心任何问题。即使我老是觉得他哪哪不好，在这种时候，也会自然而然的安心下来啊。

    从峡口出来看得见大片的田地，然后还有如芝麻一般零零碎碎洒在田地里的住房。田里已经空荡荡了，早已打完谷子的山外看起来十分凄凉。因为大批镇上人过来的缘故，造成了大批屯粮的热潮。很多家里贫穷的人家，根本没办法购入太多粮食。很多路人脸上挂满了愁绪。唯一喜笑颜开的，只有拥有大片田产的人户们。虽然他们也辛辛苦苦种了很多谷子，但是趁着屯粮潮而来粮食涨价，让他们狠狠赚了一波。走在路上也听得见靠田边的房子里发出的大笑声。

    “为什么要回去镇上呢？现在这样不好吗？”我说。

    “现在这样可以维持生计，那以后呢？”爸爸的表情在质疑，激得我快不会说话了。

    “以后爷爷奶奶也把地种上粮食，我们就更好了啊。”我说。

    “那你呢，是要和你爷爷奶奶一样变成农民，还是和我们一样，天天去山上砍树，切板，给别人修房子？”他责怪的眼神在骂我不争气。

    “我...我随便。”我似乎从来没想过这样的问题。我一味听着他们吩咐我的任务，却没有思考过我应不应该变成他们那样。

    “哼，你随便。反正我们是希望你多读一点书，多有一点自己的知识。以后莫像我们这么苦，就谢天谢地了。”我已经不说话了，突然才发现他们说的为我好，真的是在以他们自己的方式在为我好。

    “现在书也读不到，你就在屋头这么越混越大，以后能做撒子嘛。如果镇上能回去了，大家陆续回到小镇，重新像以前一样生活。你的未来也有着落，我这十几年也不算白费。”他也不再说话了，只是一个劲儿的走路。他的背影根本不在乎经过的人是哭还是笑。我只是跟着他，从来没觉得他会走得这么快，气喘吁吁也难得追上。

    我最害怕的，就是路上会遇到周谨，特别是通往桥那一段大路。我看着附近的人户都是赚麻了的喜笑颜开，心里也暗自为周谨感到高兴。身体依然紧跟父亲走着。

    路上一切都非常平常，稍微奇怪的就是路边会有一些死狗。我会理解成入冬后降温冻死的流浪狗，或者粮食不足饿死的狗。相信被附近的人发现后，会尽快处理掉的。

    “年轻人，现在回头还来得及哦。”我们走到桥边，身后一个拄着拐的老爷爷平淡的跟我们搭话，很突然，却不吓人。我们看了看路上之前堆的废墟山已经垒得越来越高，河岸边是被水染黑的泥浆，钓鱼的人没有一个，鱼也看不见了。

    “大爷，这桥那边发生了什么事吗？”爸爸问。

    “哼，桥那边，去了的人就没回来过，你说安？”大爷冷哼一声，不屑的回答。

    “没回来？”爸爸的眉毛压着眼皮转了转眼珠子“应该是混不下去了，去桥那边想办法去其他地方发展去了吧。放心吧大爷，我们就去看一眼我们以前的房子，很快就回来的。”

    “哼，不听劝啊，我跟你们说，我听到有狼叫哦！对面的狼狗凶得很哦！”老人的语气变得急促，同恐吓一般。

    “哎呀，不怕得，荒废这么久了，肯定有些野狗在里面打窝了。我拿根棍子就行了。不怕得不怕得。”说着他从废墟堆随手扯出一根木棍在手上捏了捏。我心里开始有些发慌了，我知道桥对面是柴之国控制的区域。

    很快我们过了桥，进入了小镇的领地。父亲在前只是提防着会不会出现类似于恐怖分子的大型交通工具以及黑暗处可能潜在的埋伏。而我心里还挂念着一只挂满骨饰的大狗。我们沿着以前的老街一路回家，道路的缝隙长出了一些杂草，路面也开始有了些灰尘的颜色。杂七杂八的废弃物撒满了街道。

    到了家门口，除了满院子的青苔，其余任何东西与我上次走时无异。空气里飘浮着光线留下的小亮点，同动画片里的小精灵一样。我心里算是长舒了一口气，父亲则还是满脸警惕。我们进去了屋子，房间里飘满了粉尘，地上也堆着厚厚一层。父亲叫我看着门口，他马上开始检查他想要的信息。我看着爬满绿色苔藓的生锈铁门，任由“小精灵”通过。幻想着“吱呀”的一声可能会出现想象不到的敌人。

    乒啉嘭咙一阵后，父亲背上了满满的一个背包准备返程了，也给我背上了我以前没用的一个小书包。说里边装了一些以前工作用剩的建筑工具和材料，能帮助村子那边更好开展工作。我大概是知道，回来这边住没什么可能了。父亲看了看天色“天黑前至少得先回桥那边。”

    明明是同一条路，只是半个多小时时间没见，已经变得凄冷很多，也许是因为入冬了天黑得快。我们加快了脚步，已经没办法注意那么多了。“快点跟上，青娃儿。”

    我心跳越来越快，呼吸声也越来越大。我出来本想要的是改变，现在却只希望平安。我心里幻想着将家的将军们，从视角看得见的一些阴暗处扑过来的影子。嘴里不断分泌着唾液，却还是感觉很干燥，干燥，想喝水。

    我注意到脚下越来越黑，猛地抬头。什么大东西从天而降。我还没反应就被父亲用力推开。我摔在地上也不敢有什么大反应，赶紧仔细瞧。居然是身形拥有老虎一般大的虎将军的弟弟！我心里大惊，心里已经想象到了自己的死状。

    “爸爸！”我大吼着，看见被大狗压在身下的他。那狗向旁边转动了一下脑袋，吐出了咬断的木棍。又摇回去紧盯着我的父亲。父亲看起来全身疲软，丝毫没有抵抗或者逃避的意思。“不要啊！”我大吼。大狗又将头抬了起来，看了看我。躺在地上的父亲露出了惊恐的神情，朝我摇着头。

    就在大狗抬起前肢朝我走来时。“滚回去！”一只小小的吉娃娃不知从哪钻了出来，站在我面前。“你就是赵青吧？”我一眼就认出这是之前咬我手臂的虎将军。它貌似认不出我了，我只管假装听不懂犬语，只是惊恐着。

    “装莽？我咬一口就晓得你是不是了！”它一口咬在之前咬过的左臂上。我吃痛的大叫。“还嘴硬，这次好不容易逮到你了。得让柴好好招待招待。”它的眼色已经不在我身上了，我也马上头昏了起来，我看见父亲在大叫的样子，我看见他把老虎一样大的狗拱翻在地。然后天上出现了好多狗，1，2，3，4。好多黑影数不清，慢慢的所有都被这黑影吞噬，就连世界，就连我的意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