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飞羽醒了。

    她的目光中满是迷茫，是不是闪现着痛苦。

    她呆呆地看着洁白的天花板，有那么一刻，她甚至希望永远不要醒来。

    房间里还有另一个人，司岚。她就坐在床边，察觉到宫飞羽此时的状态，没有打扰，只是静静地看着。

    不知道过了多久，窗外的蝈蝈声歇了一阵，安静被打破。

    “司司，我该怎么办？”

    司岚迟疑一下，把周青果对她说的转述了出来，她并不知道伪装者想要报复的对象是宫飞羽的父亲这件事的原因是什么，她虽然多少知道一些当今上了年纪的富人们的第一桶金见不得光，但她仍然选择告诉宫飞羽。除了她认为有必要之外，还有一个原因就是，她们之间的友谊之船，最重要的压舱石中，有一颗叫做坦诚。

    “原来是这样，难怪那个人那时候提到我爸。”宫飞羽神情依旧呆呆地盯着天花板，不一会儿，眼角滴落晶莹的泪珠：“我做了个梦，梦见我爸年轻的时候和他的朋友合伙开公司...公司的业务蒸蒸日上，越做越大...我爸和他朋友争夺公司控制权，一步步反目成仇...再后来，我爸逼死了他的朋友。”

    司岚静静地听着，道：“我觉得，你需要和叔叔聊一下这件事。”

    “我不敢，司司，我真的不敢...我怕，如果这些都是真的，我该怎么面对他？又该怎么面对我自己？”

    司岚沉默了，任何人都需要背负自己的出身，享受锦衣玉食的同时，就应该有觉悟去承受父辈曾经的过错。就像司岚自己，如今不也是背负着伤痛一步步走来的吗？

    她自然不会将这些说出口，两人的经历不同，人生体悟也大不相同，在这条路上，她走得比宫飞羽远得多。

    “我爸以前很少跟我说话，每天总是起早贪黑做生意和接送我，除了必要的话语，从不过问我的学习和生活。那时我妈已经查出患有尿毒症，我知道我爸是为了拼命赚钱，一刻也没有放松过。可我心底总是有一个声音在说，我爸不喜欢我。这个声音好像有种魔力，让我甩不掉，却又渐渐相信了。于是，我和我爸的交流也越来越贫乏，到后来近乎没有了。”

    “然后，一天早上，我爸载着我上学，在路口等红灯的时候，一辆失控的汽车从右后方冲过来，我爸想也不想，踩油门冲了出去，却撞上一辆卡车。当时，我就坐在后排的右侧。”

    “飞羽，我想说的是，如果我们清楚地知道问题在哪里，就要想着去解决问题。否则，这个问题将会越来越难以处理，而我们很可能会因此而后悔，带着遗憾过一辈子。”

    “你好好想想，我先回家了。”

    说罢，司岚站起身，见宫飞羽泪眼婆娑地望着她，露出一个浅浅的微笑，转身离去。

    宫飞羽把毯子拉过来遮住全身，躲了一会儿，露出擦干眼泪仍然挂着泪痕的脸来，看向床头梳妆台上的一幅照片。照片上面是一名温婉的女子在花坛边把脸贴在一个小女孩脸上、小女孩在阳光下肆无忌惮大笑，手上的冰淇淋都似乎被这个小太阳融化了。

    赵曌将摩托停在两侧种满了梧桐的林荫路边，昏黄的灯光和零星的落叶让这条路显得十分有意境。

    不过赵曌却对此视而不见，倚在摩托边点燃一根细长的女士香烟。

    她很少抽烟，每次买一包要么抽几根就扔了，要么放家里抽几个月。她第一次抽烟，抽的是辛辣的黄鹤楼，是她男友留下来的。那段痛苦的日子，她每天要抽五、六包，假装那个人还在身边。到现在，抽烟也只是稍微保留了一点那个时期的习惯，以及那么一点对他的怀念。

    学生司岚给她出了个难题，这个难题叫周青果。

    这两年她已经处于半退休状态，只是因为觉得司岚还需要自己，出于作为她接引人和老师的责任心和关爱，至少在司岚高中毕业之前都会继续守护她成长。

    可是，周青果的出现，从原本可能成为司岚将来同伴甚至战友的一个人，在短短两个星期内就成为一个身怀诸多秘密、居心叵测的不定因子。赵曌凭借多年的经验，一时间竟然无法辨别他是敌是友。

    因为一方面，周青果无论是从品行、性格来看，都是一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少年。可是，这样一个普通少年，却数次做出超出她预期的事，无论是强大到离谱的感知能力，还是拯救被官方医师公孙青藤判为死刑的自杀少年，以及今天刚发生的正面击退接近二级的幻灵师，甚至司岚可能还有未告知的隐秘。

    种种迹象表明，周青果都是个亟需解决的难题。

    只是问题在于，该如何解决？

    一名短发少女出现在梧桐路边。

    “老师。”

    “你朋友怎么样？”

    “没有什么大碍，只是需要调理一段时间。”

    “那就好。走吧。”赵曌踩灭香烟翻身上车。

    司岚却停在原地没动，赵曌自顾地戴上头盔，也不催促。

    “老师，关于周青果...”

    “他的事你自己把握就好，你也长大了，也应该明白这世上事并不是非黑即白，每个人也并不是非好即坏。但所有的这些，都是要建立在你自己的立场和生命安全的基础之上。如果仍然感到困惑，再来找我。”

    司岚缓慢地点了点头。

    “上车吧。”

    “嗯。”

    轰鸣的摩托卷起金黄的梧桐叶扬长而去。

    监控室中。

    重新调取的监控录像中，在那个特定的时间段，出现在现场附近的有十来人，其中涉及其中可能性最大的有两人。那是两名少女，而且周轻云根据她们的服饰和其中一人不甚清晰的面庞，分辨出她们正是不久前郑媛媛带来的宫飞羽和司岚。令她诧异的是，司岚垂着头，被宫飞羽费力地扶着，明显是已经晕了过去。

    回想起方才那名很有可能是本地官方灵能组织成员的赵警官，她显然就是为这件事而来，甚至可能和那名超能者少女是一伙人。那么，她从始至终淡定的表现，是已经知道她俩已经无碍？

    不对，周轻云很快联系到赵曌当时收到的讯息，收到讯息后的她，身体明显放松了许多，经验丰富的周轻云相信自己的判断不会错。

    两名少女进入摄像头视野不久后，录像就变成雪花屏，明显是被她们身后追来的敌人破坏。

    而后，战场另一个方向的摄像头录像中，出现了一个奔跑的身影，那是一名少年。

    那么，这名少年，与这起事件有无关联？如果有，他在其中扮演了什么角色？最重要的是，他是谁？

    周轻云盯着画面中定格的少年，陷入了深深的思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