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彤：“西点考试的时候时间很紧张。三个小时，六个项目，材料自备，不能带书本笔记。一旦某个项目失败，你根本没法重做，结果就是failed。所以别看西点都是可爱的甜蜜的，其实它残酷的很。错了就是死路，一点转寰的余地都没有。”

    周培辞职是不是当前问题最好的解决方案？

    答案否。

    但辞职对周培个人遭受的非议来说是不是最好的解决方案。

    答案是。

    这是苏彤听完周爸爸一个小时的演讲后得出的结论。

    辞职信是周爸爸亲自按在苏彤面前的，周培在一旁神情忧愁，却没有反抗或辩解。

    苏彤知道，一早就知道，没有谁会一辈子待在她这个店里。就连她自己也不一定会一辈子开这一家店。

    可不该是因为这种原因分别的吧？

    周爸爸：“小苏啊，员工来去很正常，特别是餐饮业。大店，连锁店，三个月换一波人更是常态。”

    苏彤知道，老板和员工的追求是不一样的，永远不可能一样。只是这些人处久了，她差点就忘了。

    周培走的很匆匆，一天不多留，就算有赔付条款都不想留。

    而苏彤对待这次离职，就像她对秦焱说的，她没有扣周培的钱。

    离职手续办的很急很快，一个多小时后人就走了，连最后一顿饭都没吃。

    而周培一走，整个店陷入一种令人窒息的高效，伴着沉默的高效。

    苏彤看见陈觉霖进进出出，感觉像是在看电视里别人的戏一样，于己无关。

    等到天黑，晚市的新客人陆续进入，他们有些是真的来吃饭，有些则是来找茬，来吵架，甚至明言要那个Joe出来服务。

    陈觉霖一边要端盘子，一边要应付这些多管闲事的客人，他实在忙不过来才叫苏彤出来。

    于是苏彤才鼓起勇气重新走进这个片场。

    可是，这样下去是不行的。越是难的时候越是要硬上。

    所以陈觉霖劝了苏彤好几次。

    什么：“我已经贴了招聘。”

    还有：“这不是你的错。”

    再比如：“要不要再开个会？”

    终于，开会二字把苏彤拉出了长久的沉默：“有什么好开的。开了又能怎样？”

    陈觉霖：“那你想怎么样？总不能什么都不干吧？这不是你的风格。”

    这确实不是苏彤的风格。

    苏彤承认自从陈晨起，她的一系列反应都太过急躁，没有细想，所以一步错步步错。

    现在连折两人，也算是再次认清楚事与愿违四个字才是常态。

    陈晨要的是她的团队解散，但是手下的人走并不影响核心。陈晨很清楚，真正的核心是她，陈觉霖和路东三人。

    所以折腾秦焱和周培，说到底是想借此挑拨苏彤和另外两个合伙人的关系。但是，周培是陈觉霖的人，而陈觉霖又是最晚明年就要走的人。就算他的离开是不欢而散，那红还有苏彤自己。

    况且，陈觉霖时多理智的人，就算动了他的人，主要合情合理，他根本不会因此和苏彤或是路东有矛盾。所以搞陈觉霖根本没好处。

    怎么也得是安周……不……安周再怎么样厉害，也是这两周的事。陈晨走的时候安周不过是哥有潜力的西点师而已。

    所以陈晨应该想法子挑拨苏彤和路东的关系。但其实，路东和苏彤之间的裂痕，根本不需要秦焱和周培来挑，只需要不端煽动路东就行。

    可为什么陈晨没有这么做？

    苏彤沉默的这两天除了哀叹离职的两人，也是在想一个问题。

    想到急躁时她恨不得冲到疯子实验室揪住倪天的领子问：“你到底想怎么样！”

    可是转念再想，倪天早就说过，他要的不过是低价收购红。

    那么，事情发展到现在这个状态就与他要的不同了。

    现在的红，说白了，已经得罪了一票同性合法支持者。没涉猎的人可能不知道，但略有研究的人就能想象，这种得罪就相当于有人侮辱你的祖国宗教信仰。

    当然，苏彤解释过。但是她发现，解释又会引来强烈抵制同性的人的谩骂，认为她立场不坚定，认为她是支持者，认为她有违人伦。

    无论怎么说，就算说自己是中立态度，最后的结果都是两边的人一起觉得红是拿他们认真对待的问题做噱头，认为苏彤是毫无底线唯利是图的奸商。

    士农工商，无商不奸。千百年来大众对商人的定义就和他们对性别的定义一样坚固难变。

    那么，倪天就该料到，秦焱和周培的事闹成这样，会毁了红的名声。

    红可以有绯闻，可以有亏损，这样它的市值回跌，欲购者也会少。但声名尽毁，那就是谁收谁找骂。倪天不是白痴，不会用同归于尽的法子。

    那么现在红落入这样的境地，很可能是另一波人所为。

    苏彤：“之前，你重新查了张伟和楚铭，有什么发现？”

    陈觉霖：“和AA没有任何关系。”

    苏彤：“那和哪家企业有关？”

    陈觉霖一愣：“你什么意思？”

    苏彤：“我怀疑，我们店里不止有AA的人。”

    陈觉霖听言，顿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可是反应过来，他便忍不住翻白眼：“我们到底得罪谁了？！”

    苏彤也想知道得罪了谁。

    然而，就算苏彤好不容易想通这点，现实还是比她快一步。

    秦焱和周培的事，闹到苏彤爸妈那里去了。

    有一种关心是你妈觉得你怎么样；有一种指点是你爸觉得你不怎么样。

    就在苏彤和一桌客人解释他们店接连离职的两人不是因为取向问题时，苏彤看见不远处一桌新的客人就是她爸妈。

    WTF!

    这几日那些来店里吃饭却故意提秦焱周培的人，苏彤和陈觉霖认为他们很可能是AA或者什么人派来砸场子的。

    但此刻这两位，一定不是水指派，而是主动来砸场子的。

    这不，苏彤爸妈神色不太好看，不不不，是很不好看。

    于是苏彤主动上前服务：“你们怎么来了？”

    苏彤爸：“来看你的店是不是健在。”

    苏彤：……

    苏彤：“爸，好端端咒我干嘛？”

    “是我咒你吗？”他举起手机，屏幕上是老家那二姑妈给他转发的几篇帖子：“A市网红西点店公开反同，开除高人气同志咖啡师”；“为平彩虹侠怒气，她竟然过河拆桥”；“都赚钱套路，这波不亏。”

    苏彤不用点开看都知道内容。

    苏彤：“爸，网络谣传你也信？”

    苏彤爸：“我不信！所以才来看看。这一看才发现，网络谣传还不及现实情况一半。”

    苏彤：“爸，是有人在搞我们？”

    苏彤爸：“那么，你们店那个秦焱不是同志？”

    苏彤：……

    苏彤可以撒慌，但是没必要。关他们什么事？细究起来，根本也不关苏彤的事。

    而她这一沉默，苏彤妈急了：“你不会早知道了吧？你是不是有毛病啊！用这样的人？其他咖啡师都死光了还是怎么样，非得找个会添麻烦的？”

    好险苏彤把他们移到小包间，否则她可不保证会不会有人出来骂人。

    但是，苏彤想，她的这顿骂是逃不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