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婧和肖振国离开海湾壹号的时候太阳已经开始西斜，但这个时候还是很热。

    薛婧坐在副驾驶上，一句话都没说，刚才在周康的家也就是601和赵心影当年住过的地方701房，他们反复走了几遍，最后才把2015年8月16日周康和赵心月第一次见面的那个雨夜发生的事全部推演了出来，也许这里面还有疏忽他们不知道，但目前来看已经是对所有巧合最合理的解释了。

    虽然现在一切都还只是推测，但只要他们回去向周康再核实一遍，就全部都可以清晰了。

    可是，知道越多，薛婧感觉自己的心里就变得越发沉重，从知道当年赵心影怀孕的时候开始，她就已经在隐约中感觉到后面发生的事很可能会更加超出自己的想象，而她悲伤的故事很可能也只是刚刚开始。

    现在看来，一切都在逐渐的印证当中。

    不知身份的神秘人夜晚闯入赵心影的住处，把屋子里每一个角落都翻了一个遍，看样子是在找什么重要的东西，可是这东西是什么呢？不得而知。

    肖振国推测，原本挂在墙壁上的那幅画——黑夜玫瑰很可能也是那些人当天晚上带走的。

    他们在找什么东西？又是什么人让他们来找的？也许这就是解开赵心影死亡真相的一个最重要的线索，不用多说，肖振国和薛婧都意识到了这一点。

    “薛婧，一会儿回去我先去见周康，你就别去了，帮我去查一个人！”肖振国一边开车一边说道。

    “查谁？”薛婧问。

    “吴建，查查他12年到底是什么时候出国的？后来有没有回来过？有没有跟赵心影再联系过？”

    “你可以让人去出入境查查记录，还有他同学朋友，以及家里的情况都可以了解一下！”

    薛婧皱了皱眉，只是“嗯”了一声答应下来。

    肖振国明白，对于这个吴建薛婧心里一定很不爽，那天从顾庭嘴里得知当年在学校的时候吴建作为校篮球队队长也算是风光无限，而赵心影也是校花一样的人物，两个人在一起可以说是“珠联璧合”的一对璧人，只可惜最后还是以分手告终。

    原本以为他们的分手原因主要还是异地恋导致的，这种在恋人分手里也很常见，或许也更容易为人接受。

    可是，按照赵心影怀孕大概的日子推算回去，她肚子里的孩子很可能就是吴建的，那么当时分手的性质就完全变了，至少他算是间接的把一个前途光明的女孩子害的悲惨至极，甚至赵心影后来的死也于这一切有着直接或是间接的关系。

    这样一个男人如何能不让人心生恨意？

    ……

    回到局里，肖振国一刻未停就去见了周康，周康跟之前的状态并没有太大变化，只是变得更憔悴也更沧桑了些。

    看到肖振国，他意外的笑了笑。

    “肖队长，是不是又有什么新的线索了？”

    肖振国没有回答，他从包里拿出了烟盒，然后抽出一支烟来，周康本来以为他会点燃，但他却只是放在手上夹着。

    “我们重新再讲一次2015年8月16号那个雨夜里发生的事情吧？”他说道。

    周康显然没有想到他居然会重提自己早就说过的事情，但也没有太过惊讶，于是只是静静的听着。

    “那天晚上你因为生日跟同学一起庆祝还喝了不少的酒，回到家的时候应该差不多有凌晨12点了，然后你换了衣服打算洗澡，当时你应该听到了楼上有些什么声音，但也没太注意，毕竟一直以来都相安无事！”

    周康惊讶的看着肖振国，好像发生这一切的时候他就在现场一样。

    肖振国从周康的表情里就知道自己的推断并没有错。

    “洗完澡之后你可能就在客厅的沙发里卷着被子迷迷糊糊的睡着了，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就听到了敲门声，然后一打开门，一个长发披肩，一身湿漉漉的美女就出现在你面前了，我说的没错吧！”

    周康深深的呼吸，但还是点了点头。

    “你在跟赵心月相处的两年时间里就从来没有问过她那天晚上为什么会出现在那里？”肖振国把烟放在鼻子下面闻了闻，眼睛却时刻的盯着周康问道。

    周康也看着肖振国，推了推眼镜，然后刻意低下了头。

    “我知道那不是巧合，但也没有问过！”

    肖振国淡淡的笑了一下，没有再继续在这个问题上追问下去的意思。

    “那你有没有发现赵心月是在什么时候有了特别明显的变化？”

    周康的呼吸似乎越来越沉重，他想了一会儿，说道：“在杨帆那次事情之后，本来我以为杨家人会到公司里告我的状，却没想到他们反而送去了表扬信，我也就是那时候才升的职，有一天下班我带着表扬信和一些项目资料回家，本来想带着她跟我一起去参加同事之间的聚会，可是看她没什么心情就没告诉她！”

    “那天晚上我一个人在商场转了很久，花了6万块钱买了一个钻戒，打算回去就向她求婚，可是回家的时候却发现她喝的大醉，所以就错过了，也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她就有了明显的变化，经常一个人发呆，忧心忡忡的样子，我以为还是因为杨帆的那次事情影响的，可是并不是！”

    “你为什么这么肯定她不是因为杨帆那次事情的影响？”肖振国问道。

    “因为有一次我见到她对着一张照片看着看着就突然开始落泪，而那张照片后来我才知道，就是她的姐姐，我也问过她为什么？可她没有告诉我，只是说她有点想姐姐了！”周康仍旧低着头说道。

    “那赵心月还有没有跟你提过她姐姐其他的事情？她有没有见过什么你不认识的人？”肖振国继续问道。

    “她没有告诉我，但我知道有一次一个人找过她，她不在家，于是就把一封信留在了小区的包裹寄存处！”周康犹豫了很久才又继续说道。

    “那你见到过那个人吗？”

    “没有”

    “那么你知道那封信里是什么吗？”

    周康抬起头看向肖振国，看了许久，最后好像鼓起了极大的勇气才说道：“是一张病例报告！”

    “上面写的是什么？”

    肖振国也皱了皱眉。

    “我只看了一眼，应该是一种很罕见的病，类似癌症一样治不好！”

    “那你看到上面的名字了吗？”

    “是心月的姐姐，叫赵心影！”

    肖振国离开的时候，周康叫住了他，犹豫了很久，才问出了那句话。

    “你觉得她还活着吗？”

    肖振国回头望向他，知道几次见面他一直都在痛苦和挣扎中想要问的就是这句话，自己虽然还给不了他真正的答案，但还是尽量轻松的笑了。

    “你向她表白了吗？”

    周康摇摇头，之前他就说过，那次他本来准备好了，可是又错过，最后连买好的戒指都意外的不见了。

    “再见到她的时候一定不要犹豫！”

    ……

    肖振国按照周康给的指引，在他家里客厅的电脑桌里找到了那个信封，他打开信封，里面装着的是一张CT检查单，上面的名字的确是赵心影，日期是2015年8月7日。

    “肝脏轮廓不规则，呈波浪状改变，坐叶体积增大，左右叶比例失调，肝右可见团片状低密度影占位，CT值约40HU，其内可见多发小斑片状低密度灶，大小约5.9*6.6*7.2cm，边界不清，与肝实质界限模糊……1，肝脏占位性病变，考虑肝癌，伴门脉瘤栓形成。”

    “肝癌，赵心影原来是得了肝癌！”

    肖振国手里拿着CT报告单，深深地呼吸，虽然来之前心里早有准备，但真正看到的时候，还是不愿意相信。

    他带着报告单赶回局里，心里却一直在想从2012年跟吴建分手之后，一直到2015年，这三年多的时间里，她到底是怎样度过的？现在她已经死去两年，如果不是周康因为赵心月在大庭广众之下劫持杨帆，这一切或许会永远沉淀在时间里，而她的死亡就只有溺亡。

    肖振国在20年的警察生涯中遇到过大大小小无数案件，走到今天很多人都觉得他执着专注，但也冷酷麻木，只有他自己知道，多少个无人的夜晚他都会因案子睡不着觉，看到一个一个血淋淋真相，斑驳的人性无不刺痛他这个老警察的内心，只是在任何人面前他都不能把自己的情绪表现出来。

    他赶回局里的时候薛婧还没有回来，他问老张他们才知道薛婧跟王海彬应该是查到了吴建家的住址，急忙赶了过去。

    肖振国回到自己的办公室里，从电话里翻了很久，才找到当了医生的一个高中同学。

    “喂老肖，你这大队长怎么有空给我打电话了？”同学在电话里有些惊讶。

    “喂，老叶，你在忙着没有？”

    “这会儿还行，晚点还有一台手术，有什么事你说吧！”

    “我这里有一份CT的检查单，我念给你听，你帮我分析分析！”

    然后他就把赵心影那份检查单的结果告诉了同学。

    他同学听完也缓了好一会儿才说出话来。

    “我说老同学，你……你先告诉我这是谁的检查单？”

    肖振国知道同学可能误会成自己的了。

    “别担心，不是我，是一个案子里遇到的，你就实话告诉我就行！”

    “那就好，你差点把我吓到，首先这是肝癌而且是晚期基本上可以确定！”

    “那你说造成这种肝癌的主要原因都有哪些？有没有可能是人为造成的？”肖振国问。

    “这个不是没有可能，癌症主要有原发、继发也有转移的，原发的意思就是肝脏自身出现的病变，当然也有从其他地方比如血液转移来的，至于原因就有很多种”

    “比如遗传，但目前发现中以环境造成的居多，像物理、化学还有一些生物因素！”

    ……